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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江若瑾看姚歌慧挽着展彦祁上了楼,匆匆回到房间的钢琴前坐定,接着弹奏先前那支月光奏鸣曲,只当未曾出去过。一会儿便听到姚歌慧的笑声近了。姚歌慧拉着展彦祁推门而入,一进门便是她欢快的声音。
      “彦祁哥你快来看我新买的钢琴,你不是说喜欢会弹钢琴的女孩吗?我不仅买了钢琴,还特意请了钢琴老师,为了你我每天都刻苦地学琴,手臂都要断了。”姚歌慧一边向门内走着一边对展彦祁说。
      两人走进房间,展彦祁一眼看见了坐在白色钢琴前一袭白裙的江若瑾,她长发披肩,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柔和的光,在雪色钢琴的映衬下温润如玉,坐在窗边的清风里,亮丽得如一朵晨露中的玉簪花,朵朵音符从她纤细的手指下缓缓流出,片刻即是琴音满怀。展彦祁虽见过无数貌美年轻的容颜,却仍觉眼前一阵惊艳。
      待两人走进,江若瑾站了起来,姚歌慧接着向展彦祁介绍说:“彦祁哥,这位是我的钢琴老师江若瑾江小姐。”然后又对江若瑾说:“江老师,这位是晋军统帅的儿子展彦祁,就是我和你说的彦祁哥,他刚从晋州来漠城。”在别的女人面前介绍自己的男朋友自然是要把显赫的地位一并将出来,而这在姚歌慧看来让她无比光荣的地位在江若瑾眼里却是那样丑陋与龌龊。
      展彦祁微笑着极为绅士地伸出手:“江小姐你好。”电光火石的瞬间江若瑾压抑着心中直往上窜的仇恨与愤怒,带着同样的微笑伸出手握住了展彦祁的手。
      这也就是残害她的父母让她无家可归的仇人儿子的那双手!也许这双手也像他父亲的那双手一样沾满了鲜血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勾当!面前的展彦祁虽然面带着春日般和煦的微笑,但他的骨子里,定是和他父亲一般的丑陋!江若瑾真是厌恶在这里看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活得逍遥,她一个弱女子却是奈何也杀不了他,若是杀死这展啸云的儿子也算是抽调展啸云的一根筋,偏偏她此时身上既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武器也没有什么顷刻毙命的毒药。
      面前的展彦祁却并非蜻蜓点水般握住江若瑾的手,而是扎扎实实地握住了江若瑾纤细的手,这举动让江若瑾更是一股作呕。
      “江老师,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学琴了,反正离下课的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天提前下课吧。”姚歌慧半是建议半是请求地笑着说。
      “那江老师就给我们行个方便吧。”展彦祁接着说。
      “当然没问题,提早让我下班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那我就不打搅两位了,希望两位玩得开心。”江若瑾说完拿起手袋绕过展彦祁的身旁向外走去,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发间的芬芳飘进了展彦祁的鼻中,他略微怔了一怔。
      江若瑾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万千。
      她今天碰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展啸云的儿子,她竟然还面带微笑地和他握手,没有采取任何复仇行动地无能为力地从他身旁走过。他的出现太过突然了,她没有任何准备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她绝对不能什么也不做,她相信今天他出现在她眼前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冥冥之中上天已经安排好了的,是在给她一个报仇的机会,而她该如何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呢?
      江若瑾苦思冥想,长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坐在了护城河边的石凳上。上面铺着一张先前坐过的人留下的报纸。匆匆瞟见报纸上方一则醒目的标题:女间谍巧使美人计,大督军葬身薛家坡。只是匆匆一瞥,江若瑾突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敏捷地双手拿起那张皱巴巴的报纸,认真地阅读了那篇报道,讲的是南方的战况,敌军派出的女间谍混进了军营,督军统帅却中了她的美人计,被她设计害死在薛家坡。江若瑾不假思索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她已经想到办法了,她如今什么报仇的武器都没有,却有她自己美人犹在。凭着女人的敏锐,她能感觉到展彦祁对她的初见印象是甚好的,她已经赢了第一步,来日方长,她定能够取得展彦祁的信任,她会亲手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以慰她的父母在天之灵,即使不能手刃展啸云,杀了他的儿子也是一件快事。
      回住所的那条路,江若瑾走得比方才快了许多。她从来不是畏首畏尾之辈,意既已决,就会马上付出行动。
      那天回去的时候,又遇上在中药铺的韩述明。自那日与江若瑾见面后他便到他姑妈家来得特别勤,而且每每总是在江若瑾下班回来的时候站在前屋药铺的柜台后算账,时不时的拿眼睛向江若瑾进来的方向瞟,江若瑾只觉得暗自好笑,但是顾虑到他姑妈对她的成见,她也并不怎么搭理他。这天也一样,江若瑾刚刚踏进店门,韩述明即装出偶然抬头看到她,热情地笑着说:“江小姐,今天下班这样早啊。你还没吃过晚饭了吧?待会儿和你祖母下来吃吧,我今天买了酱牛肉呢。”要照平时,江若瑾只会微微地向他点点头,而今天因为有那样一件特殊的事发生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向他莞尔一笑说:“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然后自顾自的上楼去了,留下他愣愣地在原地回味着她刚才那莞尔一笑。
      江若瑾上楼去,看见祖母又坐在窗前,她搬张凳子坐在她的旁边,祖母听到她回来的声音,也不转头,还是看着原来的方向笑了笑,她因为看不见常常不知道别人站的具体方向,所以对人笑的时候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前方。
      “奶奶,我今天碰到了一个人。”江若瑾幽幽地说。
      祖母有些诧异的问:“你在这里还有朋友吗?”江若瑾在国外三年,而自己的家又在漠城北边那座小镇上,她在这里怎么会有认识的人呢?
