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若瑾，佳期如梦》安安桂桂

10、第 10 章

　　荣叔这才对展彦祁说到：“彦少，我们赶紧回晋州吧，展帅要是知道你违抗了他的意思，一定又回大怒的。”
　　展彦祁看都不看他，一副冰冷的腔调说到：“他现在不是在沧江和闵军打仗吗？我看你们谁有本事到前线去告诉他这件事，他要果真大怒了，也有你们给我垫背。”说完拉起江若瑾的手径直向他的汽车走去。江若瑾只觉得一股痉挛从手上传遍全身，这是他头一次在她有意识时拉着她的手，他先前拉着她逃跑时因为太慌张她根本没有多想，但是现在他在总目睽睽之下拉着她的手让她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一种奇奇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荣叔听了彦少的话只觉得心中气不过，但又不能发作，只有怏怏的跟过去坐进前排的驾驶座上。
　　展彦祁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转头对江若瑾说：“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吃饭吧。”江若瑾还在想着刚才杨宇恒走时对她说的话，有些心神不宁，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展彦祁说的什么话，只是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你知道有什么好的饭馆吗？”展彦祁问了一句。江若瑾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慢慢摇了摇头，她脑中充斥着纷繁复杂的越理越乱的想法，什么定论都还没有，眼前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展彦祁对前排开车的荣叔说道：“荣叔，去上次我陪文婷去的那家西餐厅。”继而又对江若瑾说：“你留洋回来的，也一定吃得惯西餐，那家餐厅里的西餐很不错的。”江若瑾无心的听着。
　　半晌展彦祁才问道：“对了，刚才宇恒让你记住他说的话，他说的什么话啊？”
　　江若瑾抬起眼正视他，他眼中一片纯净，没有血腥，没有仇恨，没有怀疑，情真意切的看着她，把她当做完美无缺世间少有的珍宝，把她当做心中的女神。江若瑾吸了一口气转头避开她的眼睛，她不忍心再看下去，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他原是个好人，越是了解他越会发现他原来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可他为什么偏偏是展啸云的儿子？他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是现在却站在这样的位置上。杨宇恒的那句“如果你害怕了，最好现在就止步”在她耳边一遍遍会响，她难道要现在就止步吗？
　　展彦祁突然拉住她的手，她一动不动的僵着。他问她道：“宇恒是不是和你说我很喜欢你？”他说完有些含羞的微笑了，接着又说道：“其实这些话本该我自己和你说的，可是我又怕你不高兴，我知道你顾虑我和歌慧的关系，但我向你保证，我一直是拿她当妹妹看，我其实，我其实心里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女孩。”
　　她茫茫然地听着他像是自说自话的没有什么华丽辞藻的表白，她真想对他大声喊道：你不要说了！你说这些又有谁那么用呢？你还是展啸云的儿子，还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你就算是再好又怎么样呢？我是要杀你的，我还是要杀你的，我杀不了展啸云，他杀了我至亲的人，我也只好杀了他至亲的人，你明不明白？
　　但是那些歇斯底里的话终究是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江若瑾只是惶惶然的同展彦祁一起去西餐厅，食不知味的咀嚼着盘中的失误，艰难的挤出笑容面对他眼中的深情厚意，他享受着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她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与两股念头的纠缠。
　　韩述明今天下班很早，她欢呼雀跃的又感到了中药铺。这一整天他都在为江若瑾的文章登上了报纸而欢欣不已，有意或无意地告诉他身边每一个工友，报纸上的某一篇文章是他的女朋友写的，他脸上洋溢一脸的幸福与自豪。因为那种欢欣的心情，当姑妈阴沉着脸问他：“你是不是又来找那姓江的？”他豁然的答道：“对，我是来找若瑾的。”
　　姑妈随即瞪大了眼睛，嚷道：“叫得那么亲热干什么？你忘了我那天和你说的了？大晚上有人开汽车送她回这穷街僻巷，她能是什么好姑娘吗？还有今天早上。”姑妈立即气得不行的将早上江若瑾未给她买黄历的事说了一遍。韩述明听了哈哈大笑，笑完了才不好意思的将早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姑妈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过意不去，但马上又高着嗓子喊道：“就算是在报纸上写了篇文章又怎样？她照样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韩述明不高兴地说道：“姑妈，你干嘛总是说她不是好姑娘？就因为她无父无母和祖母住到这里？她不愿提及她的父母，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总不能因为你的偏见就不让我和她来往吧？”
