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若瑾，佳期如梦》安安桂桂

36、上穷碧落下黄泉

　　车子开得很快，不多时就开到了城中一所偏僻的监狱，杨宇恒问展彦祁：“你确定若瑾是被关在这里吗？”展彦祁回答：“应该是的，她被关在监狱的地牢中，我同侍卫队长喝酒时从他嘴里套出的，不会有错。”
　　“他们会放我们进去吗？”杨宇恒有些担心。展彦祁早已筹划好：“我有通行证，就说是提拿要犯。”杨宇恒倒是没有想到，他连通行证都能弄到手，看来这几日他忙的事情的确是不少，杨宇恒随即在这样的气氛下调侃了一句来放松两人的心情：“以前看不出，你还是挺有能耐的嘛。”展彦祁只是苦笑了。
　　车子开近，闸门边的营房里走出两名持枪的守卫，杨宇恒从车里下来，展彦祁跟在他身后低头站定。
　　“干什么的？”持枪的士兵问。
　　杨宇恒行了一个军礼，倒也是像模像样，声音洪亮的答道：“我是奉陆上将之命前来审提拿要犯。”
　　“提拿要犯？没有大帅的亲笔函件，这里的犯人都不准私自提走，你们不知道规定吗？”士兵冷着脸问。
　　“哎呀，我们一时忘带大帅的亲笔函件，看我这脑子。大哥，你行行好。”杨宇恒装得极像的说道，士兵仍是摇头。
　　“如果不准带走，我们就在狱中问些话就行，总要让我们带些话回去交差吧。”杨宇恒一副为难的样子讨好一般的说。
　　士兵仍是不答应，看这样的情况杨宇恒很快从衣服里搜出一些银元与现钞交到士兵手中，士兵眯着眼看了一阵，心里喜欢得很，随即抬着眉毛问：“你有通行证吗？”杨宇恒从衣服里掏出展彦祁在车上交给他的通行证，士兵借着光细细看了一遍，又抬起头瞄着杨宇恒身后低头不语的展彦祁，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哦，他是我的司机，他新当兵，胆子小。”杨宇恒倒像是没有半点作假的紧张，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士兵随即相信了他，放了他们进闸门。两人才走出几步，士兵又叫道：“等等。”
　　展彦祁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四下里寂静无声，就剩下前面牢房里星星灯火与后面营房里的马灯在窗户上摇摆，身后士兵的军靴踩在地上一步步走近，杨宇恒的呼吸也跟着紧张起来，士兵难道是认出了展彦祁？
　　两人一起转过身来，杨宇恒还是一脸微笑问：“兄弟你有什么事？”
　　士兵笑说：“兄弟你这么大方，那个营的？赶明儿去找你赌两把，有这嗜好不？”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展彦祁提着的心才是放稳了些。杨宇恒回答道：“我是第七营的，有空一定来找你赌两把，这可是哥们的一个大嗜好。”士兵像是逢了知己，拍他的肩笑脸嘱咐：“一定要早些出来，这可是违了规定的，看在咱哥两有缘的份上我才破这例的，下次让你们长官注意点，别大晚上来提犯人。”
　　“是，当然。”杨宇恒点头应。一旁的展彦祁早是有些急了，在这里耽搁这么久，被人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大，他轻轻的碰了杨宇恒的胳膊一下，示意他快一些，杨宇恒当然也是着急的，但是又不能有什么反常，直是等到士兵的话讲完放了他们进监狱里，监狱里的狱卒似乎并不认识展彦祁，这也让他宽了一些心。
　　狱卒问他们要见的是哪一位犯人，展彦祁答道：“一位姓江的女犯人，前不久刚被抓进来的。”狱卒有些惊异说：“这可是个重犯，上面管得严，特地把这女犯人关在地牢里，她嘴硬得很，你们要问什么赶忙的。”
　　展彦祁听到说若瑾关在地牢里，受了多少苦也可想而知，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只盼望着快点将她救出这个地方。
　　两人在狱卒的引领下走过长长的昏暗的过道，两旁是关了不知关了多少年日的囚犯，都熟视无睹的轻瞟了几眼新进来的两名年轻英俊的哨兵，那总不过又是哪一个囚犯的命走到头了，要带出去了事。在这个年月里，抓进监狱的人没几个能再出去了，外面的大活人都是冷不丁的会死在硝烟战火里，何况这些不见天日的人，谁还有心思去搭理他们。
　　在水泥地面上踏着厚重的军靴，整齐规律的声音在这深牢里听得人浑身战栗，像是什么催命鬼的前奏。展彦祁与杨宇恒都是心潮澎湃，紧跟在狱卒身后向前走着，为即将要见着若瑾而思绪难平。
　　“吱呀”一声，地牢的门被打开了，狱卒对展彦祁两人说道：“就在下面，你们不要待久了，有什么快问，问完了上来。”杨宇恒笑着应承塞给狱卒一些钱说：“我们问的是机密，劳烦你不要让人下来。”狱卒接过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无不欣喜的答应了。
　　两人从楼梯口下来，地牢里光线不好，踩在生疏的楼梯上展彦祁有些慌不择路，身旁的杨宇恒也同他一样，表面上平静若水，心里却已是煮沸的热汤，不断翻滚着煎熬着。
　　地牢里阴暗潮湿，借着火架上的微光看得见墙面上一具具拷打的刑具，墙边是水泥筑的拷问台，看得人齿间生寒。展彦祁走在前面，杨宇恒隔他一段距离停步不前，只是惆怅依旧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向铁笼样的牢狱走去，在微微的火光里看见若瑾背对着他们靠在牢狱的铁门上，她身形清瘦，一头秀发散落在肩上，一动不动像是尊雕像样没有理会渐近的脚步声。
