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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3 ...

  •   我恨他。

      那夜于我而言,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不愿再度想起那些令人作呕的回忆。
      即使距离最后一次“受罚”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十余年,过往的伤痕也已经愈合,但留下的疤痕却依旧留在我的身上,它们一遍一遍地提醒我,别忘了他。
      他将他的名字——覃复生,不断重复在我耳边提及,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使我永远无法彻底摆脱他给我带来的阴影。
      覃复生很聪明,他清楚地知道如何让他的欲望得到一张长期的满足体验券,更知道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想要的是一个容器,一个顽强的,美丽的,不会逃离他的容器,且能够承受他发泄自己任何状态下产生的欲望。
      于是在他每一次发泄完后,他会亲自给我挑选离开房间的穿着,以便遮住所有他印下的痕迹,冰冷的目光藏在某个我见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如果我没有严格按照他的想法穿上第二天的衣服或是产生一点想要摆脱他的念头,妄图发出求救,逃离魏家,那天的夜晚我将彻夜无眠。

      大约我八岁时,魏家的佣人群中有了一个大好消息——赵姨的女儿在临近新年时候,确认怀上了一对双胞胎。
      高兴极了的她,那段时日里总带着慈祥的笑容,连我这个一向不被在意的孩子都因为这份喜事领到了一个不小的红包。
      当晚,赵姨便组建了一个聚会,邀请了所有魏家的佣人们,美名其曰是跨年聚会。她在魏家是除管家外最有话语权的人了,几乎没有人敢不给她面子。
      成年人的聚会大多有些小孩子不能明白的东西,且赵姨的聚会一向放肆,并不适合带小孩儿,因而年纪尚小的我被留了下来。
      除我之外,偌大的魏家也只剩一个旧疾复发,身体实在不适的韩姨,所有平日里代替覃复生盯着我的眼线都不在,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一个逃离这座吃人牢笼的机会。
      天真的我以为,在逃出魏家后,我将迎来的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黎明。
      以至于覃复生临走前将我拽到房间里,半警告半威胁地说了许多,我这只即将逃离他这座牢笼的鸟儿并无心认真听他的废话,只敷衍地应答着。
      见我分心,他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而后将我抱起放到桌子上,凑到我的耳边道:“不要做那些无畏的挣扎,哪怕我被暂时离开,你也无法摆脱我,听话些,或许你能少遭些罪,调皮的小兔子。”
      楼下不断传来催促声,没办法的覃复生只能在说完这句话后放下我,匆匆下楼,回到人群中,穿上他那副阳光善良小帅哥的皮囊。
      在楼下的声音慢慢变小后,我迅速跑到窗台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走出大门,覃复生似有所感,回过头精准找到了我的藏身地,冰冷的视线令我下意识蹲下躲避,再看向窗外时,大门旁已经无人了。
      巨大的喜悦包裹着我。
      我忍不住一边哼着从莲伊阿姨那儿学会的歌谣,一边拿出上学时用的书包开始收拾我想要带走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只带上了莲伊阿姨和我的照片,几件保暖的衣服以防生病,和赵姨给的那份鼓鼓囊囊的红包。
      小小的我背着小小的书包,趁着四处无人立刻逃出了魏家大门。
      高兴极了的我又蹦又跳,紧紧握着书包的肩带,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到了一条街边,这时候正是饭点,各个饭店里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我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可我并不认识他们菜单上的东西,那时我还从未在外面吃过饭,看着明亮的店面,我心里忐忑极了,不知道作何选择。
      我紧紧攥着手里从红包中抽出了一张纸币,不断徘徊在街边的几家店门口,看着这个穿着单薄的孩子不断在门口走来走去,有些店家嫌我晦气,招招手让我离远些。
      无奈之下,我只能蹲在路边,在心中点指兵兵选择哪家店。
      忽然,我身后的帘子掀起,回头望去,是一个眉目慈祥的中年女人,她眼里是担忧,询问我:“孩子,你怎么蹲在路边呀?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这么冷的天,吃饭了吗?”
      我摇摇头,担心她不会看手语,于是比划着,想要和她借来纸笔进行沟通。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用手语又问了我一遍。
      在大致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她热情地将我迎进店里,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她说,这里的厨师手艺很好,她已经打过招呼了,待会儿保证让我吃得饱饱的。
      我担心最后给不起钱,询问她这里的饭菜价格时,她却用力摇了摇手,拍拍我的头,她说这顿饭就当是她请客吧。

