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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这个世界只剩你对我的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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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副官赵建承连夜从漠城乘坐特快专列赶了回来,下车即直奔督军府。书房里赵建承见展啸云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我让你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展啸云片刻后方才问道。赵建承将手中的资料请放在展帅面前的书桌上。展啸云随意翻阅了一番,江若瑾父亲经商,母亲持家,家中四口,她留洋在外三年,是漠城南镇人,祖上曾也是达官显贵。这几页纸上的内容看来似乎并无什么异常,展啸云皱眉抬起头看向赵建承说道:“拿这些地方户口上的东西来有什么用?她要真是个特务凭这些能查的出什么?”
赵建承答:“展帅,江若瑾父母于五月多前已故。”
“死了?”展啸云有轻微的意外问道:“怎么死的?”
赵建承面露难色答道:“您还记得攻占漠城时三姨太看中湖边的一处宅院吗?那宅院即是江家的。”
展啸云蹙眉想了一遍,自己攻城略地无数,看中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一个普通的宅院又哪里记得,听赵建承说到湖边的宅院,似乎又有些印象,当日攻下漠城三姨太随行之时似乎是看上了一间湖边的宅院,素来由于三姨太长的有几分似海棠,展啸云对她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赵建承见展帅好似还有些想不起来,随即说道:“展帅当日因为那宅院失手开枪杀了江家夫妇,想必江若瑾是为此前来报仇。”赵建承只说是失手,心里自然也明白当时展帅是被江老爷的固执气得一怒之下开枪打死江家夫妇。展啸云听他说起也逐渐想起事情的原委,这样说来江若瑾是来找他寻仇的。
“展帅,虽说江若瑾是来找您为她父母报仇,但难保背后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指使者或是阴谋,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要将她审讯一番,不能草率将她杀了。”赵建承对展啸云说道。
展啸云也不立刻应他,像是在想什么,半晌后挥了挥手说:“建承,这事你亲自去办吧,先不要用刑,审问她一番。”赵建承跟随展帅二十多年,对他的性情也了解几番,以往也曾遇过此番景况,展帅都是二话不说即对刺客用重刑逼供,这次为何特意吩咐不用重型?赵建承心里也是不解。
晨间晋州街市一片喧嚣,赶早市的百姓们在寒意渐浓的北方秋天讲起话时亮着大大的嗓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着打铁的锵锵声与梨园里戏子们早上练嗓子的声音,一天就这个时候开起来最为热闹。
“卖报卖报,晋州日报,昨晚督军险遭行刺,刺客被捕身份可疑。”报童穿着破旧的排扣襟褂外套着短一截的背心举着报纸沿街叫卖,路过的少有的衣着光鲜的人向他丢了零钱买报纸,平头的百姓只顾着和菜农砍价,无心理会这些与他们远得很的事情。
杨宇恒早日里起床问张妈第一句话:“江小姐昨晚没有回来吗?”张妈笑了说:“没有呢,少爷,江小姐一定是被彦少爷的父母留在督军过夜里,说不定待会儿就会了。”杨宇恒昨晚等到深夜不见江若瑾回来也正是这样想的,早上却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听到张妈的回答有些无力的做到沙发上,张妈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她看着杨宇恒少爷长大,对他的心思自然了解,这么多的时日少爷对江小姐的关心早已超过了普通的朋友,张妈是过来人,其中的端倪早已是看得清清楚楚。
张妈走至门口,回头来对杨宇恒说:“少爷,我要不要把江小姐的东西收拾着,她说不定今天就要般去督军府了。”
“不要收拾,她也许还会回来住几天。”杨宇恒背靠在沙发上说,也许只有几天,但是几天也是好的,过来这几天也许他与江若瑾就隔得更远了。
一名丫鬟从门外走进来,例行每日的事情将今天的报纸放在茶几上,小丫头不识字,报上的头条“少帅情钟女刺客,展帅险些被行刺”赫然映入眼中,却也全然不知在讲些什么。杨宇恒没有什么心思看报纸,随便摆了摆手说:“拿过去吧。”丫头又拿起报纸退了出去。
亥时人定之时姚歌慧意外的出现在督军府里,因昨日发生的不愉快,大家都有些无心迎接她,展文婷也是心不在焉的与她寒暄了一下,只有三姨太倒像是十分高兴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说道昨晚的事更是来了兴致绘声绘色的江若瑾行刺被捕的事情讲与姚歌慧听,又问起姚歌慧是如何知道江若瑾的身份而及时向展帅告密,姚歌慧轻描淡写了讲了自己在天上仙的经过,末了,姚歌慧才问道最关心的事情:“三姨太,不知道彦祁怎么样了?”
