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若瑾，佳期如梦》安安桂桂

28、胭脂泪

　　次日一大早江若瑾与展彦祁两人坐着村中赶集的马车进了城去，进城后展彦祁去一家咖啡馆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出来时对江若瑾说道：“没事，我父亲昨晚很晚才回督军府，今早辰时前就出去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昨晚未归。”
　　展彦祁陪着江若瑾在街上走着，像两个平常的恋人，不去在乎别人的异样的眼光，不去害怕有人认出他。这一天这样难得，他只属于她，她也只属于他，从日出到日中，从日中到日落。
　　夕阳的余晖中，江若瑾走在前面，展彦祁走在后面，踏在白色石板铺砌的街道上。七块，他数得很清楚，他和她之间隔着七块石板，这样的距离，让她的影子刚好落在他的身上，她的秀发，她的耳垂，她的脸庞，随着她缓缓的步调虚无缥缈的在他手心摩擦，仿佛有一股温暖沿着手背蔓延开来。
　　光着脚追逐嬉戏的孩子摇着拨浪鼓在他和她之间跑过，嘴里唱的是古老的三字经。有人用细长的声音吆喝着：“包子，刚出笼的热包子——”一辆人力车匆匆的踩过，坐在车上的胖太太用听不清楚的方言催促着汗流浃背的车夫，车上的铃随着车身的震动有规律的“丁玲“响着，每经过一块石板与另一块石板之间的缝隙，那声音就会更清脆一些。
　　展彦祁趁着江若瑾没有注意，偷偷的溜进街边的一家古玩店。
　　“快点快点，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展彦祁急匆匆的对戴着眼镜的老板说到。老板抬头看是彦少，吃惊的问：“您还亲自来取？您前天不是说做好了送到您府上。”
　　“少废话了，我今天路过这儿，你快去给我取来。”展彦祁现在哪有闲工夫和他说些无聊的，老板随即让伙计去取他要的东西，一边对展彦祁说：“那字儿可真不好刻，那玩意儿太小，我们的师傅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那四个字刻在上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新刻上去的，您保管放心。”
　　“行了行了。”展彦祁摆摆手，从伙计手里接过东西，看了一眼即向外跑去。
　　老板摇了摇算盘，望着门口说：“嘿，真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有，连在古玩上刻字的人都给我见着了。”
　　展彦祁追上江若瑾，有些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后。
　　“你看。”展彦祁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句。
　　“什么？”江若瑾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他却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只见一件圆形的金属样的小玩意在她眼前左右摇晃，再看才知道是他提着那小玩意的链子。
　　“是什么？”江若瑾问着，用手抓住那个圆形的东西，才发现是枚精致的胭脂扣，青铜色的小小一枚，上面镌刻着盛开的牡丹花，下面有极小的有些看不清的繁体字，背面是四个字：不离不弃。她随即猜到他多半是看中了这四个字才买来送她。
　　展彦祁看她仔细的看着手中的胭脂扣，说道：“是枚胭脂扣，刚才路过那架店时看见挂在橱窗里，觉得很精致，就买来送给你，这上面的字可是原来就有的，是不是特别有缘？”
　　江若瑾虽然心里十分甜蜜，嘴上却还是说：“现在谁还用这个啊？”
　　“留着做个饰物也好。”展彦祁将胭脂扣放在江若瑾的手心：“而且，它还有个故事呢。”
　　她睁大了眼睛，从小就爱听故事的江若瑾好奇地问他是什么故事。他们一起又向前走着，他给她讲起那个故事。
　　历史上曾经有一位皇子，因为被人陷害流落到了民间，在他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时候遇到一位名叫胭脂的姑娘，胭脂收留了这位皇子，为了不让自己的哥嫂发现，胭脂将皇子藏在柴房里，每天给他送饭送水，皇子渐渐爱上了胭脂，却未敢向她表白。后来皇子沉冤得雪，回到了皇宫，派人再去找胭脂，她却已是嫁做他人妇，皇子痛心不已，于是便命工匠打造了这枚胭脂扣，将它终日带在身上，不离不弃。
　　江若瑾听完了他的故事，沉默了一会儿，问展彦祁：“是历史上哪位皇子？”
　　展彦祁想了想回答说：“这位皇子姓詹。”
　　“有姓詹的皇子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江若瑾略微想了想，倒是真不记得自己在历史课上听说过哪一个皇室是詹姓。
　　“那这位胭脂姑娘你肯定知道了。”展彦祁接着说。
　　“我知道她？”江若瑾满脸狐疑的问。
　　展彦祁笑着点头说：“对啊。她姓蒋。”
　　她蹙眉想了想，一个姓詹，一个姓蒋，那说的不是他和她吗？江若瑾顿时发现自己被骗了，“哎呀”了一声，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你净是骗我。”
　　展彦祁摸了摸被她捶过的手臂，笑着说：“真没骗你。”
　　“你还说。”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扬手又要打他，他却却抓住她的手认真的说深情款款的对她说：“我就是那个皇子，你就是那枚胭脂扣，我会永远把你带在身上，不离不弃。”
　　她抽出她的手，转头望向别处，不让他看见她渐渐盈满泪的眼。他只当她是害羞，双手放在背后在前面踱步走开，说了句：“啊，今天天气真是好哇。”看着他的背，江若瑾的眼泪禁不住溢出了眼眶，但她很快的抹掉眼泪，接了句：“是啊，真不错。”
　　展彦祁送江若瑾到楼下，却是迟迟不肯离去，越是这样幸福，他越是觉得短暂，好像放开她的手，他就会失去她。
　　楼上的张妈在给窗台上的花浇水，看见楼下的彦少与江小姐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紧捂着嘴偷偷地笑。张妈的丈夫从后面走过来，问她在笑什么，张妈怒了努嘴示意楼下的两位。张叔随即笑着说道：“彦少现在都变了，以前总是心不在焉的，现在遇上江小姐，整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张妈煞有介事的说：“这就是啊，要么不遇上，遇上了他就认定了。”张叔嬉皮笑脸地说：“那不就像我跟你吗？”张妈斜了他一眼，提着水壶走开了，脸上却隐藏着笑。
　　“我明天下午来接你。”展彦祁放开江若瑾的手，笑着说：“打扮漂亮些，最好穿旗袍，我父亲喜欢女子做旧式的打扮。”
　　江若瑾牵强着点头笑，说道：“快回去吧，回去晚了不好。”展彦祁点头，向她慢慢的招手，一步一步向后退着，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眼前猛然出现那日在漠城的护城河边的夕阳下，他也是这样倒着走，他那次问过她：“你爱我吗？“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她和他一路千辛万苦走过来，却不曾想她已经爱他爱得这样深。
　　直道展彦祁的脸遥远而模糊了，他才转过身，大步流星的消失在那条路的尽头。明明刚才一路走回来，明天又会再见，她心中却已涌起了万千的不舍与思念。
　　那一天的晚上，江若瑾再次去了天上仙舞厅，按照原先说好的，在同样的地方见到斯密斯，他交给她一把用报纸包裹的枪支，接过枪的最初，江若瑾都不敢打开看，她从前在国外学过射击课，但真正用来杀人的枪，生平还是头一次触到。
　　身上带着一把枪支，走在夜路上，让江若瑾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越来越像个女间谍了，当她还是一个少女做着江家深闺大院里的大小姐时，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从天上仙歌舞厅里出来身藏着一把装有子弹的枪走在黑夜的街道上。她突然想起曾在国外时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似乎就有这样一位悲剧样的人物，那个女人最终都没有刺杀成功，反而被身边最信任的人杀了，想到此江若瑾心里一阵寒。

