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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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几乎要喜极而泣。站在我身后的越光兴高采烈地诡笑，攀在我肩膀上的手显得十分激动。
“韶浅兄，舌吻哦，舌吻哦。”平安镇唯一一家当铺家的少掌柜声线清越神态激动，存心要叫周围的姐姐妹妹一起听见。唉，我早知道他妒嫉我受欢迎很久了。
蓝颦西狐疑：“白官人，你们今天来做什么？”她已有多次遭到我和越光拖累的趣味经验，脸色立刻显得深邃起来。
我假装痛心疾首：“和你这里的随便哪个嫖客舌吻。”
越光喜笑颜开指着自己的鼻子“这边若输了便脱光了从镇头跑到镇尾。”
蓝颦西骇笑：“赌得那么大？”
“游戏有游戏的趣味，赌大一点也算是玩弄人生，岂非很有刺激？”越光在旁边摇他的玉骨丝面扇，我知道这扇面是他那个冷冰冰的老婆唯一肯绣给他的东西，他整天带在身边宝贝的要死要活。每当我们打麻将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他摸着扇骨，一下两下，小心翼翼避开扇面。
男人都是这么无聊的，大家一边陶醉红阿姑或者其他女人对自己青眼有加，一边又为了某一个把他牢牢钉住的女人死去活来。女人也有这个问题，只是她们抛投露面太少，大家都没机会看清楚而已。
大多数人都一样。好像被多少人喜欢无关情爱，反而是一种财产，即使看不见摸不着。
我亦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有女人要喜欢我，当然越多越好。好了，这些都是题外话。
我已打定主意要亲小唐，当然，也一样打定主意要找人对越夫人通风报信。如果不把越光害到晚上跪算盘吃剩饭怎么对得起蓝颦西那悲凉的眼神？我一向怜香惜玉。颦西，不要难过，我一定为你出气。
“有人等我，越光，你稍等。”我面向蓝颦西问“带我去见他……顺便再拿一壶酒。”
“酒？”蓝颦西迟疑。
“是，酒要‘兰漪’，记得要快。”
蓝颦西骇笑：“和男人在望仙台喝‘兰漪’该怎么算钱？”
越光勾住她的肩膀咬耳朵：“算楚霞姑娘过夜的价……还有酒钱……”
蓝颦西从越光幸灾乐祸的怀抱缝隙中斜睨我，“官人，你上一次听说躺了半个月？若被那煞星知道自己被当作楚霞的价钱，你岂非要永远躺下去？”
我壮烈道：“那么就当作我是楚霞的价钱，我替他付钱。”
越光欢喜赞叹，如谛妙法。只见他将扇子一合，拍着我的肩膀道：“韶浅兄好气魄。能屈能伸，不愧大丈夫。”
我不理他，大踏步跟着蓝颦西的指引到了后楼西厢房。
厢房里青纱素雅，设琴焚香。房间原本是素素的，她的长处是文物兼备，因此墙上还悬有两口龙泉。剑是好剑，只因身在风尘，徒染几分轻狂。
素素亦是好女人。我记得她每每曼声而唱，却偏偏低沉哀婉说不尽的无奈凄凉。她只要双剑出鞘便动如虹起，青色的裙黛色的髻从来不多装饰。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纷纷乱乱，入幕之宾无不为她挥金如土。然而我却从来不曾见她把任何一项礼物带在身上。见过她最华艳的一次是躺在花船之上，珠翠不着，满身鲜花。至死才有一次锦绣红衣，至死才有一个浪漫笑容，走道尽头才记得自己仍值花样年华才敢要求红妆花船去的尘俗不染。
珠翠都便宜了蓝颦西，素素当时染病只求速死。静静断食七日，终于身故，她活着的时候微有丰腴，死后却颇为楚腰纤细。留下整整一个大衣箱的金晶银翠，其中也有我贡献的一份。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想活着，但是却每个人都想自自己的命数中挣扎逃脱。
有人苦苦支撑半点残魂，害人，害己，却不可屈服，只信终有振翅高飞之日。然而有人却蜕下一具皮囊，入轮回，忘今生，就此了浮生。决明和尚说的好，大家各有各的业障，各有各的缘法。难怪太平镇尾的那间不大不小香火不错的庙他能一坐十二年。
我撩起珠帘，触手圆润，而今物是人已非。
雕花床帏幕奢靡，竹席清爽。而小唐，竟是合衣卧在床上，靴未除，发已散，长刀搁在枕下。
只是面色青白，有些难看。唉，足不离靴，刀不离人，江湖人真是辛苦。我回过头示意蓝颦西拿酒，自己蹑手蹑脚欺入罗帐。床前有镜，我仿佛自眼角余光瞥见一角青衣便忍不住暮然回首。
镜中只有我。横看竖看，十足十是登徒子入室偷香。脸色红润，五官端正，风度翩翩，勉强算的潇洒，十分可谓多情。酒还不曾到，我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唐的面颊——不可两个多月而已怎么落得如此落拓。
这个人求什么？为什么这样辛苦，这样不愿信人？还是说，多情薄情都要于何处寄情？我困惑之极，恍惚间见他青丝如黛，唇形美好。我忍不住挨上前去在那唇上轻轻一触，随即深舌撬开他的牙关，细细密密和他唇齿相依，津唾纠缠。舌尖顶着上颚轻轻挪动，却有一股异香卷着腥味扑鼻而来。
我一惊退开，伸手抱住了他，把头靠在他胸前。只听心音急促，一声快过一声，配着微凉的身躯简直匪夷所思。他还不醒，我只好用手摸着他的后颈，猛然间觉得浑身冷汗。一句口诀含在口中，几乎立刻运上舌尖喷薄而出。
“泽珏入体可引毒，万般苦楚一身渡。服泽珏者可引他人剧毒，万般苦楚一身承受……”我双眼发直，连忙扯开他衣袖。
“心音促，体微凉。腕印红蛇斑，口带异香，灵识模糊。”
这人疯了。这人疯了。小唐，小唐，你疯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发疯？小唐、二哥，此刻连我也要跟着他们发疯。不不不，我不能疯，小唐不能死。我救不了二哥，但是小唐，我可以救你。
我觉得我一生也不曾如此凶悍过，事后隐约只记得越光错愕的眼神和蓝颦西掩面的广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唐这么重我却拖着他一路飞奔下楼。
上车，驾马，鞭子凌空而过抽起一声脆裂似的响声，仿佛空气被勒出一道伤痕。我像八年前一样坐在马夫的位置上大喝道：“跑啊！快！”
跑啊！快！我要回家，我要救他。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