　　姑妈瞪了韩述明一眼说道：“怎么是我对她偏见？她要是好人家的姑娘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能说的？”韩述明又说：“她也许有什么伤心的往事不愿提及。”姑妈甩了甩手嚷道：“行了行了，别给她讲好话，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自以为是千金小姐的样。”
　　韩述明也无心和她再争下去，看外面时间也不早了，江若瑾还没有回来，要不要去巷口等她，反正留在铺子里也要忍受姑妈的唠叨，于是陈姑妈算账未有注意他立即溜出了店铺。
　　韩述明双手插在排扣褂上衣口袋里，在巷口来回踱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人们开始做晚饭，听得见巷子里锅碗瓢盆的声音以及嘈杂的人声嗡嗡，一阵阵饭菜香气随晚风飘出来，韩述明不觉有些肚饿了，他本来打算请江若瑾去面馆吃排骨面以庆祝她的文章发表，想了想便直接向面馆走去，那里是江若瑾下班归来的必经途径，若是在那里等着她兴许能给她一个惊喜。
　　展彦祁与江若瑾吃完西餐他即送她回去。像以前一样，她还是让他在广平街停车。
　　江若瑾推开车门欲将脚伸出车外时展彦祁拉住了他，她回过头来，以为他是舍不得她走。展彦祁开口说：“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江若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说道：“我家里寒酸得很，你还是不要去吧。”他仍旧坚持说：“你就让我在你家附近看看，我看一眼就会走，我都不知道你住哪条街哪间屋子。”江若瑾今日本来心情就十分不平，见他这般纠缠，脸上略露不悦之色说道：“真的没什么好看的，那些街坊居要是看见你了，万一认出你了，会说我闲话的。”展彦祁才放开她让她下了车，她有气无力的向他挥了挥手，荣叔便开车离去了。
　　江若瑾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却只是走两步，立刻惊呆了！
　　韩述明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目不斜视的看着她。他本要去面馆等她归来，却在走到这里时看见江若瑾与坐在汽车中一位年轻的男人拉着手依依惜别。
　　两个人间隔着十几步，韩述明眼中的寒冷与讥讽像尖刀一般割在江若瑾的身上。她一时手足无措词不达意，带着央求的口吻说道：“述明，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不能将自己满腔的仇恨与抱负讲给善良热情而朴实的韩述明，他的生活一片恬静，怎么能容得下她的这些阴影？她不忍心也不愿意去破坏他宁静的生活以及他宁静的梦想：娶一个平常人家的女人，生一堆儿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她心中愁肠百结，理也理不清，只是痛苦的看着韩述明，眼泪慢慢的流出来。
　　韩述明看见她哭了，心里抽动了一下，仍旧是一副冷漠的冰凉，他对江若瑾的爱是融在点点滴滴里的含蓄，他的爱受伤了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我也希望不是我看到的那样，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自第一次遇见她就把她当做心中的仙女，他是怎么能够忍受他心中的仙女竟然就是姑妈口中说的那样一个女人，真是他看错了吗？她美丽纯洁的外表下难道真的藏着一颗肮脏的心？
　　江若瑾颤抖着嘴唇，她什么也解释不出来，泪眼婆裟的看着他。他不会原谅他了吧？他的眼神已经将她看轻了，已经在鄙夷她了，她的心抽痛起来，僵硬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当初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临，但她却心存侥幸的等待着，留恋着韩述明对她的点点温情，以为这一天不会那样快，但是这一天却轰然一声降落在他与她之间，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无望的看着他。
　　韩述明抽动了嘴角冷笑一声，阴冷的声音响起：“你不解释那就是真的了。姑妈说的没错，你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我这样的穷小子你怎么会看得上？你当然要找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我算什么？我哪里配得上你？”他说完狠狠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述明。”江若瑾哭着喊了一声，他只是置若罔闻的消失在街尾。江若瑾的双腿顷刻间疲软，瘫跪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被在夜幕下哭泣。
　　他走掉了，带着对她的嘲讽与奚落，只留给她最后一眼的背影。她想起那日他给她送伞，他为她撑起一片晴空，她曾想过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个男人，随他过粗茶淡饭的贫苦日子，只要他对她永是那么好，把她当做手心里的宝。到头来这些只不过是惘然一场空，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同他在一起，她放不下她的深仇大恨，他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她？他爱过她，她也爱过他，何苦用她心中不为人知的恨去给他增添不必要的痛？
　　这样一个误会，也罢，让他放手了她，也让她放手了他，他与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何苦为逾越那条界线而苦苦挣扎。
　　他与她，这一辈子是错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