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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新房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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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建承将彦少与杨宇恒带回了督军府,夜色很深,府内客人已然曲终人散,看督军府内的人也并无什么异样,仿佛并不曾知晓展彦祁今晚乔装出去劫狱的事,张灯结彩的景象还是原样,府内的哨兵看副官带着彦少与杨少爷从外面进来,又是那样一身打扮,虽是奇怪与不解,也不敢多看一眼。
展彦祁上楼前赵建承在他肩旁对着他耳中低声说:“彦少还是不要惹展帅生气了,照他说的做吧。江小姐为父母报仇来刺杀展帅,展帅是不会轻易放了她的,若是彦少听话,兴许还能保江小姐一条命。”展彦祁一双有神的眼睛冷若冰水的看着赵建承,赵建承抽动嘴角轻笑无声,继而转身带着杨宇恒出了督军府。
展彦祁缓慢上楼去,问他身后的肖队长:“今日的晚宴什么时候结束的?”
“亥时三刻后不久。”肖队长回答。展彦祁不禁疑惑,那不正是自己与杨宇恒溜出去不多时吗?他又问道:“宾客不见我没有说什么吗?”肖队长条理清晰地回道:“展帅同众位宾客讲彦少您身体微恙,又他与姚会长迎送宾客,故此连闹洞房也省了。”
听到闹洞房这三个字,展彦祁才想起今日千真万确就是他与姚歌慧成婚之日,他随即问:“姚小姐没有说什么吗?”肖队长回话:“姚小姐在晚宴结束前已被送去新房,她并不曾知道彦少您未归的事。”
这样说来,展彦祁才想到仿佛今晚出逃的事原本就在父亲的预料之中,父亲也只是陪着他演了一场戏,为的是让他与姚歌慧成婚,如今他与姚歌慧行过礼已然成了夫妻,他是假戏但所有的宾客与排场却都是真做,他如今被抓了回来,哪还有后悔的余地,他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自以为聪明,难怪那样轻而易举蒙混过了关,原来这些人只不过都是陪他演戏。一时之间他心灰意冷,踏在地上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到了展帅书房门口,肖队长在门外报告,里面阴沉的声音传出来,侍卫打开门请彦少进了去。展彦祁还穿着哨兵的衣服,走进去极为的不自然,看父亲坐在书桌旁脸色阴沉,向进门的展彦祁冷眼问了一句:“你去过地牢见那个女人了?她有没有告诉你事来找我报仇的?”
展彦祁听到父亲的问话心里有一股气涌上来,也不回答父亲的话,直截了当的问他:“今晚的事情都是你策划好了的?是不是?”展帅抬起头,他的霸气促使他断然是不必对任何人隐瞒些什么,凛然的回答:“我早有预料你会这样做,从你找肖国栋喝酒我就看出来你的心思。你是我的儿子,你心里那点想法逃得过我的眼睛吗?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凭你那点聪明在我眼前瞒天过海,你好要多学学。”
“那今天的婚礼?”展彦祁脸上露出痛苦与气恼问道父亲。展帅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你既然想利用这次婚礼,那我就将计就计,能让展姚两家结亲,是好事一桩。只要你日后相安无事,做你的展少帅,我不追究今天的事。”他说这话的神色并未生气,倒像是自己的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吗?展彦祁的心里吃痛,像是被谁在裸露的背上打着鞭子,他自认为父亲是爱他,只是那爱过于深沉让人不易发现,但是今日父亲却是在算计他,算计自己的儿子,真是不愧为威震八方名传千里的进军主帅。展彦祁脸上一点点的浮起惨淡的冷冷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深,充满讥讽嘲弄与悲戚。
“你笑什么?”展帅问道。他不再对父亲有任何的畏惧了,父亲对他的威严顷刻之间变成了过期的药物,没有任何作用,他冷笑一声回话:“我笑你竟然这么虚伪,竟然把我也当做一枚棋子,为了你的权力扩张,不惜用我的婚姻做代价,你让我寒心。。。。。。”
他话还未说完,已是被父亲狠狠甩了一巴掌,那一巴掌甩得重,他的脸顷刻间麻木,然后疼得火辣。但他并不理会脸上的疼痛,用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仍旧用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看着展帅。展啸云从未被人这样看过,何况又是自己的儿子,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是有丁点的痛楚在心里漫开,他纵横沙场,从不愿承认自己是会悲痛的人,被儿子这样盯着,他的眼睛都不似先前那样有神,些许的闪烁说着:“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你这样为我好。我不会娶歌慧的,这些都是你的计谋,今天的婚礼不算数,我不会承认的。”展彦祁理直气壮的顶撞父亲,而且是说出这般忤逆的话。展帅自来高高在上,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许践踏他的威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展彦祁与姚歌慧证了婚,岂是他不愿承认就能取消的?他声音又提高了说道:“混账!你已经将歌慧娶进了门,还说这些混话。看你是新婚,不和你大动干戈,你快回去,不要让歌慧一个人等得太久。”
