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若瑾，佳期如梦》安安桂桂

26、他不知道的她

　　开往晋州的火车在次日酉时抵达晋州的车站，杨宇恒来车站接江若瑾，见江若瑾好似有些左顾右盼的神色，他随即笑说：“你是在找彦祁吧？他是很想来的，可是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他最近军事一大堆，八成是为了感谢他父亲同意你们的事情拼命的工作，他现在可是全心全意的做个好儿子。”江若瑾心里一些失望。
　　回住所的路上江若瑾想起前天在漠城听中药铺的老板娘说起寄钱的事情，她遂问道：“宇恒，你一直都在往我家里寄钱是吗？”
　　杨宇恒也不好否认，连忙说道：“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这时彦祁的主意，他说你父母在汝阳，离你祖母太远，他不放心，才让我寄些钱到你家去。”他说得很小心，怕提到什么伤了她的自尊，又怕说多了暴露了自己的心迹。
　　江若瑾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杨宇恒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总是有这种眼里揉着忧郁的表情，与她相处的时间多了，会发现她每每不再接别人的话时就会有这种表情，表情里写着她心里是有不快乐的，杨宇恒读不懂她心里的不快乐，只是坐在她的旁边开着车，被她忧郁的表情感染着。
　　临近杨宇恒的住所时，江若瑾没有来由的冒着险问了杨宇恒一句：“宇恒，我听说现在□□里的人都是有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说得轻描淡写，尽量让他看起来只是随便问问。
　　杨宇恒还是惊讶的看着她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若瑾笑了笑说：“没有什么，我祖母让我来这里小心，她说晋州这一带□□的人很多，治安不好。我也是随便问问。”
　　杨宇恒哈哈笑说：“你还怕得罪了□□的人吗？不过这样兵荒马乱的年月，弄些枪支不是什么难事，晋州的青龙帮就是很有名的帮派，手上大都有枪，所以你晚上最好不要出来。”他多少有些开玩笑般的吓唬她，说完也没有再去在意这件事，但是江若瑾却是将他的话记在心上。
　　当天的晚上，江若瑾趁杨宇恒没有注意快步从房子里走了出去，院子里碰上张妈，张妈问她这么晚去哪里，她淡定的回答说她白天在双桥附近的店铺里看中了一对耳环，现在拿钱去买，张妈对她是没有任何疑心的，笑着嘱咐她买了就回来，天黑路上不安全。
　　江若瑾走出院子，张妈进屋时迎面碰上张叔，他问：“江小姐这大晚上的是去哪里啊？”张妈回答说：“是去买东西。”
　　“那怎的不让咱们少爷开车送她去呢？”张叔疑惑的问。张妈瞪了他一眼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少爷对江小姐有些意思，约莫着江小姐也是知道了，多少有些避讳，不愿找少爷麻烦。”张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江若瑾在街上一些偏僻的地方寻了寻，平时常会有些拉帮结派的人在这些背光的地方聚集着，今天却并没有见着几个。她见有几个蹲在地上赌钱的人，走过去问：“麻烦问一下，这附近你们见过青龙帮的人吗？”
　　其中的一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看她生得漂亮，穿的也不寒酸，随即站起来不怀好意的笑着说：“怎么着？你大爷我就是青龙帮的，找你大爷有啥事儿啊？”伸手要去摸江若瑾的下巴，江若瑾一把推开她的手说：“走开！”然后问道：“你们头目呢？我找他买个东西。”
　　另外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嘲讽地笑着说：“你找他买什么呀？找我们大哥买的东西，那可都是不干净的，看你也像是个良家妇女啊。”
　　江若瑾冷眼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找他买把枪。”看她也不像是没事来这开玩笑的样子，几个人一下子没有嘻嘻哈哈了，领头的一个说：“你□□做什么？”
　　“不用你管。你们只管卖给我，我付你钱就是。”江若瑾说。
　　领头的又说道：“你是有多少钱啊？买得起枪吗？”江若瑾从外套的口袋掏出厚厚的一叠现钞说：“这是一小部分，当做是定金，如果你们有枪卖给我，我还会付更多。”她也只是这样说，她的包里面几乎是一毛钱也找不到了，手上拿的这些无外乎她全部的身家。
