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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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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廖浚洋复任原职以后,廖萍末的军部副统职位便被免去,他任职区区两个月,却几乎得罪了军部上下,一俟他职务被免,立时就有人对他立案调查。因为军部自有法令系统,行政署亦不得干涉,是以廖萍末立刻被逮捕下狱。消息传到平南,于龄松颇为担忧,特意亲自把这件事情口头上报告给廖浚洋。“总长,你看这件事情我们是否需要……”于龄松话还没讲完,廖浚洋就摆一摆手,“随他们去,萍末应该受点教训,总是宠着他不是办法。”
“可是,廖将军那里……”于龄松犹豫着,“何况总长本来一直也算宽待廖萍末,骤然这样,只怕他不但不受教训,还心存怨恨。”“你不要去插手。”廖浚洋断然道。于龄松称了一声是,又道,“只怕廖将军这里难交代,将军明天就要到达平南。”廖浚洋唔了一声又低头去看报告,却只是静不下心,窗外鸣蝉声阵阵直扰人心。他蓦然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门,对着外间的叶宛丘道:“宛丘,我们出去散步。”
叶宛丘现下每天早上由一名先生授课,中午过了午饭才到行署来,这一天也才放下手袋,听见这样的嘱咐也是一愣,廖浚洋已经自顾自走到办公室外面,她只得跟上去,一面犹疑惑的转头望向跟出房间的于龄松,于龄松摊一摊手,那意思就是他亦不明白怎么回事。
平南军部行署后院是个极大的园子,假山亭台楼阁荷塘都是一应俱全,叶宛丘望见廖浚洋独自背了手沿着园子里的塘岸踱步,便隔了两三步的距离跟着他,见他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下午的阳光正烈,园子里连一丝风也没有,荷塘中花期已过,只余了半枯的莲蓬和残叶,一只小小的青蛙蹲伏在荷叶上,叶宛丘专心致志的望着,只觉得那青蛙鼓涨的双眼似在和自己对视,不觉微笑起来。
“宛丘,你在笑什么?”廖浚洋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站到她身边。叶宛丘略一惊,再回头去看,那只青蛙早就跳到荷塘中,只余了水面数圈涟漪。她颊上蒙上一层绯红,自从上次在车中和廖浚洋共处之后,每每两人单独说话,她心中总是忐忑不安。“现在景先生给你上的什么课?”廖浚洋道。叶宛丘见问课业,从容了许多,道:“现在是历史,中外夹杂了一起讲。”廖浚洋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道:“等和李素员的仗打完我就要回昌元去。”“回昌元?”叶宛丘一下子愣住,她在行署工作半年,从没有想过这一件事情,一时间只觉得心思紊乱,她家在平南,舅父母仍旧卧病,可是若要放弃这一份职位,却又叫她怎么也舍不得。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远远却瞥见于龄松领着人过来,她只得道:“总长,于秘书带了人过来。”廖浚洋一望便道:“四叔,怎么今天就到了?”叶宛丘从来不曾见过廖正天,可是听见廖浚洋这样称呼,也忙道:“廖将军。”廖正天亦不曾见过叶宛丘,眼睛上下一打量便皱了皱眉,转过脸道:“景风,我们进去,我有话同你说。”叶宛丘和于龄松跟在他们后面,她比着手势问道:“廖将军为什么来平南?”于龄松轻声道:“必然是为了廖萍末,昌元那里不肯放手。”
廖正天进了办公室坐定,廖浚洋亲自给他奉上茶,他手捧着茶杯沉吟半天,却说不出话。“四叔,这次累你受苦了。”廖浚洋陪坐在一边道。“哎……不是。”廖正天长叹一声,仍旧说不出什么。“四叔这次到平南,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我现在不在昌元,军部的事情还要四叔多多代为关心。”廖浚洋话未完,廖正天又是长叹一声,“景风,我实在无颜再去军部啊。”