      我问,为什么你的手语学的这么好?
      她笑了,向我比划着说,她有一个孩子,是聋哑人。医生说,目前没有能够让她恢复听力的治疗方式或是科技能力。
      对于女儿,她始终心怀愧疚,自己没有给女儿一个健全的身体,无法让她感受一个完整的世界。
      于是,她选择尽自己所能补偿女儿,在女儿刚出生的那几年里,她去学习了手语,很快便做到能够和听障人士无障碍沟通,甚至女儿的手语都是她一点点教导的。
      她说,她的女儿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乖巧的小孩儿。

      谈及女儿时,她的眼里似乎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虽然在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比别人少了些包袱,但她的女儿总会在她回味愧疚时笑着安慰她:被关上的窗会在另一处开放。
      后来,女儿渐渐长大,展现出了对绘画的兴趣和天赋,于是她立刻开始做攻略,为女儿选了一家最好的绘画兴趣机构,查阅关于升学的资料为女儿的未来铺路。
      女儿没有辜负自己母亲的期望和栽培,她的成长速度甚至令教导她的老师都有些震惊,第一次去参加比赛就拿下了不低的成就。
      她悉心养育的花朵不久便从一株幼苗成长为一枝花骨朵,她相信花骨朵在不久后便会盛开,那时,一定是世界上最艳丽的花。
      她笑着说,人生从来不是平坦的旷野,路上自然会有你要跨越的困难,但作为父母,她希望用所有的能力,让自己的孩子少些没必要的苦难。
      虽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她,但大多数不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她目露怜悯,劝说我与家里人谈谈心,或许能够解开些矛盾,自己也会好受些。
      我只能撑起苍白勉强的笑容应下,尚且仍旧把魏冉芳当做自己母亲的我,看着中年女人对自己孩子感到自豪的模样,心里泛起忍不住的酸涩,不知为何自己的母亲对待自己如此冷漠。
      莫名的,我有些局促,她的眼里很干净,很温柔,只有对一个陌生孩子的担忧,我不知如何应对这少见的热心,好在突然来了许多客人,中年女人也被店里的其他服务员叫去帮忙了。
      我则默默吃完了她为我准备的晚饭后,我悄悄将手里攥得皱巴巴的纸币塞在了瓷碗下,而后背起包,迅速离开。
      临近新年的街道很是热闹,人群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和我一般大的孩子被父母牵着,手里大多握着新鲜的糖葫芦或是精致的糖画。
      站在人海中,我迷茫极了。
      尽管已经成功逃离了魔窟,可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我该逃往何处,偌大的世界似乎没有一小块地方是我的容身之所。
      风顺着衣服的缝隙吹来了冷意,我紧了紧略有些单薄的衣服,跟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我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似乎不希望我再继续走下去,力气大到令我无法向前。
      有些不悦的我回头望去,却看到了此刻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覃复生。
      一瞬间,我的灵魂似乎被抽离出了身体,僵硬着,一动不能动。见我定格在原地,他一下收起了黑着的脸,朝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的语气满是无奈,仿佛一个为叛逆孩子操心极了的家长。
      “阿序,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覃复生满眼失望,嘴角却是勾起的,将我扫视一遍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嗔怪我。
      “不就是没给你买想要的玩具吗?真是任性,这么冷的天都要闹脾气离家出走,你看,你的小手都冻红了,男孩也要爱护一下自己啊。”
      他伸手将僵硬的我扯到身前,用长长的黑色风衣把我裹了进去,半拖半抱地将我拉进了路边停着的返程轿车中,而我因为他靠得太近像一只被捏住死穴的猫,无法反抗。
      长达一年的折磨使我的脊背逐渐被压弯,不得学会不向他低头,学会装乖,迎合他在释放欲望时的需求,以此让自己的日子稍微好过些。
      在我服从他,顺着他的需求,满足了他欲望时,他会像个正常地长辈般,对我嘘寒问暖,给我购买些适合的衣服或书籍,关心我的学习和人际关系,给我送些我喜欢的东西讨我开心。
      但这一点小恩小惠并不足以抹消我心中对他的恨意,他给我留下的是一具病躯和一身的伤疤,是我一生都难以磨平的,扎在我心口的锐刺。
      如果恨意可以化为利刃,他早该痛苦地死了千万次。要我放下对他的恨意,至少也要让我看着他像我一样,经历他所施加在我身上的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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