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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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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彦祁却没有回答她,抓起她的手跑起来,她才刚从他没有离开的意外中惊醒,却又被他带进另一阵意外里。她喊着让他放开她,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终究是敌不过他,他拉着她尽挑人多的地方跑,弯弯曲曲的穿过街道,他的车子在后面追,却险些撞上街上的人力车与来来往往的行人,几名侍从也是弯弯扭扭的跑着追他,他平时看起来倒是挺儒雅,没想到逃跑的本事也是不差的,几个来回就甩掉了好几个。
展彦祁带她跑到一家商铺前早已停好的汽车前,他们钻进车中,他说了一声:“快走。”车子即像离弦的箭奔了出去,不多时就将追他的人甩不见了。他竟连接头的人都找好了,看他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她倒对他另眼相看。
江若瑾还惊魂未定,前面开车的年轻人便半偏着头笑着对她说:“你就是江若瑾小姐吧?果然很漂亮啊。”也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展彦祁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说:“哎,你小子开车不好好看路乱看什么?”两个人很是熟稔的样子。展彦祁继而转头对江若瑾说:“这是我在法国的同学,杨宇恒。”
杨宇恒爽朗地笑道说:“江小姐叫我宇恒就好。”展彦祁笑着敲了一下杨宇恒的背,对江若瑾说:“别听他的,叫他杨先生好了,他就喜欢别人叫他先生。”杨宇恒有些急地说:“你怎么搞的?不许在别人面前乱说我。”展彦祁听了哈哈大笑。
江若瑾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于是问道:“杨先生,我们这是去哪里啊?”杨宇恒回答道:“彦祁没有和你说吗?我们是要去教堂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江若瑾才明白展彦祁所说的宁静平和美满的地方原来是指举办婚礼的教堂,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带她去教堂参加婚礼,他这样突然出现又猝不及防的要带她去教堂参加婚礼,她有些措手不及,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连一把像样的匕首都没有,怎么在机会到来的时候对他下手呢?她现在需要时时刻刻找着杀他的机会,因为说不定下一秒他就离开这里了。
展彦祁见江若瑾半天未说话,猜想她也许是在担心,安慰道:“若瑾,你不要担心歌慧那边,待会儿到了教堂给她打个电话就是,就说你祖母病了,向她请一天假也没什么。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现在谁还有闲工夫来管着我?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开车的杨宇恒随即笑着说道:“江小姐,请假开溜逃跑这档子事儿彦祁可都是高手,你就不用太担心。你知道他父亲为什么总让人把他看得那么严吗?他这个人不找人把他看着他就浑身不舒服,以后江小姐也要把他管严些。”
展彦祁有些着急的凑到前面去捶了杨宇恒的背,一边嚷嚷着:“瞎说什么呢?再说把你的事讲出来了。”杨宇恒也就笑了笑闭口不言。展彦祁偷偷瞄了一眼江若瑾,见她并没有恼怒的神色。
江若瑾只听他们两人说笑,约莫也猜到展彦祁对杨宇恒说了些什么,只当是不在意听他们讲话,心里却是千丝万缕的纠结。
车子到了教堂,江若瑾马上跑到教堂后面去给姚歌慧打了一通电话,谎称她的祖母病了,需要请一天假照顾祖母,姚歌慧也并有怀疑什么。
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堂,像是有些晚到,人们都已经做好了,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前两排坐了些许人,后面几排零零星星几个人。
杨宇恒走进教堂后表情有些沉重,不如刚才在车里是活跃。江若瑾正欲坐到杨宇恒后面,展彦祁却是示意了她一番,两人坐到最后一排去。
“怎么不和杨先生坐一起呢?”江若瑾压低声音问道。
展彦祁也是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他现在也许并不想有人坐在他旁边,他需要一个人伤心一番。”江若瑾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展彦祁看了看坐在前面不远处的杨宇恒,小声说道:“今天的新娘是他曾经深爱的女孩,新郎是我们的朋友。”
江若瑾睁大眼睛看着展彦祁,像是在问他为什么杨宇恒会让自己深爱的女孩嫁给别人,是新娘不爱他吗?展彦祁给她解释道:“新娘是宇恒的学生,他们曾经很相爱,但是最终因为身份的悬殊与家庭的阻拦没能走到一起。”
江若瑾想起先前在车中时展彦祁说过杨宇恒喜欢别人叫他先生,想必说的就是这回事。她不禁抬眼看了看杨宇恒的后背,此前还以为他只不过和展彦祁一样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却不曾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经历。此刻连他的背影似乎也黯然神伤,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孩嫁给自己称兄道弟的好朋友,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的走向新郎,她从杨宇恒身边走过,年轻的脸庞上没有闪过任何异样的表情,杨宇恒却是满目凄凉的看着一身洁白美丽的新娘缓慢从容的走向台上那个男人。
一对新人背对着台下的观众,站在神父面前做婚前宣誓。那传遍世界声音在这里响起:“新娘彭紫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新娘回答:“我愿意。”
江若瑾转过脸看着身旁的展彦祁,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新人宣誓。此时他因该对她不会有任何防备,如果她手中有支枪或是一把刀,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死在她的手中。可惜她手中什么也没有,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责备自己如此考虑不周,她甚至有些庆幸她是这样突然的来到这里什么也没有准备。她看着他,想到今天他把她带到了他自己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他也是有情有义的人,有这一帮有情有意的朋友,这样的他怎么让她下得了手?他却终究是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由展啸云为他构筑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是腐朽而糜烂的家族,是战争换来的权势,是一帮嗜血的人,那个世界的他却又让她恨之入骨。她矛盾了,无所适从了,心里跌宕起伏的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杀了他吧,他是展啸云的至亲,流着展啸云那残忍暴戾的血,他也终究会成为军阀统治的头目,践踏在百姓的尸骨上;放了他吧,他只不过是一个无权选择出身的人,他内心深处是善良的,何况,他又喜欢着她。
“若瑾。”他推了她一把,把她从越陷越深的思想挣扎里解救出来。
“嗯。”她惊讶的应了一声,前排的一位女学生模样的人回头瞪了她一眼,展彦祁箱前排的人做了抱歉的手势,笑着问江若瑾:“你在想什么呢?”