　　对方看她手上这花花绿绿的钞票，眼睛有些发直的说：“行，那这生意我做了。”
　　“那快带我去见你们大哥，我今晚就要买到枪。”江若瑾有些急的说。
　　“谁说我们大哥要卖你枪了？你当我们是经营军火库呢？哥儿几个给你介绍个地方，那里保管由你想买的东西。”领头人说道。
　　江若瑾问他是什么地方，那人搓了搓手指说：“总得打赏两个钱吧？要不谁告诉你那地方呀？”江若瑾因为急着想要买一把枪，也不远和他多纠缠，给了他几张现钞，他似乎嫌少，江若瑾又是加了一些，他才慢吞吞的说：“到金仁路的天上仙舞厅，找一个斯密斯先生，他是专门做这个的。”
　　记下他说的地址，江若瑾转身就去街上叫了辆人力车，她是等不及了，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一切准备好，只等着十五的家宴上手刃展啸云的性命。
　　江若瑾找到金仁路的天上仙，招牌上“天上仙”三个字霓虹灯闪耀，上面映着红牌歌女的头像，门前停着一辆辆近排着的汽车，门口迎宾的四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对进去的权贵显赫点头哈腰，里面莺歌燕舞的声音在门外也听得清晰，江若瑾走进门口，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伸手拦住江若瑾说：“你干什么的？”
　　“天上仙是供人玩乐的，我当然是来玩的。”江若瑾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过，应付过的状况比比皆是，这样的小状况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你一个人？”拦住她的人问道。
　　江若瑾嘲讽的笑说：“当然是因为一个人无聊才来这里玩的，我要是有人陪着还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也就没说什么放了她进去。
　　天上仙内是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台上浓妆艳抹的歌女唱着催人如梦的流行情歌，台下灯红酒绿的男女搂搂抱抱跳着舞曲，舞池外的桌旁有人喝酒行令，有人赌博下注，有人打情骂俏，有人举杯独酌，各样的声音混着台上的音乐，织出一片喧嚣的空虚与寂寥。
　　江若瑾对走过她身旁端着托盘的的服务生问道：“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斯密斯先生？”
　　年轻的服务生用头示意了舞台左侧的一张桌子说：“就那边，穿黑色夹克的英国人，他就是你要找的斯密斯。”
　　“谢谢。”江若瑾道过谢向穿黑色夹克的斯密斯走去。他同四五个中国男人围坐在一张桌边赌钱，他黑色的皮夹克好像有很多时日都未曾洗过，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他手中拿着绿色的筹码熟练地向上掂量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发牌人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看穿牌下的玄机。
　　“请问你是斯密斯先生吗？”江若瑾走到他身边用英文问道。
　　斯密斯抬起头来看着她，桌上的其他几个人也都看着她，好向江若瑾有什么不对劲一样，她猜想是不是她的英文说的不太标准，于是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斯密斯用一口纯正的中文问江若瑾。
　　“你的中文讲得真好。”江若瑾无不诧异的说。
　　桌旁的其他几个人却都哈哈大笑了，一位留着腮胡的男人说：“他压根就只会讲中文，能不讲得好吗？”
　　江若瑾一时有些窘迫，斯密斯说道：“每个人看到我是英国人都会最先同我讲英文，但其实我是在这里长大，从来没有去过英国，也不会讲英文。”
　　不会讲英文的英国人，多少有些讽刺。
　　“你找我什么事？”斯密斯问道。江若瑾看着旁边这么多人，不方便告诉他，随即说：“斯密斯先生，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这一局还没赌完呢，要是这一局我赢了你能陪我的损失吗？还是等我赌完这一局再说吧。”斯密斯说完继续让别人发牌，江若瑾只有在旁边的一张桌子旁坐着等着。
　　不知是等了多久，邻桌的赌局一盘接着一盘，端着酒杯的男人找她搭讪，她也全然的不理会，坐在桌旁等得有些昏昏欲睡。
　　斯密斯从赌局上下来，才发现江若瑾还在等着他，带着略微的抱歉说：“小姐原来没走啊？那就谈谈我们的事情吧。”斯密斯领江若瑾去了楼上的一间包间，看门见山的问她有什么事找他。
