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若瑾，佳期如梦》安安桂桂

5、第 5 章

　　姚歌慧心里虽是猜到几分，还是笑着说道：“这丫头怎么能让杨统制这个大忙人陪着她逛风景呢？赶明儿我们三个一起去逛逛好了。”
　　展彦祁答应着，姚歌慧挽着他的手臂向厅中走去，边走边说着：“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呢？害我早起一上午在家等着你，哪儿也不能去，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排着队眼巴巴地等着约我呢。”姚歌慧虽是有些想起他，但她说的也并非假话，姚家家世显赫，姚歌慧又是姚老爷漠城家中的独女，再加上颇有几分姿色，即使骄纵写些，也还是有大把的富家子弟慕名而至。
　　姚歌慧随后问道：“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展彦祁正色道：“你今天不用练琴吗？”
　　姚歌慧回答说：“不练了，等江老师来了让她回去就是了。这也怨你，这个时候才来，我原是想你早点来我好打电话让她不来了，就想着等你去了，你又这样晚，我刚打电话过去她的房东太太说她已经走了。”
　　展彦祁听了心里却是很高兴，他果然今天没有白来。脸上便笑着对姚歌慧说：“你不知一直说你是为了我才学钢琴的吗？那我今天就要来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了，我决定今天要监督你练琴。”
　　“监督我练琴？”姚歌慧即是好奇又是不好意思的问道，她的钢琴弹得还不甚好，实在是不想拿出来给展彦祁看。
　　展彦祁指着她的鼻子笑说：“有我监督你，看你还敢不敢偷懒。”两个人说着已进了客厅，姚老爷与姚太太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展彦祁，正巧听到了展彦祁对姚歌慧说的话，见他们走来笑着站起来说道：“彦祁啊，你是要好好监督监督她，这丫头做什么事都是有始无终，这样子吃不了苦怎么行呢？”
　　姚歌慧娇嗲瞪了姚老爷一眼说：“爸爸。”然后无限幸福地说：“吃不了苦怎么了？难道彦祁以后还会让我吃苦吗？”
　　姚老爷夫妇都跟着笑了，展彦祁也不知说什么好。几个人坐了一会儿，便有佣人前来传饭了，姚歌慧拉着展彦祁几个人去了餐厅。
　　饭桌上姚老爷又是对展彦祁说了些家常说，展彦祁也是无心听着，当姚老爷说道：“彦祁今年有二十四了吧？歌慧下个月就满二十一了。”展彦祁立刻听出了姚老爷话中所指，但仍是当做平常话一般，略微点了点头打了声“对”。
　　姚歌慧却是停下手的筷子，嗔怪了一句：“爸爸，你急什么？”姚老爷听了女儿的话又是一阵哈哈笑，想女儿心中兴许更急，却也要和他矫情一番。
　　吃罢饭，几个人坐在一起喝茶。姚老爷虽是由着女儿的饮食习惯家中的饭菜皆是西式的，但对于午饭后喝茶的嗜好，他是向来没有改变的。姚歌慧见展彦祁有些坐不住的样子，片刻功夫后就拉着展彦祁上楼去了。
　　姚歌慧与展彦祁进了房间，展彦祁指着窗前的那架钢琴让姚歌慧弹支曲子给他听听，姚歌慧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但仍旧高兴的坐到钢琴前，展彦祁随她一起走到琴边，倚在了窗前。
　　姚歌慧抬脸问他：“你想听我弹什么？”展彦祁笑说：“你就弹上次江老师教你的那首月光奏鸣曲吧。”姚歌慧抬起手来准备弹，却又放下手撅了撅嘴说：“不行，这首曲子我还不会呢，换一首吧。”
　　展彦祁想也没想，说道：“那随便弹什么吧，弹你拿手的。”姚歌慧想了想说道：“那我弹一首英国民谣吧。”
　　“好啊。”展彦祁回答说，头却是望向窗外，姚歌慧低头看着琴键，也并未注意，她随即弹起了一首欢快简单的英国民谣，却是弹得并不十分好，时有走音。
　　窗前的展彦祁无心听她弹琴，甚至连她弹的是哪首曲子也没有听出来，只是驻望着从院门进来的那条路，等着从那条路上走过来的人。
　　一曲终了，姚歌慧问展彦祁：“怎么样？”他回过身笑着说：“很好啊。”
　　“真的吗？”姚歌慧欣喜地问道。展彦祁点头说：“真的。你再弹一首吧，我都没有听够。”姚歌慧有些不相信的惊讶的问：“你真的喜欢听我弹琴吗？”展彦祁点了点头。
　　姚歌慧又开始弹另一首曲目，展彦祁再次看向窗外，刚好发现江若瑾进了宅院，正从花园的草坪上走过来，他不济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许多。
　　江若瑾走在草坪上，花园里的长椅上睡着一只晒太阳的白色贵宾犬，见到她走过来，猛然坐起跳下长椅跑到江若瑾的面前。她起先被它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本能的用手捂住胸口向后退了一步，才看清这团白绒绒的小东西正瞪大圆圆的眼睛一脸警惕的盯着她，她慢慢俯下身去伸手笑着对眼前的狗说：“小狗，我不是坏人，我是来给歌慧上钢琴课的江老师。”那只狗向她空空的手心闻了闻，然后不甚感兴趣的摇了摇尾巴又懒洋洋的走开了。
