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逝波》禾下有土

10、谁来照顾

　　“这还得感谢咱们昨天晚上玩的游戏。”梅冉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昨天输的人要贴上贴纸吧，那个是李希文买的，当时冲着好看买了反光的。”

　　何以安想了起来，他因为输掉了一轮被贴了好几张，但他记得出门前都已经摘下来了。

　　“林清阳他，偷偷贴了一张在你背上。”李希文偷瞄着何以安的眼色，小声补充道，“当时我看见了，觉得好玩就没提醒你。”

　　“林清阳当时拨打了你的手机，但是埋在雪地里面，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幸运的是，反光贴纸让他注意到了你的位置，这才发现你。而且他的手机提前开了共享定位，我才带着雪场的救援人员找到你们两个。”梅冉继续道。

　　“原来是这样。”何以安说道，“希文，这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某种程度上我还要谢谢你的贴纸呢。”

　　李希文顶着众人的调侃，闹了个大红脸，“别开玩笑了，我都愧疚死了，你恢复期，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还有清阳哥，他找到你之后就一直在雪里陪着你，手也冻伤了。”李希文补充道。

　　何以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泡在一滩温热的泉水中。

　　“清阳哥因为救你受了伤，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负起责。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一定回报他。”

　　“行了，一个两个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咱们都是朋友，遇到危险还能袖手旁观不成。”梅冉有些受不了这里肉麻兮兮的氛围，“再谈什么救命之恩，都以身相许得了。”

　　话音刚落，李希文突然就闭上了嘴，何以安也收起了玩笑话，低下头去。

　　“以安，那你好好休息，一会饭点，我给你送吃的来。”梅冉看着被子里的何以安，又看向周围鹌鹑一样围着的几人，“好了好了，以安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别都堆在房间里，影响空气流通。”

　　何以安又缩回了被子里，背部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这次的确是大难不死。

　　屋子里重新归于平静，何以安露在被子里的耳朵，却隐隐红了起来。

　　*

　　第二天，巴士没有来。

　　夜晚的山里又下起了暴雪，大雪封路，交通无法通行。

　　“这可怎么办。”梅冉有些着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梅冉姐，没关系的。医生说我伤的不重，就是挫伤，一时半会回不去也没关系的。”何以安轻声安慰道。

　　“梅冉，你再着急也不顶用，现在大雪封路，强行下山只会更危险。”陈飞程收敛了一贯的玩笑姿态，正经地说道。

　　看着屋内有些紧绷的氛围，何以安笑了下，“梅冉姐，往好了想，这次的经历也是非常难忘了，怎么不算是大家的青春回忆呢？”

　　“哎，你呀。”梅冉摇了摇头。

　　李希文鹌鹑似的站在一旁，“我们的物资还算丰富，在这里呆上几天不成问题。”接着悻悻补充道：“还有，我会负起责任照顾好何以安的。”

　　迎着众人略带怀疑的目光，李希文梗着脖子继续道：“干嘛这么不信任我，我……我肯定没问题。”

　　“希文，不是不信任你，但你是个女生，以安现在行动不便，你总不能贴身照顾吧。”梅冉特地加重了贴身两个字。

　　何以安立即紧张地摆了摆手，表示对这一提议的抗议，“梅冉姐，你可别逗她了，我扶着点东西可以走，没什么的。”

　　“陈飞程，要不你和许昌州一起出门看看，能不能借到拐杖、轮椅之类的。”梅冉道。

　　陈飞程站起身，看了看窗外飘飞的大雪，“估计得等等，现在雪太深了，不好走路。”

　　何以安刚想张口，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我来吧。”

　　一时间，众人转头望去，林清阳仍然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书，让人不确定刚才的声音是否源于他。

　　啪——

　　林清阳合上书，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又说了一声：“我来吧。”

　　这次的声音清晰而沉静，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令人莫名心安。

　　“好啊，好。清阳你和以安住在一间房，如果能帮忙就太好不过了。”梅冉一愣，随即开心了起来 ，她以前总觉得林清阳为人礼貌却有些冷淡，让人轻易不敢找他帮忙，没想到这次他愿意主动接下照顾何以安的任务。转念一想，林清阳都愿意冒着危险去救何以安，内心还是善良又仗义的，是她之前以貌取人了。

　　何以安拒绝的话在嘴里滚了几遍，最终没有说出口。不含私欲的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清阳哥。”

　　*

　　林清阳既然答应了下来，便是一点都不含糊。

　　他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却时刻关注着何以安的一举一动，能够在他开口前便洞察他的需求。

　　何以安感受着林清阳投来的视线，觉得浑身很不自在。

　　太近了。

　　每当林清阳靠近他，何以安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幅度，这令他无所适从。

　　在客厅里还好，一行人说说笑笑，何以安还可以转移注意力。但是等晚上回了房间，共处一室的压力便袭了上来。

　　何以安坐在床上，有些敷衍地滑动着手机页面，心神却被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吸引。

