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逝波》禾下有土

7、共处一室

　　巴士晃悠悠地向山上行驶。

　　何以安从睡梦中微微睁开眼，原本喧闹的车厢一片安静，大家都睡着了。

　　何以安动了动脖子，脸颊边不再是柔软的棉质椅背，取而代之的是光滑而略带一丝凉感的布料。

　　何以安突然清醒了过来了，他僵硬了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林清阳藏蓝色的登山服。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靠着林清阳的肩膀睡着了。

　　林清阳闭着眼睛，睡姿端庄沉静，丝毫没有被何以安的动作吵醒。何以安小心坐直了身子，欲盖弥彰地抚平了林清阳肩膀处的褶皱。

　　车窗外荒芜的景色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越往上开，雪越厚，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发动机偶尔的轰鸣。

　　阳光洒在白色的雪地，漂亮却刺眼。何以安看了一会，觉得眼睛变得干涩。他站起身，轻轻将遮光帘放了下来，林清阳的面庞重新隐在阴影之下。

　　车内的人陆续醒了过来，看着外面厚厚的雪，此起彼伏地发出阵阵惊叹声，林清阳也睁开了双眼。

　　“应该快到了。”何以安说道。

　　林清阳盯着何以安的脸盯了好一会儿，转头嗯了一声。

　　何以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明所以。

　　车辆停在一间木质别墅外。一行人下了车，梅冉招呼着何以安和其他几个男生帮大家搬着行李。

　　“以安，你的脸怎么了？”梅冉路过何以安身旁，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梅冉姐？”

　　“很红，看起来像压到什么东西上了，好几道红印子。”看着何以安呆滞的目光，梅冉哭笑不得道。

　　这个小学弟很认真也很讨人喜欢，就是有时候总是爱发愣，显得有些好欺负。

　　梅冉暗自摇了摇头，决定多照顾他一些，青春期的男生就像动物园里调皮又亢奋的猴子，她可不能让班里的那几个“讨厌鬼”欺负他。

　　他们一行一共七个人，四男三女。别墅一共五个房间，女孩子毫无疑问自住一间房，剩余的四个男生住在两间房。

　　几位女孩先拿上钥匙回了房，梅冉行使了班长的权利，对剩余房间作了直接分配。梅冉先将钥匙抛给一旁的人，“陈飞程，你和许昌州住一间。”。

　　陈飞程哥俩好地拍着许昌州的肩膀，“梅冉有眼光，知道我们两个臭味相投。”

　　梅冉白了二人一眼，转向林清阳，“清阳，至于你嘛，就和何以安一间，成吗？”

　　林清阳接过钥匙，没有表示异议，倒是何以安有些坐不住。

　　“梅冉姐，我睡觉打呼，怕影响清阳哥，要不我还是和其他人一间吧。”

　　“哎，以安弟弟，这可不道德了啊，怎么着林清阳就这么金贵，还怕影响他。”陈飞程装模作样地抱怨着，八爪鱼一般攀在了许昌州身上，“我不管，我和老许绑定了，你别想祸害我们两个。”

　　梅冉凑到何以安旁边悄声道：“听说陈飞程睡觉还磨牙呢，打呼都是小事儿，都是男生能理解。说不定林清阳也打呼呢，你总不能和女孩子住一起吧。”

　　何以安被梅冉的话搞红了脸，答应了下来。

　　何以安不打呼，他更不介意林清阳是否打呼。他只是内心紧张的很，骤然让他和林清阳住在一间屋子了，对他一贯的行为逻辑产生了极大的挑战。

　　他害怕自己露出马脚。

　　对于何以安来说，林清阳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越靠近他，就越让他自我划定的距离和界限崩塌。

　　控制！控制！控制！

　　何以安警告了自己三次，才小心翼翼地随着林清阳回到了房间。

　　他们的屋子在二楼，屋内暖气早已经开启，明亮的落地窗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雪景的美丽，两张单人床并排摆放，一里一外。

　　林清阳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你睡哪张床？”

　　“啊？哦，我不介意，都可以。”

　　“那你睡在里面这张床，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的。”

　　林清阳得到答案，便把自己的行李拎到靠在的那张床附近，开始收拾了起来。

　　何以安也不再言语，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等过何以安站起身来，发现林清阳已经不在房里。他想去趟洗手间，刚走近，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硬生生让他止住了脚步。

　　原来，林清阳去洗澡了。

　　何以安在心底翻来覆去地品味了好几遍，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和林清阳同住在一间房的实感。

