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无途》山及可卡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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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土平原上分布着很多供应站，每个村上都有，镇子上更多，这些供应站为人们提供丰富的生活物资，有传送系统与高原城和平原物资仓相连，通过地下渠道智能补给物资。供应站的民生识别系统自动识别人体信息，或者验证身份代码，以此兑换生命值。每个供应站都提供充足的保障基本民生的免值物资，住房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免费，出行免费，就是说，人们无需为生存发愁。
　　平原的生态种植全部使用智能机械化，因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机器人，人们也要参与劳作。机器人被禁止出现在生态圈内，那些人认为（事实已经证明），高级机器人的全面参与和毫无竞争意识的社会形态限制了人性的活力，当然，大城被封闭很久了，平原人渐渐不知道机器人全面替代人类的那些事了。
　　无途进入了供应站，站在食品供应窗口前，无意外地以多明的身份取了一盒牛奶和一块米糕。在这个时代，因为加工制造和工艺技术的统一性，社会生产的统一性，产品只存在多样化，没有了品牌性。
　　牛奶和米糕都属于免值商品，但仍然要识别身份。未成年人的生命值由国家参考其法定监护人的储值自动分配，也有补贴，监护人可赠与，孤儿则由国家定值发放并统一照顾。
　　无途还不想以多明的身份为所欲为。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同学们的反应会将一切将盖棺定论。
　　其实不必等到这一刻，家人和邻居都不会说谎，只是自己那时处于意识混乱的挣扎状态，无法深刻分析这件事。
　　校门一样有人体信息识别系统监控，但无途觉得自己对学校和师生的记忆毫无问题，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多明！多明！”一位女生在身后喊道，无途停下脚步。
　　“看背影都不敢认你了，假期过的好吗？”
　　女生叫离见秋，身材好，姿色不错，她是无途的同桌。
　　“你好！见秋同学，一个假期没见你，长开了。”无途想轻松点。
　　“薄情寡义的家伙，一假期你也没来镇子看我啊！”
　　离见秋的眼神和多闪闪的一样明亮，个性也相似，那么，无途迷恋多闪闪是否是多明迷恋离见秋的潜意识？
　　大概是成长的缘故，这丫头的眼神突然让无途无法直视了，那眼里的风情含着一种对青春如何绽放的指引和审判，要有条件地俘获人心了。无途红了脸。“我，我懒得折腾------”
　　同学们称呼多明毫无违和感，新环境证实了无途占据了多明曾经的记忆，篡改了大部分认知常识。

　　建立封闭大城不久以后，政府逐渐恢复了应试教育。
　　在人类文明的鼎盛时期，随着科学知识的广泛掌握与应用，生活模式统一，集体意识高度协调，因为没啥可表达的，影视艺术，人文宗教都渐渐沉寂，人们以高度的科学认知无限接近宇宙的真实。因为失去了竞争性与荣誉感，透支了人体健康，应试教育和竞技体育彻底被杜绝。如今为了人性的活力，这些东西尝试着被找回。
　　平原人已经忘记了艺术曾经沉沦的因由，作为爱好，大家开始喜欢捣鼓一些小情趣，在确保不透支健康的前提下，竞技活动也开始有了苗头。无途知道同学们偶尔会发掘历史长河里的一些影视剧和音乐作品，试图回味以往，丰富自身的观感，或者纯粹取个乐子。
　　但这些都不是多欢跃的事，人们像大病初愈的患者，有了些精神却无法放情张狂。
　　课桌由曾经的电子系统环绕的半封闭状态改回了开放式，简化了辅助学习的工具，年轻人的交流意愿有所改善。
　　正式开学那天，离见秋依然坐在无途身边，罗老师没有改变学生们的位置，她懒得理会这种事。
　　罗迟教语文，班主任老师，乍看秀气，越看越是美女。她是城里出来再也回不去的那类人，这些人大多被安排为医生，教师，技术人员等职业。平原人都嘀咕他们被城里淘汰了，又实在看不出被淘汰的劣迹，反而个个出色。城里的世界真是不敢想象。
　　罗迟与那些人一样，不爱言辞，没有笑容，如同根本不知道高原城存在着一般，从不提及。她的脑袋似乎设定了一套教学流程，流程以外的事都干扰不了她。她如机器人一样无所不知，逻辑缜密，问所必答，不经意就震慑了学生们的轻狂。