　　展彦祁站在楼上的窗前，看见江若瑾俯身对贵宾犬窃窃私语的样子，不禁又觉得她平添了几分可爱。
　　片刻的时间，姚歌慧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猜想是江若瑾来了，开门果真是她，笑着将江若瑾让进了房间。江若瑾一眼看见展彦祁也在房中，心中不免一丝诧异，也并未多想。
　　展彦祁定睛看着江若瑾走近，微笑着说道：“江老师你来了。”姚歌慧上前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江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今天的督学展彦祁先生，你们认识的。”江若瑾这才明白展彦祁在这里的原因，想起昨日他说要送她被她拒绝的事，隐约中觉得他今日的到来与自己是有些关联的，点头向展彦祁微笑。
　　江若瑾像平常一样给姚歌慧上钢琴课，先给她做示范，再让她自己弹一遍，指出她的错误，帮他纠正，如此反复。或许是展彦祁在房间中看着她们，姚歌慧并不十分用心，弹出的琴音漏洞百出，江若瑾不厌其烦地为她纠正。
　　时间在无涯的荒野里一分一秒的走过。
　　展彦祁坐在梳妆台前不远处的椅子上，他将椅背反过来，骑椅而坐，双手交叉放在椅背上端，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歪着有看着他们，与其说是看着她们，不如说是看着江若瑾一个人。
　　江若瑾穿一件雪色西式长裙，坐在椅子上裙摆及地，落在大红色的软绵地摊上，她腰间系水红色绸带，更显腰身轻盈，长发披肩别在耳后，坐在钢琴前正如他初见她时那样。她举手投足间的所有动作都让他觉得不胜欢喜，她捋头发的小动作，她微微翘起嘴角的样子，她一丝不苟讲解曲谱的样子，都像是一块块蜜糖融在他的心里。窗外晚春初夏的艳阳里清风徐徐，绿叶婆裟，有欢快的云雀躲在枝叶里轻轻扇着翅膀，尔后轻鸣一声飞了出去。
　　仿佛这午后的光阴里只有他和她，伴着那停停顿顿的琴音，时间在分针秒针的交错里一格一格的流逝，直道姚歌慧的一声惊呼才打破了这只属于他和她的空间。
　　姚歌慧看着墙上的挂钟提高嗓音说道：“都四点了啊。”她转头对江若瑾说：“江老师，我们今天中途都没有休息过，能不能早点下课啊。”
　　展彦祁恍然如初的站起来，走过去说：“你们都练了两个多小时了，那今天就早点下课吧，江老师一定也累了。”他向江若瑾看去，她却是看着别处。
　　姚歌慧从钢琴前站起来笑着对展彦祁说：“请问展督学，你觉得我表现的怎么样啊？”展彦祁笑着答道：“我可是觉得江老师教得比你学得认真。”姚歌慧立刻撅起嘴不满地说：“哼，你怎么这样啊？人家都辛辛苦苦练了两个多小时了，你都不鼓励一番。”
　　江若瑾见他二人谈得这样欢，自己站在这里也不好，于是说道：“展先生，歌慧，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姚歌慧将她送至了门口。展彦祁侧脸看着江若瑾的背影，直道她消失在门口。
　　姚歌慧走回来用手肘顶了一下展彦祁的手臂说道：“看什么呢？别是看见人家长得漂亮，又会弹一手好钢琴，你心动了吧。”
　　展彦祁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是有点心动呢。”姚歌慧气得直跺脚，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展彦祁！你敢！”他这才无奈的说：“我不敢，我哪里敢啊。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最好，行了吧？”虽然他的口气并不情愿，但是姚歌慧向来是抵不住展彦祁的任何好话，也不生气地问了句：“真的吗？”
　　展彦祁却像是并未听到姚歌慧的话，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等到几秒钟过去，恰好离江若瑾走出房门过去十分钟，展彦祁才转过头对姚歌慧说：“晚上我不能陪你了，我要陪着文婷。”
　　姚歌慧装出不太高兴的样子说道：“啧，有了妹妹就忘了我啊。”但是她也知道展文婷刚到漠城，展彦祁不愿将她一人留在府邸，何况他们两人是兄妹，展彦祁陪着展文婷姚歌慧也不会有太多顾虑。继而说：“那你今晚回去陪她好了。”
　　展彦祁心里自然是高兴，他本就急着从姚歌慧这里脱身，听到姚歌慧并无异议，笑着说道：“过两天有机会我们三个一起去聚聚。”