      朋友?祖母竟以为她碰上了一位朋友,可她见到的却是与她有着莫大深仇的仇家的儿子,她不知道如何对祖母说起,思考再三,却终究不忍心让祖母和她一起承担仇恨,为她的复仇计划增添无谓的担忧,她继而淡淡地说了句:“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很久以前见过的人。”她说完起身走开了。
      隔日再去姚家,江若瑾的心境与往日便是有了天壤之别,教姚歌慧弹琴时也是一心二用,所幸姚歌慧并不十分懂琴,即使江若瑾偶有犯错她也浑然不知。
      “歌慧,昨天看见你的彦祁哥,果然与你是天生一对啊。”两人休息的时候江若瑾笑着对姚歌慧说,那口气只当是些女孩的私房话。
      “你讨厌。”因江若瑾将“天生一对”拉得很长,姚歌慧假装嗔怒的推了江若瑾一把,心中却是十分高兴的。
      “你快给我讲讲你那彦祁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吧。”江若瑾将椅子想姚歌慧坐着的椅子挪了挪,那神情也像是平常女孩家互相拿对方的男朋友开玩笑。
      “他呀。”姚歌慧笑了笑说:“我们两家算是世交,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这人琢磨不透的,好的时候不知多好,坏的时候简直要气死我。他的朋友都说他很风流,但我却觉得他哪个女人都不喜欢,就连我,也好像是我一个人一往情深罢,他对我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姚歌慧说到这里神情略微有些沮丧。
      “妹妹不要多心,他纵是个风筝,那线也不是在你手里吗?”江若瑾拍了拍姚歌慧的肩说。姚歌慧笑了说:“也是。”
      看来这展彦祁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原是个处处留情的纨绔子弟,而这似乎对自己的计划是更有利的,江若瑾不禁宽心了一些。
      江若瑾隔了一会儿又问,幸好姚歌慧是沉浸在自己对展彦祁恋恋不忘的世界里,也并未疑心,便又问道:“你上次说他是展帅的儿子吧?”
      “对啊,彦祁哥的爸爸就是展帅。”姚歌慧笑着说道,然后又淡淡的加上了一句:“不过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很奇怪。”
      “怎么会呢?”她笑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问姚歌慧。
      “展伯伯其实很疼爱彦祁哥,彦祁哥是展伯伯唯一的儿子。但是彦祁哥好像总是和展伯伯很疏远,不过他心里应该还是很爱展伯伯的。”姚歌慧也没有多说,江若瑾也不好再追问。
      天气接连几天都是晴好,天气变得微热,江若瑾这两天并未见到展彦祁去姚家,心里稍有些惶惶然。韩述明却是天天跑他的姑妈家像是去等她的样子。帮她的祖母做一两次饭,有时背着老人去晒太阳,每每遇到江若瑾也只是装作不经意遇到,她的心里忍不住泛起阵阵涟漪。
      一连三天韩述明工作的印刷厂天天加夜班,厂里的印刷机整天整天的响着,炒得他疲倦的头脑越来越沉。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懒洋洋的听见食堂里的无线电播报今天有雨,坐在他旁边的工友赵胜看看天外嘀咕了一句:“出门的时候还是大好天呢,我这没带伞,可别下雨。”韩述明抬头看外面,仿佛是不如上午那样艳阳,天远处有些微微的暗沉,莫不是真的要下雨?他继而念头一转想到的便是江若瑾,不知道她可曾带着伞。一旦想到了,那念头就会越来越浓,他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只是她的一点点事他却担心得不得了。急匆匆的做完他手头上的事,他就找着借口让厂房的监事放他早点回去,只说是家中的母亲病危,监事也不好多说什么放了他下班,他的工友却大都知道他母亲早年就过世了,都暗自窃笑他这颇不灵光的幌子。
      韩述明平日里下班去姑妈家都是走了去,一来两地距离并不远,二来也可以节省些车钱。他看天上那块暗沉好像在慢慢的移动扩大,于是花钱叫了辆人力车赶去了姑妈那里。在门口收晾在外面的新鞋面的姑妈老远就看见他跑过来,破口喊道:“臭小子你急什么呢?这样早跑到这里来,要是为了找那姓江的小姐,她回来还早着呢。”他也不理会姑妈,“咚咚咚”径直跑到楼上,问了江老太太知道江若瑾果然没有带伞,随即在储物间里拿了把油伞又是“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也不停下来边跑边对姑妈说:“姑妈,我把伞拿去了啊。”姑妈看到他一会子就跑远的背影早已猜到了他者般匆忙是为了什么,气不打一处来自说自话道:“真是个傻小子,什么样的女人也这样巴巴的给她献好,不听我的话吃亏的还在后头呢。”