江若瑾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他也没再问什么。
婚礼结束的时候,展彦祁在教堂里遇上一位刚从法国回来的朋友硬是要拉着他叙旧,江若瑾与杨宇恒只好在车里等他。
因为没有什么话说似乎有些尴尬,江若瑾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是在法国念书时的同学?”
杨宇恒手扶着靠背侧过身来说:“对,我们认识差不多有八年了。”
江若瑾说道:“那你应该很了解他了?”其实原本不想问这样一句话的,心里害怕了解展彦祁后会变得心慈手软,却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杨宇恒笑着说:“当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然后正身坐回椅座上,背对着江若瑾说:“他这个人祁氏很孩子气的,我们一起在法国念书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最浪漫,其实就是傻气。”他说到这里哈哈笑了,然后才说:“你别看他整天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他只是不想参与他父亲的事情,他在我们当中可是公认的才子,他的钢琴弹得非常好,他会吹沙克斯,他还会自己曲谱,他的文笔也是非常不错,我们从前老让他代我们写情书。”
江若瑾对这些事情到没有十分大的兴趣,问了一句:“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吗?”
杨宇恒略微沉默了一时,声音没有先前明朗,正色说道:“也不是不好,他只是不喜欢战争杀戮这些东西,偏偏他父亲又是军阀统帅,两个人有些合不来。他回国后一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说到底也是为了反抗他父亲与他的家族。”
杨宇恒说完,江若瑾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自己一直笃定的事情却原来是假的,自言自语般说了句:“他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江小姐,有些话我知道不该和你讲,但是我这人憋不住话,难得这次见到你本人了,我还是要和你说说。”杨宇恒一副严肃的腔调的说。
江若瑾问道:“什么话?你说说吧。”
杨宇恒像是鼓足了勇气,方才说道:“江小姐,我知道彦祁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你也许觉得我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但是我必须要事先告诉你,总有一天你要接触他的父亲,接触他的家庭,这些都会千方百计的阻止你们在一起,你还要对抗家里为他安排的婚姻,我想你是聪明人,也看得出姚歌慧与彦祁的关系。你们前进的路上有重重的障碍,但是彦祁已经决定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希望你不要半途放弃,如果你害怕了,最好现在就止步,不要等他回不了头了再丢下他。”
听完杨宇恒的一席话江若瑾良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展彦祁的挚友杨宇恒是在诚恳的拜托她不要伤害他,可是身为展啸云之子的展彦祁,她又怎么可能不伤害他又怎么可能陪他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她原本就是为着伤害他而间接伤害展啸云才一步步向展彦祁走近的,难道她该为她即将要伤害他甚至杀害他而受到良心谴责吗?那谁又该为她的父母的枉死受到良心的谴责呢?
江若瑾仍是陷在矛盾里,末了杨宇恒又加上一句:“希望你们能冲破重重阻碍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像我,没有足够的勇气,结果永失了所爱。”他的话里是无限的落寞与荒凉,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展彦祁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钻进车内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随即发现车内气氛有些异样,转脸问江若瑾:“怎么了?他和你讲什么了吗?”
杨宇恒发动了车,立刻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侧脸向展彦祁嚷道:“臭小子,让我们等这么久,说点你的坏话也是应该的。”
展彦祁笑着问道:“快说,你都说我什么坏话了?”杨宇恒只是笑也不回答他。展彦祁又转头问江若瑾:“他和你讲我什么换坏话了?”
江若瑾看他这样急切的问道,随口应道:“他说你不爱剪头发,睡觉说梦话,喝醉了会胡说八道。”展彦祁听了甚是着急,连连向江若瑾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听他瞎说,他这是污蔑我,他是记恨我一起拿念书的时候老是让他帮我写作业。”
“哦?原来你念书的时候还长让杨先生帮你写作业。”江若瑾故作认真的说。展彦祁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又补上一句:“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前排的杨宇恒听了哈哈大笑,江若瑾也不禁被感染了,抿着嘴轻笑了。
车窗外几近沉土的圆日分外鲜艳,一切看起来那么明朗,道路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浓密的枝叶托住最后一点阳光,投下一地斑斓。
杨宇恒将车看到了展彦祁在漠城的住所,刚一停车,几名士兵快速围了上来,只见车中坐的是彦少,又毕恭毕敬地站好。
展彦祁从车后门下了车,江若瑾也随即下了车,杨宇恒坐在前面摇下了车窗,笑着对展彦祁说到:“以后这种事情别老拉着我了,搞不好哪天展帅怪到我头上,还当是我把你拐跑的。”
这时荣叔已走了过来,看见是杨宇恒,不冷不热的喊了句:“杨少爷。”心里却是对杨宇恒有千百个责怪,彦少的这位朋友,没有少给他们侍卫队添麻烦,如今到漠城来了,他也要过来凑一凑热闹,虽然这杨宇恒让他们伤透了脑筋,却又碍于彦少不敢报告给展帅。
杨宇恒看荣叔板着脸孔,嘻笑道:“荣叔,给你添乱了吧?不要每次见到我就这副面孔,我可是你们彦少生死相交的朋友。”荣叔仍旧板着脸不说话。杨宇恒也不再看他,转头对江若瑾说:“江小姐,你记着我和你说的话啊。”说完挥了挥手将车开走了,周边的士兵让出一条冗长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