　　姚歌慧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欣喜的说道：“不要过两天了，文婷在这儿呆的时间也不久，干脆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今晚就和江老师住处打电话让她明天不要来了。难得你和文婷都在漠城，我带你们到报佛寺去看看，那可是漠城有名的古迹。”
　　展彦祁并未想到姚歌慧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心里也并没有十分的不愿意，因急着要走掉，略带惊喜的说道：“好啊，我回去就与文婷讲，她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她早就想去看看漠城的古迹。”
　　两人再说了几句明天出游要注意的事，展彦祁随即匆匆离开了姚家。
　　展彦祁大步流星的走向停在外面的黑色汽车，一边上车一边说道：“荣叔，快点开车。”荣叔并未回头的说道：“彦少，今天怎么这样急着回去？”展彦祁不耐烦的说：“你问这些做什么？开你的车。”展彦祁也并非不知到，这些在他身边当差的人，对他常有的“关心”也只不过是想在他这里打听到一些可以在展帅面前领功讨赏的消息，展彦祁对他们的询问向来不予搭理，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好了，他虽对父亲有些畏惧，但他所做的事却从未刻意隐埋父亲。
　　汽车驶到姚家宅院前不远处的路口时，展彦祁吩咐了一声：“荣叔，左拐。”荣叔一边向左拐一边问道：“彦少，回府的路不是向右吗？”展彦祁不悦地讲道：“你只管左拐就是了。”荣叔见他生气，便不再说话了，汽车即驶上沿江道。
　　展彦祁摇下车窗望向窗外，心中暗自疑惑到底是不是这条路呢，是否是刚刚在姚家耽搁久了此时江若瑾已是到街上乘了电车？却是突然就看见前方街角处那个熟悉的背影，是江若瑾背着包缓缓的走着。荣叔眼睛素来尖，连声说道：“彦少你看，那不是江小姐吗？”展彦祁急忙说到：“快把车停过去。”荣叔这才恍然，原来彦少今日来访姚家心里已是盘算着送江若瑾回家。
　　荣叔一个刹车，汽车“嗞——”一股短促的响声停在江若瑾身旁。江若瑾一惊，转身一看，竟是展彦祁坐在车内正微笑看着她，心中略微一喜，他分明是已经被她吸引了。
　　展彦祁笑着说道：“江小姐，我送你一程吧。”江若瑾莞尔一笑，说道：“要是彦少不嫌麻烦的话。”江若瑾话语还问说完，展彦祁跌忙说道：“不嫌麻烦，能送江小姐一程，不胜荣幸。”
　　荣叔已经下车侯在车门，替江若瑾打开车门，眼睛却是锐利的极快的打量她一番。江若瑾看他不像是平庸之辈，对她的防范之心不露于色，想必身上也是带了枪的，待她上车之时无意间向后瞟去，远处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原地，约莫也是跟踪这辆车来保护展彦祁的人。
　　上车后不久展彦祁问对江若瑾问道：“江小姐是漠城本地人？”
　　她回答得很轻松：“是啊。”倒是没有表现出一般漠城百姓对晋军的痛恨。
　　展彦祁又接着说：“听歌慧说你是留洋回来的。”她颔首笑了笑。他本来想接着说他也是的，但又怕这样说让她觉得有卖弄之意，于是改口问道：“不知江小姐的父母是从事何业？”他想她既是留过洋的，那家中父母必然也是做的体面生意，问问也无妨。
　　江若瑾顿了顿才说：“家父在汝阳从事丝绸生意。”她故意捡了个远在天边的汝阳，料想谁也不会去查。
　　他倒是颇有好奇地问道：“令尊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呢？”江若瑾笑了笑说：“我父亲在汝阳有位故交，现今这世道，能养家糊口也就不错了，还挑什么地方呢？”她闪烁其词的，他也没有再多问。
　　他偶然想到姚歌慧明日要与他一同出游，江若瑾的钢琴课也就作罢了，本想告诉她，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且等姚歌慧自己告诉她吧。
　　在广平街街道旁，江若瑾让荣叔停了车，这处离她住的地方还隔着几条街，她并不愿意展彦祁靠近她生活的小圈子，早早的让他停了车。
　　展彦祁看看车窗外，正对一家绸缎庄，于是问道：“江小姐住这里吗？”她看他望着绸缎庄，笑了笑说：“不是。我住这附近。”
　　“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到家门口呢？”展彦祁以为她是怕麻烦了他，诚恳的问道。
　　荣叔在车外帮江若瑾开着车门，她正将一只脚踏出车门，听展彦祁这样说，回头道：“彦少好意心领了，可我住的地方实在破蔽，您这样的身份还是不去了罢。”说完下了车，她一句话将她和他的距离又拉得远了。他也不勉强，和她挥手再见便让荣叔将车开走了。江若瑾瞥见远处停着的黑色汽车也随着展彦祁的车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