“四叔这是什么话,这次入狱谁都知道四叔系受人陷害,现在军部不是正在追查。”廖浚洋道,“假以时日,总会还四叔一个清白,这次的事情,我会让他们严加处理。”廖正天听了手一抖,茶杯中的水泼到桌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景风,这次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他嗓音干涩的说。“这件事情,叫军部上下都十分愤慨,正是好好追查收买人心的时候,四叔为什么这样讲。”廖浚洋只做不解。“你知道,这件事情里,萍末都是有份参与……”廖正天声音渐低。“他当初在报纸上发表了声明,与四叔脱离父子关系,我只当已经没有这个弟弟了。”廖浚洋声音冷淡。“是我管教不当,他才娇纵如此,我如何不知道他这次犯的是大错,可是他是你婶子的心头肉,如今这个样子……”廖正天一贯古板刚强,如今说起幼子来,却是声音发颤。“四叔,你以前教过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萍末这样子,他又得罪了军部上下的人,我就算执掌军部,也不能封众人之口。何况萍末自小娇惯,趁了这一个机会,也该让他有点教训。这件事情还请四叔原谅,不能更改。”廖浚洋虽然说得口气婉转,可是那意思却是斩钉截铁不可动摇。廖正天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教子无方,我不怪你。”廖正天年纪也不过五十不到,经了这件事情倒似老了许多一样,他站起身道,“我本来到平南,也就是为了这件事,真是逆子啊逆子……”他叹息着,也不要廖浚洋送,自己步出办公室去。
北面边境与E国的战争因为有了缅族相助,开始自玛拉草原的东北部及忽而轮山脚下反攻,与李素员汪有志的一仗亦自陵远渐渐往泛水中游挪移,意图将其部逼迫到齐梁山下切断后路围歼,战势渐渐好转,平南这里却愈加繁忙,除却原来就有的文件报告电报,又要预备搬回到昌元去的一应事宜。叶宛丘虽然每日有半天课业,可是对于行署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廖浚洋没有再提起过,然而她心中却是为了这七上八下辗转不宁。
过了十月开头,北方遍降大雪,部队难以行进,一切行军打仗的事情都停滞了下来,E国虽然不愿意退兵,可是进攻无望,在玛拉草原上又不及缅族士兵了解情况,雪地茫茫无法补给,于是虚虚实实的派人试探了几次有无谈判的可能,廖浚洋一面力压行政署的异议,与E国签了退兵的条款,一面立刻抽调出部队到泛水中游上下阻击李素员的军队。于龄松是机要秘书之首,经手这两件事情,免不得担心道:“总长,和E国的条约签订得这样宽松,只怕昌元那里会出问题,十有八九要煽动新闻报纸,明年又是换选……”廖浚洋正为南方战事发愁,已是几个晚上没有睡觉,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恼道:“你去管昌元政府做什么,明年开春必然是要和E国再打一仗的,他们狼子野心,我如何不知道,现在南面伤亡突然增加,最要紧先把李素员和汪有志这里解决,不然每年过了春汛就要不得安宁。你立刻去联系前线,找几个人下去,看看为什么最近战斗减员和伤员治愈率这样低!”于龄松受他一顿呵斥,只得唯唯诺诺下去。
过不到半个月,汪有志秘密遣人入平南来求见,原来他和李素员为了是否继续守城不退发生争执,李素员向来刚愎自用,一怒之下夺了汪有志的兵权,汪有志不忿如此,愿意作为内应反戈一击,廖浚洋与他谈妥条件,汪有志在停蓝策反部队,南面的部队又团团围住李素员的军队,李素员突围无望饮弹自杀。汪有志受了昌元政府的授衔,南方十省亦总算归入版图全国统一,行政署在报纸上大肆鼓吹,却全然不提部队在此战中的牺牲。
叶宛丘眼见南方战事结束,军部迁回昌元的日期乃是指日可待,心里十分的烦扰,趁了送文件进去的时候特意想和廖浚洋谈一谈,却见他眉头紧皱盯着一份机密文件。叶宛丘明白此刻并不方便谈话,就预备退出去,廖浚洋头也不抬,只道:“宛丘,你有没有准备好搬去昌元?”叶宛丘握着门把,吸一口气道:“总长,我家在平南,家人需要照顾,恐怕不方便搬到昌元,如果可以,请让我留在平南的行署做事。”廖浚洋停一下抬起头来,眉峰仍旧是紧蹙在一起,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又低头下去,“不,你搬去昌元。”他话语简洁却不容反抗。“可是,总长……”叶宛丘话未出口,就被截断,“这件事情不用讨论,你整理好东西搬去昌元。”廖浚洋挥了一下手示意她退出去,他素来对她和气,这次说话却是斩钉截铁,语气独断。叶宛丘咬住嘴唇,心中又是烦恼又是慌乱,然而还隐隐有一些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