      江若瑾正刚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气逐渐变得很阴沉,有风一丝丝的在闷热的空气里游走,拖着怠倦的浮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空气里弥漫着晒了一天的扬尘的气味。她午饭后出门的时候阳光还很烫,并不知道天要下雨,这个时候步履匆匆,只希望快点回家,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够叫一辆人力车到街上去乘电车。姚家住的地方本来就很幽静,这个时候更难等到车,她走了几步,也不见有人力车的影子,于是小跑起来,豆大的雨点落了一滴下来,掉在她的脖颈中,是一瞬间的凉爽。雨点越落越密,等不到她跑到前面远远的一个屋檐下面,雨就倾城而下,她用手顶着头匆匆的跑到就近的一颗大树底下,盛夏里密密麻麻的黛色枝叶将那雨挡了片刻,尔后头顶却是突然一方晴空,四周透亮的雨珠打在树叶上噼啪坠地,只有她的脚下纹丝未动,头顶上方传来闷闷的雨打油伞的声音,仿佛幼年的时候父亲为她撑起的那把大伞。她回头一看,韩述明岿然的站在她身后,为她撑起那一片晴空,他额前的湿发上一滴清莹的水珠滚圆的从发梢断开,淌在他的脸上,他看着她笑,嘴里还喘着刚刚跑来时没有喘完的气。
      “我听无线电说今天要下雨,你祖母说你没有带伞,就给你送来了。”他说完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
      她想起他下班的时间并不早,去中药铺看了她祖母,听说她没有带伞,神色匆匆的来给她送伞,这样远的路,他竟然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他路上该是怎样的慌张与匆忙,看他濡湿的衬衣,儿时父亲撑着油纸伞在黄昏的磅礴大雨里接她回家的往事欣然重现,多少年没有人在大雨里给她送过伞,多少个日日夜夜没有人这般挂念她,她不禁有些感动,伸手握住了木制的伞柄,她的手与他的手近在咫尺,他眼中闪过一丝灼眼的欣喜,忍不住将雨伞向她身旁移了移,但愿这一刻再长久些。
      两人在迷雾茫茫的水汽里向前走着,韩述明替她撑着伞,遮住她清瘦的身影,他的衣衫片刻尽湿,却还是偷偷的将伞向她肩外再挪一些。街上人烟渺茫,开出了零星的伞花,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模糊,倾盆的雨水打在地面上,似千军万马。远处的电车挤满了乘客重得喘不过气的从他们身旁并未停下的开过,街旁的商店前挤满了躲雨的人。那雨着实下得太大了,再走下去实在不便,他和她一起到街头的照相馆躲雨,那檐下已经站了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她膝下站着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襟下摆,看着眼前仿佛从未见过的暴雨,以及从雨中踮着脚走来的江若瑾与给她撑伞的韩述明。
      韩述明收了伞,双手拧住衬衣下摆,挤出许多雨水。江若瑾见他脸上都是水,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说:“擦擦脸吧。”虽然那手绢早已不十分干爽,他仍是笑着接过仔细地拭擦着脸上的雨水。
      韩述明身旁抱着孩子的母亲笑着对他搭讪道:“夫人真体贴啊。”他起先一愣,继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连摆手说:“我们不是夫妻。”但并没有生气,却像是带了几分甜蜜。江若瑾的脸早已红透,只是假装看着别处没有听见他们的讲话。
      那女人自知说错话,不免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了笑说:“雨下得真大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两个人便不再说话了。
      韩述明转头看一旁的江若瑾,她抬起头看檐上的雨流成一细股小小的水柱,鬓前的秀发上盈着轻轻的水珠,稍一动弹便会跌落。她被雨水淋湿过的脸庞洗净铅华,柔润如玉,在波波的雾气里如一朵倾城容颜的睡莲,仿佛有暗暗的幽香围住了她。她的手绢还握在他的手上,他却迟迟舍不得还给她,直到她转过脸来,看着他拿着手绢怔怔的望着她,仓皇的说了句:“你用完了。”他“嗯”了一声,才将手绢还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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