　　远在漠城的姚歌慧却在次日的午时赶来了晋州。她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父亲已经撤消了对晋军的资助，但是展彦祁却没有对她服软，甚至还听说他随展帅上了前线，竟然带兵打仗赢了沧江坡一战，姚歌慧怎么甘心坐着等呢？不顾父亲万般的阻挠，执意要来晋州，她向来任性，打着来追寻自己的幸福的旗号，姚老爷也是拦不住，只好派人护送她来了晋州。
　　姚歌慧带着随行的丫头与侍从住进了姚老爷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她才放下东西，就火急火燎的去楼下打电话。她是想打电话去督军府问一问展彦祁的情况，也要知道展彦祁与江若瑾如今是怎么样了，她实在是不能相信展帅会拒绝与姚家的联姻而让展彦祁娶江若瑾这样没有任何身家背景与地位权势的女人。
　　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妈子，问姚歌慧是谁，又问她找谁。
　　姚歌慧答道：“我找你们文婷小姐，你就和她说我姓姚。”姚歌慧也是略微想了想才这样作答，为了这样的事情从漠城跑过来，断然是不能直接去找展夫人，而二姨太又是怕事的人，多半是什么也不敢讲，三姨太就更不是能说话的人，她素来多嘴，又有些势利眼，想来想去还是找没有什么城府的展文婷，何况展文婷与她的关系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