　　余光中，林清阳的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丝优雅闲适，令人赏心悦目。

　　不一会儿，林清阳拧开房间门，出门去了。

　　看着林清阳离去的身影，何以安没有觉得心安反而有一丝郁闷浮上心头。

　　何以安快速滑着手机页面，乱七八糟的思绪全被出门的人带走了。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房门再次打开，一股寒意涌进温暖的室内。

　　何以安注意到，那股寒意正是从林清阳身上散发的。林清阳的发丝眉间仍带着未化的雪，顷刻间便被房间里的热气融化成了水滴。

　　他扯了块毛巾擦了擦脸，又进卫生间里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用毛巾包裹着什么东西朝何以安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何以安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等林清阳走进，何以安才看清林清阳手里毛巾里裹着的，正是冰袋。

　　“你背部肌肉挫伤了，受伤的时间还没有超过24小时，需要用冰袋冷敷。”

　　“噢，好的，谢谢清阳哥。”何以安伸出手去接，林清阳却没有动作。

　　“趴下。”

　　“什么？”何以安惊讶道。

　　“你背部受了伤，你自己怎么敷？”

　　何以安伸出的手突然就僵住了，伤在背上，他好像确实够不到……但是……

　　还没等何以安反应过来，林清阳的手已经按在了何以安肩膀上。

　　“何以安，冰要化了。”

　　“哦。”林清阳落在肩上的手温热，仿佛带着重若千钧的力量，何以安晕乎乎地跟着林清阳的力道趴在了床上。

　　林清阳的手抚过他的肩膀，滑至他的腰侧，将他的上衣缓缓拉开。

　　林清阳的另一只手因为拿着冰袋，已经染上了凉意。带着凉意的手蹭过他腰侧的皮肤，何以安觉得自己的背部皮肤都颤栗了起来。

　　那只手顿了下，接着抬高了些，将他的衣服卷了上去，没有再碰到他的皮肤。

　　“嘶——”何以安抽了一口气。

　　寒冷的冰袋虽然隔着毛巾，落在背部裸露的皮肤上，仍让何以安有些受不住地瑟缩了下。

　　“可能有些凉。”林清阳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

　　“嗯，没关系。”

　　何以安俯趴着，闷闷的声音隔着枕头传来。

　　“介意吗？”林清阳问道。

　　“什么？”何以安扭头，有些疑惑。

　　“坐在你的床边。”

　　“不……不介意。”何以安再次把头埋进了枕头。

　　何以安感觉床边陷了下去，透着热意的身躯坐在了何以安身侧，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蕴含的热量。

　　何以安的脊背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呈现出近乎玉色一般的白，红肿的挫伤落在脊背上，更显得可怖，仿若被撕毁的雪白宣纸。

　　林清阳移动着冰袋，在何以安的伤处轻敷着。和视觉不同，何以安的脊背虽然瘦削却不显羸弱，腰线流畅顺滑，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冰袋每移动一分，手下的肌层便因为温度而产生反射性的颤动，让人意识到这并非美丽的死物，而是生命的象征。

　　林清阳手下的力道突然加重，何以安痛哼了一声。

　　“抱歉。”林清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没关系。”

　　何以安趴在床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被老鹰按住的猎物，无法动弹，只能够忍受猎手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逗弄和折磨。

　　何以安咬了咬牙，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耻。

　　背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裸露的肌肤重新被衣物覆盖。

　　“好了。”

　　何以安抬起头，脸部因为一直埋在枕头而泛红。

　　林清阳已经收拾好冰袋，好整以暇地站在何以安的床头，俯视着他。

　　何以安觉得自己的脸涨得更红了，就在他以为“折磨”已经快要结束的时候，林清阳又开口了。

　　“今天你在雪里滚了那么久，身上也沾染了很多浮尘，最好清洁一下。”

　　何以安的确想要洗澡，原本滑雪就流了不少汗，后来又在雪堆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他迫切需要一场热水澡，冲走所有的疲惫和压力。

　　何以安刚想点头，林清阳又打断了他。

　　“不过，你的背部受伤了，热水会加剧肿胀，所以不建议洗澡。”

　　林清阳的声音客观冷静，而且颇有道理，让人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何以安有些失望，他本想开口放弃，林清阳又开口道：“如果只是稍微冲洗一下，避开伤处应该没问题。”

　　得到允许，何以安挣扎着坐起了身，背部拉扯的肌肉让他的痛的有些表情狰狞。

　　何以安刚想下床，突然身体一轻。

　　“我还没说完。”林清阳抱着何以安，目光低垂，“你一个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