展彦祁仍旧是岿然不动,展帅向他投来一贯凶狠如锐器的眼光,展彦祁自是知与父亲硬来是行不通,眼色渐软下来,恳求样的说道:“父亲,求您网开一面吧,若瑾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来刺杀你。你若是杀了她,我一生不会原谅你的。”他说最后一句时眼中是虔诚的,展帅也知晓他并非心口所说。
许久之后,展帅才说出:“好,我不杀她。”展彦祁喜出望外:“真的?那父亲你会放了她吧?”问出口仿佛又觉得问的是奢望,但展帅确实出乎意料的答道:“若是查出她背后的确没人指示,放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父亲。”展彦祁一时激动不已的望着父亲,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态度改变欣喜不已,被这样的欣喜冲昏了头脑,都未来得及怀疑父亲的用意即已经听到展帅说道:“只要你安生的做你的新郎官,一月后陪歌慧去漠城省亲,那时我自然可以暗自命人将那个女人放了。”
这句话听罢,他一时呆住,父亲会提出这样的交易他应该有所料想的,一边是他一生的婚姻,一边是他此生不换的挚爱,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念想与犹豫,他从前对若瑾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玩笑话,他都没有忘记过,为了她负了天下也罢,何况是一桩婚姻,只要她安然无恙活在这世上,他宁肯与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只有她活着,他给她的每一句承诺才有机会去实现。展彦祁断然说道:“您说话算数。”
展帅却没想到展彦祁会这样爽快答应他的条件,心里多少为儿子对江若瑾的深情有所感触,儿子果真是像他,连对女人的深情切意也如出一辙,但他终究是输给了儿子,当年他是负了海棠,才会有今日这样的求而不得。
“说话算数,只要你好待歌慧,我保证那个姓江的小姐安然无恙。”展帅如是说。
展彦祁从书房出来,门外等候多时的士兵随在他的身后送他去新房。脚上像是绑了千斤的生铁,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痛楚,踏在廊上冗长的崭新的大红色地摊上绵软无声,像是踏不到底,心里也渐渐失去了底气,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新房里的姚歌慧。
行至新房门口,身后的士兵一人一边打开贴了红色剪花喜字的象牙色门轴的玻璃门,门打开,里面映入眼帘的是腥红的海洋,红色的地毯,红色的桌布,窗上红色的帘穗,窗前红色的烛台与烛光,映在灯光下跳动闪烁,这样的大红色刺得他几近睁不开眼,最让他无奈至极的却是床边等候的伊人红妆。
身后的门被关上,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声色,房中只剩两人,相识十几年的两人,这样的场景他却从未曾想过。床上华服红妆等候的她,灯光烛火映着她胭脂映雪的妆容,门前心有所属的他,脚下生根般迈不开步。
姚歌慧本来就不是矜持的女子,一人坐在房中等得早已不耐烦,听展彦祁进来心里欣喜不已,见展彦祁隔着老远站在门口良久不动,站起来问道:“彦祁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她站起来,身上穿的是艳红色绣着平金凤求凰喜图的旗袍,她向他走过来,旗袍上的凤凰让他看到心酸,若是红妆等他的是若瑾,一切又该是怎样的不同。
看展彦祁穿着士兵服,她皱眉问:“彦祁哥,你怎么穿成这样?难不成这是晋军将领新婚的奇怪的规矩。”他是无心与她说笑,她对今晚的事一无所知,沉在满满的幸福里等待着做他此生的新娘,而他只不过为了另一个她才不得以娶她。
姚歌慧拉他在床边坐下,坐下后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因为搓了厚厚的胭脂,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绯红。窗前摆了烛台,台上燃着红烛,滴滴烛泪融下来,积在青铜的烛台底上。
“彦祁哥,你怎么不说话?”她不知说什么好,随即问他。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嗯了一声,她早已是被这样的幸福塞满了心房,全然没有注意彦祁哥眼中的苍凉,自顾自的一脸甜蜜的说起:“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像在做梦一样,我竟然嫁给你了。我以后一定做个好夫人,你想要我怎样都行。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骑马射箭和人打架,我以后都会改,做个规规矩矩的少帅夫人。”
他转脸望她微低着头羞涩的说话,他终究是当她如妹妹样,看着这样的她不禁歉疚,她本是个张扬的女孩,从来不愿受羁绊,却为了他要改掉跟随二十年的所有的习惯,宁愿做个规规矩矩的少奶奶,终年一日的等他行军归来。
“你什么都不需要改,做你自己就好。”展彦祁无不愧疚的对她说,她抬头看着他,误解了他眼中的歉疚,笑着说:“你是说你就喜欢现在的我吗?”他没有回答她,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