三姨太从旗袍下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用手绢掩着嘴角说到:“妹妹可别说是我讲出来的。彦少从昨儿个晚上开始就有些神志不清一样,在房间里听什么留声机唱片,又是哼又是唱的,下人进去送饭出来说房间里一屋的酒味,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见谁进去就发火。”
姚歌慧听了心里痛的不是滋味,为彦祁哥悲痛惋惜的同时不禁又增了对江若瑾的恨意,从她手里将彦祁哥抢了过去,却然来是利用彦祁哥的信任前来刺杀展帅,这样的女人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歌慧啊,幸好你来了,你去劝劝彦少吧,你们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如今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被揭穿了,他定会想到你的好处,后悔当初离开了你,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三姨太早就看出了姚歌慧的心思,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姚歌慧听了心里也是窃喜不已,敷衍的和三姨太再说了些话,上楼去了展彦祁的房间。
姚歌慧在外敲了三下门,房内无人应她,她又敲了三下,展彦祁在房内大喊道:“滚开!别来烦我,我什么也不吃!”姚歌慧让男佣拿来钥匙开了门,房内流转着凄清的音乐,光线很暗,只有床头暗黄的台灯,暗紫色的窗帘露出一点点窗外的暮色,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充斥在房间里,隔着台灯散发出的幽幽的光线看见展彦祁趴在床上躺着,地上丢着他的外套与枕头。
展彦祁听到有人走进来,抬起头将大声嚷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说了我不吃饭。”说完又将头埋在手臂里。等姚歌慧轻轻的走进了,才看清床边乱七八糟的空酒瓶,他的头发显得凌乱,衬衣的下摆也是露在外面,像是个不醒人事的醉汉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她的心里一阵酸,轻轻坐在床边,伸手要去抚摸他的头,他突然用一只手扬起来狠狠的推开她的手,转过头来看见是她,一双迷离的醉眼里有些惊诧又有些其他的什么道不清的东西。
“是你?”他声音略微嘶哑的说,从床上坐起来打着赤脚踏在玫瑰红的地毯上。姚歌慧看到他突然那般消瘦的侧脸,他脸上是萎靡与颓废的无精打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都沾染着忧伤。
她起身开了灯,房间里的杂乱与混沌突然暴露在光明里,地上散落一地的书,估计也没有谁赶进来给他收拾。他伸手在床头的屉子里摸索出一包香烟,她很快的将烟抢了过去大声说:“彦祁哥,你干什么?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抽烟吗?”他转头看着她,眼神找不到焦点一样摆了摆手无奈的说:“拿过去吧,都拿走吧。”
只不过一天一夜展彦祁就消沉得这样,姚歌慧不得不把这样的伤痛转化成对江若瑾的痛恨,她痛心疾首的说:“彦祁哥,你不要为了江若瑾那样一个女人折磨自己,她不值得你这么做,她也不值得你爱,像她这样欺骗你的感情,她会遭到报应的。”
“不许你说她!”他转脸对姚歌慧大叫道,看着她惊愕的眼神,眼里的凶狠逐渐落寞下来,变成戚戚惨惨的颜色,抱着头弯下腰来含糊不清的说:“对不起,不敢对你发脾气,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知道。”他像个彷徨无助的孩子摇着头,他的肩膀开始微微的颤抖,他,分明是哭了。
她与他相识是几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姚歌慧娥鼻子不禁酸楚了,不多时眼泪盈满眼眶,她伸出手扶在他颤抖的肩上,他没有反应,她继而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了他,下巴放在他的背上,流着泪对他慢慢的说:“彦祁哥,你不要难过,忘了她吧,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从不曾离开过你。”
关押政治罪犯的地下监狱里一股阴森与寒冷,像是永不见光的地窖,楼梯上一点黄色的光从狭窄的门里漏下来,其它的便没有光了,只有监牢旁架着的火盆里有星星点点的炭火,盆里插着的烙铁让人看了齿间生寒,那上面不知道浸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火架旁一排整齐放置的刑具,那些木制的铁质的足以给人最大限度的痛苦的刑具耀武扬威的散发着飞扬跋扈的冷漠。高高的拷问台上看得出陈年的血迹,黑色的暗黑色的模糊地血迹绘出一幅刺骨的阴森。
监狱里是多年不换的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稻草,气若游丝的江若瑾披头散发的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得如蒙上一层霜,铁窗外是一轮皎月,静谧的月光透进来,笼罩在她清瘦的身躯上,角落里吱吱咯咯的老鼠肆无忌惮的在监牢里嬉戏,观望着这位新来的女犯人,猜想着她是犯了什么样的罪被关来这个地方,进来这里的,就没有直着走出去的。
楼梯口橙黄的光亮里,有一个影子渐渐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