　　他想出去买瓶水冷静一下。

　　＊

　　何以安拿了一瓶矿泉水，低头仔细挑选了下，又用袋子装了几瓶。

　　到了门口掏了半天口袋，何以安才发觉自己出来的急，没带房卡。

　　何以安纠结了半晌，想给梅冉发条消息，问问她有没有□□，发现自己连手机都落在了房间里。

　　何以安在门口转悠了几圈，鼓起勇气扣了扣门。

　　没人。

　　他又等了会儿，扣门声重了些，“清阳哥，你在吗？”

　　何以安觉得林清阳应该还在浴室里，刚准备转身去楼下客厅先坐会儿，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林清阳套了一件白色T恤，许是出来的急，头发还在一缕缕滴水，浸湿了他的T恤。

　　“抱歉，清阳哥，我忘记带门卡了。”

　　林清阳侧开身子，让何以安进门，一边拿了旁边挂着的干净毛巾，擦着头发。

　　林清阳背对着何以安，身上的白T被水浸湿，贴合着背部的隆起的肌肉和皮肤，何以安移开眼睛，赶忙给林清阳拿了一条大浴巾。

　　“清阳哥，你身上都湿了。屋子里虽然有暖气，还是要保暖，不能这么晾着。”

　　林清阳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接过了何以安递过来的浴巾，“谢谢。”

　　“不客气，你在洗澡我还麻烦你给我开门。”何以安歉疚地说道。

　　“没关系，小事，你不用放心上。”

　　“对了，清阳哥，你渴不渴，我刚去拿了几瓶水。”何以安拿高了手里的袋子，给林清阳展示着里面的东西，“我不清楚你爱喝什么，随便拿了几种，有矿泉水，咖啡，果汁，还有茶……”

　　林清阳接过何以安手里的袋子，袋子装着好几种饮料，沉甸甸的，颇有重量。林清阳注意到，除了碳酸饮料，各种类型的饮品几乎都在其中。“谢谢，我都行，你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顺手的事情。”何以安搓了搓手。

　　林清阳拿了一瓶矿物饮料，“浴室已经收拾好了，如果要是感觉冷的话，可以洗一个热水澡。”

　　何以安是寒性体质，刚在门外关了一阵，已经有些发冷。

　　“嗯，好的。”

　　何以安收拾了干净的换洗衣物，浴室里弥漫着未散的蒸汽，暖意仍在，何以安嗅了嗅，沐浴露的味道和林清阳身上的味道一致。

　　何以安仰起头，站在淋浴下，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

　　夕阳已至。

　　晚饭是梅冉几个人操办的，何以安本想帮忙，但梅冉得知他只会下面条以后，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了厨房。林清阳斜卧在客厅的沙发上，橘色的晚霞透过窗子，反射着雪的波光，落在林清阳身上。

　　何以安看着看着入了迷，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和他一同看呆的，还有学生会一起跟来的女生李希文。

　　“以安，你从男生的视角评价一下，林清阳是不是真的很帅。”李希文戳了戳何以安的肩膀，感叹道。

　　李希文并没有刻意收敛声音，林清阳翻页的手指停顿了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似是没有将李希文的话放在心上。

　　“就是冷冷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李希文接着补充道。

　　何以安没吭声。

　　“你觉得，林清阳喜欢什么样的人。”李希文压低了声音说道。

　　何以安转过头，认真打量了李希文一眼，面前的女生面容清秀，脸颊还有未褪尽的红晕，默默道：“你前两天不是还喜欢隔壁班上的那个谁吗？”

　　“谁啊，你说李铭，他已经不在我的欣赏名单之列了。”李希文瘪了瘪嘴，“他品行不端，空有一张脸，我可是关注内在美的人。”

　　“噢。”

　　“你一个噢字啥意思嘛，你还没回答我呢。”李希文不由提高了声音，瞬时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

　　何以安拽了拽李希文的袖子，示意她安静点，小声道：“我又不了解他，我怎么知道。”

　　“我感觉你们两个挺熟悉的样子啊。”李希文发出了疑问，“你没发现他……”

　　李希文刚想说些什么，梅冉从厨房探出头，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你们两个，缩在那边干嘛呢，还不赶紧帮忙收拾下桌子，马上开饭了。”

　　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闭了嘴，老老实实去整理桌子了。

　　再一转头，林清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旁的书籍和仍冒着热气的红茶。

　　晚上，何以安戴着眼罩早早上了床，却久久没能酝酿出睡意，他悄咪咪地掀开眼罩一角，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

　　林清阳的床头留了一盏小小的夜灯，昏暗的灯光笼罩，显现出与白日不同的温柔。

　　何以安不敢翻身，只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他拉下眼罩不再去看，近处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晰。何以安只得数起绵羊催眠，直到1999只，他才听到“啪”的一声，最后一盏夜灯也熄灭了。

　　何以安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直到不远处的呼吸变得绵长规律，他才再次闭上眼睛。

　　白天的思绪导致大脑过于兴奋，连带着晚上的梦境也光怪陆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