　　“我想找你买把枪。”江若瑾说。
　　斯密斯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说道：“猜到就是这事，说吧，你要抢干什么。”
　　“□□当然是杀人。”江若瑾毫不含糊的说道。斯密斯看了她一眼，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他牵动嘴角有些轻蔑的笑了说：“就你？”
　　“对，就我一个人。我自然有办法杀我要杀的人，你只要卖给我枪就是，开个价吧。”江若瑾脸上平淡镇静的说，仿佛买的不是一把枪，而是一个玩具一棵白菜似的。
　　“小姐的胆识和爽快在下倒是佩服的很，不知小姐尊姓大名。”斯密斯弹了弹烟上的灰问她，她只告诉他自己姓江，其它的没有多说。
　　再无什么啰嗦的话，两人谈了枪的价钱，江若瑾对这些并不十分了解，也只是装懂的与斯密斯降价，最后敲定的价钱与江若瑾所有的钱还是要高出很多，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钱对斯密斯说：“我只有这些了，看在我诚心，你卖给我吧。”
　　斯密斯不屑一顾：“你当这个生意好做吗？我是提着命和你谈的，竟然诚心就付全价。”
　　她是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弄到大笔的钱，总不好开口向杨宇恒或是展彦祁所要一笔大款，况且又是这样的事情。她心里着急，又有些气不过，斯密斯看她穿着不像是清苦人家的，给她出了条建议：“江小姐，看你是富贵人家的，没有一两件值钱的首饰吗？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变卖变卖。”
　　“你还做替人典当的生意吗？”江若瑾只是无心的问了句，说完了后即刻想起一件东西，没有多余的思考从衣领里取出展彦祁以前送她的那块稀世翡翠。
　　江若瑾将翡翠取下来递到斯密斯面前问：“你看这个行吗？”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轻轻的接过墨绿的玉石托在掌心上细细的端详，他是个识货的人，很快就看出这是块价值连城的东西，他收起眼中的贪婪的光芒像是让步一般对江若瑾说道：“好吧，看你这么诚心，我就替你把这东西收着，帮你找个好的买家，有了钱我也好去给你取货。”
　　“等等。”江若瑾又是不舍的将翡翠从斯密斯手里很快的夺了过来，拿在手里犹豫着，想起那一天展彦祁将这块翡翠交予她手中时对她说过的话，这块玉里印着他的心，现在要用他送的玉去换一把枪杀他的父亲，这是怎样的悲剧与讽刺，她一时千愁万绪割舍不下伴随过他时间年的这块翡翠。
　　斯密斯看她犹犹豫豫，在一旁说道：“江小姐到底是卖不卖？不卖就不要耽误我的功夫。”
　　“卖。”她最后一声说。没有什么舍不下的，她和他就要走到尽头了，连人都守不住了，还在乎一个物件吗？
　　斯密斯收了她的翡翠说：“我很快就会找到买主，你三天后来拿你要的东西。”
　　三天太长了，她哪里等得了，三天后就是十五了，她要的枪没有放在她手上，她总觉得心里惶惶然的不安，于是有些恳求的说：“三天太久了，能不能快一点？”
　　“什么人这么急着杀？难不成是辜负了江小姐的人？”他半开玩笑的说，想了丝毫又说：“那就两天吧，不能再快了，最少也要两天。”
　　江若瑾点了头。
　　从天上仙回住所去的时候，杨宇恒在客厅里等着她，见到她急问：“若瑾，你一个人跑哪去了？张妈说你去双桥买东西去了，我去找你也没看见你人，我担心死了。”
　　看着杨宇恒焦急的神情，江若瑾对他表现出如此的担心有一丝奇怪，杨宇恒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表露的太过明显，慌忙的又说：“彦祁让我照顾你，你说你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他交代？他刚刚还打电话过来，我只说你太累了已经睡了，没有和他说你晚上出去的事。”江若瑾抱歉的说：“不好意思，让你们替我担心。其实我这么大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用把我当小孩子样。”
　　一旁的张妈说：“江小姐，彦少可就是嘱咐我们把你当个孩子样的照顾，出了丁点的差错他就要埋怨我们的。”
　　“他不会埋怨你们的，你们这段时间把我照顾得够好了，我都没有机会感谢你们。”江若瑾微笑着说，这里的每个人，包括杨宇恒这个大好人，以后怕都是见不到了。
　　临上楼前，杨宇恒和江若瑾说，展彦祁刚才在电话里说明天要带她去个地方，让她明早等着他来接她，他说那些话的神情并不见得是高兴，只是江若瑾未曾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