　　只不过几天而已，却像是隔了千万年的光阴，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那千万年的光阴每一分每一秒都落在他的心上，他终于是明白，纵使她是一朵清水无香的霜花，他也愿意冷冻了自己来守候着她，这千万年的轮回里他只为遇见了她。
　　“若瑾。”展彦祁几近要哽咽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
　　江若瑾本是沉浸在自怨自艾痛苦弥漫的世界里，她越沉越深，陷在某个虚无的黑洞里无以自拔，却突然听到像是天国里传来的一声呼唤，那是他的声音，响彻在这个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的地牢里，那样温暖人心的声音，让她的美梦里繁花似锦，开出了这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彼岸，彼岸的花开，零落一地的落红是他与她曾走过的那片醉红的誓言。
　　“若瑾。”那声音再近了些。她才恍若醒来，虚空的身体像是借了力气挣扎的站了起来，她慢慢的唯恐那些都化为须有的转过身，拉长到永恒的那一霎那，在并非梦境的现实里，她看见了他俊秀的脸庞与深邃的眸子，隔着坚不能摧的寒气凌然的铁门，他有千言万语都无以言表的深情似海的望着她，只这一眼，她即看穿了他藏在深处的那颗炙热的心，她即明白了他那天在督军府对她说的狠话只不过是说给别人听，他的心里还是有着她，也只有着她，天长地久的岁月里，有他这样的眼神，她这一生也是无憾。
　　她看着他，眸中渐渐雾霭弥漫，隔着一层漫出的泪光，轻而缓的喊他的名字：“彦祁。”他跑过去，她伸手迎住了他，两人隔着牢门紧握着双手，像是要渗透了彼此，他看着她憔悴了的容颜，即使是这样的容颜，于他而言，也是金色的琉璃盏上盛开的一朵玉簪花，让他倾倒在她的明眸中无法自拔。他伸手触碰她脸上留下的伤痕，像是炙热的烙铁烙印在自己脸上一般的吃痛，她问他：“你不是今天大婚吗？怎么会。。。。。。”
　　“我曾经不是让你相信我吗，无论什么都不能将我和你分开。我这就救你出去，带你远走高飞。”他说得坚贞不移，她字字句句听在心里，她竟然低估了他对她的爱，她料想不到他能为了她抛开所有，他却是这样洒脱，宁肯为她抛了天下。
　　他从身上拿出钥匙，微微颤抖着双手胡乱的一把一把试着打开牢门的钥匙。
　　“我、、、、、、我要杀你的父亲。”她泪眼婆裟的犹豫着说到，仿佛怕他忘记了十五家宴上的那一幕。
　　他停下手中的事，抬眼望着她，眼中是复杂难解的情感，尔后轻声说道：“他不是、、、、、、没死吗？”
　　她低了低头，又抬起泪眼来艰难地问到他：“如果他死了呢？”她说完望着他的眼，等着他给她的回答，那片刻的等待仿佛漫长无边。
　　他的嘴唇微颤着，轻缓却坚定的说：“如果他死了。”他顿了顿，握住她抓着牢门的手，接着说道：“那你也活不成了，我会陪你们去死。”
　　她的眼泪顷刻如雨，大滴大滴的落在他手上。一边是他的父亲，一边是他深爱的女人，他别无选择，只有用生命来成就这样的两全其美，是他深爱的她把他逼上这样的绝路。
　　杨宇恒站在一旁看着，此刻也终是被他们坚贞不渝的深情厚爱所感化，再没有什么想不通与奢望了，在心里虔诚的祝福他们，只愿他们这一生真能相守彼此直至地老天荒。
　　可是那串钥匙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怎么试也打不开，展彦祁慌慌张张试完了整串的钥匙，可是恼人的是却找不到一把合适的，他又重新来一遍，比先前更加仔细，在这寒冷的地牢里他额头上急得出了汗珠。“该死。”他小声的诅咒，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紧张过，她也是心急如焚的看着他，楼梯口露出的暗黄的光亮里没有任何阴影，却又像是随时都可能走来一个人。
　　他试到第二次最后一把钥匙时，急促的密密麻麻的皮鞋声从楼梯口传来，他和她同时惊恐的向上看去，他把最后一把钥匙插进锁孔中，它却终究是没有打开那把坚不可摧的铁锁。身后传来赵建承在监狱里听起来阴森而诡异的声音。
　　“彦少，你那串钥匙是不是不好使啊？”
　　展彦祁回头，赵建承站在上面，身后跟着先前的几名士兵，他手中正拿着一串发亮的钥匙，在摇晃中发出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赵建承带着士兵匆匆走下来，一边对展彦祁说：“彦少，你手上那串钥匙都是假的，真的钥匙在我这儿。”
　　展彦祁一时如晴天霹雳，自己明明做得万无一失，为什么还会被赵建承发现？他眼里燃起怒火，狠狠的盯着赵建承，跟随展啸云多年的赵建承素来城府极深，却不曾想到他对展彦祁留有这样一手。展彦祁自认自己这些时日已取得军中人的信任，哪知这些人还是处处防着他，身旁的杨宇恒也是惊诧万分看了展彦祁一眼，还以为这件事情无人知晓，却原是都在赵建承的掌握之中，看来赵建承这个人果真是这般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