　　“很高兴我们还是同桌。”无途对离见秋说，却不敢看她。
　　离见秋觉得挺稀奇，“我不是认错人了吧？您假期去洗脑了吗？能跟我这么客气。”
　　“应该的，尊重美女是应该的。”无途说。
　　没有开场白，罗迟直接拿起课本诵读课文。从前她不拿课本，朗诵如机器播放，此刻竟带入了情感，好像还有点了表情变化。
　　“罗老师和你一起洗脑了吗？难道是我走错了教室？”离见秋小声嘀咕。
　　数学和物理艰深，很多学生不喜欢。年轻人有向往，却已无竞争意识，觉得能否考入高原城是自然而然的事，很少有人当成一种责任。
　　多闪闪和离见秋都是例外，她们的执念来源于她们莫名的活力。
　　无途觉得很多知识已经融会贯通，听课只是重新走个过场，而且看待同学如同看待不成熟的青少年，对教师的行为更有体会。那么问题来了，无途到底是什么？仅是一个名字，一些知识和一个刻木偶的爱好？他占据了多明的记忆，扼杀了多明的思想，树立了自己的个性。那么思想和个性是什么？为什么不深植记忆力里？为什么轻易地被侵入？多明还能回来吗？能赶走无途意识吗？一个谋杀者要与一个被害者共存直至终老吗？
　　无途是个不折不扣的谋杀者！想想都可怕，就这么一点东西，没有自己的记忆，没有自己的情感，轻易地就夺取了一个人的大脑并发展成不可逆转的态势，无途意识为何如此强势？
　　运动课上打篮球，无途意识到了自己比其他人反应更快，更敏捷，更有力量，只是从前飘逸的动作此时做出来却很僵硬，缺少激情和灵性，但控制能力却极强。
　　这些都是无途的东西吧？像刻木头从生疏到熟练用了很短暂的时间，无途的潜在能力很可观吗？
　　放学了多闪闪在门口等无途。他们姐弟原来在一个班级，因为多闪闪太爱出风头多明强行转了班级。多明不喜欢多闪闪出风头，无途却非常喜欢，两个念头的碰撞是否证明了多明的意识还在挣扎，还有复苏的可能？
　　“你知道我会等你吗？”多闪闪问。
　　“当然知道，我没有失忆。”
　　“要是你先出来呢？”
　　“我就等你。”
　　“没问题吗？”
　　“没问题！肯定要一起回家。”无途确认道。
　　离见秋出了校门便抱住了多闪闪，在她的嘴上狠狠亲了一下。她们是学校舞蹈队的双珠，逢表演节目必成双而上，轮换领舞每日一次的课间操。今天是多闪闪领舞，离见秋的舞姿也在无途的记忆中。
　　“感觉怎么样？”多闪闪瞄一眼无途，问离见秋。
　　“你弟弟你问我----好像换了个人。”离见秋看似敷衍地说。
　　很少有年轻人像她们一样如此表达热烈的情感，但无途认为她们的关系不是想象中那般要好。
　　因为热情的感染力，同学们一直认为她俩都能被保送进高原城，不必经过考试。大家喜欢活力四射的身边人，却也不效仿，不甚羡慕。
　　离见秋走了，她家住这个镇上。镇子上没留存一点历史印象，或者建设了具有某种地域文化特征的风格，全是这个时代统一规划的大和谐气象，便无留恋的意愿。
　　“你不去送她吗？以前你为了送她经常抛下我。”多闪闪说。
　　“以后不会了----”无途想傻笑一下，却没笑出来。
　　“什么不会了？”
　　“不会抛下你”
　　“少来！我是你姐，不是你的恋人”
　　“我更不能抛下我姐姐”
　　“我可不喜欢粘着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领舞的样子真妖娆----我是指不可替代的美感”
　　“切！你又不是没见过，从前你特别不喜欢”
　　“那是冰冷的记忆，没有真实感触-----”
　　无途意识到失言了，多明的记忆成为冰冷的，是因为自己扼杀了他。逝者的亲人正在眼前，谋杀者却炫耀起来，这是多么残忍的事！
　　多闪闪沉默了，一时不知怎样面对这个双重人。

　　因为变得沉稳干练，活动能力更强，无途被选为活动课代表。受多闪闪活跃性的启发，他为活动课设计了一个小游戏：四人一组，两男两女，女攻男防。活动规则，在规定的有限场地和时间内，主攻女生要把一张纸条贴在主防男生身上，另外一个女生和男生负责协助攻防。女生可以使用任何方式，包括拉扯搂抱，男生只能躲闪跑动，不可使用手臂。男方输了向女生施欧式单膝跪吻手礼，女方若输了则向男生施丫鬟请安礼。
　　这个举措对无途来说是个极大的心里突破，忐忑地等待着效果发展。果然，开始大家觉得无聊，并不热衷，这时候，他们还不喜欢探索陌生的游戏领域。离见秋却很支持，带头游戏，渐渐的，大家发现游戏有了些妙处，门槛低，谁都可以参与，男强女弱被游戏规则拉回到了一种温馨的平衡里，组队协作与身体接触的巧妙体现了一种关系和情感表达的契合度。
　　游戏最后的胜败仪式最能启发男女情感的微妙，此后，大家开始对多明的转变更新了看法。
　　但无途还是不喜欢学校的生活，这些东西再也不适合他了，他的思想完全跨越了这个阶段，不想重新摸索青春的心思，如果不是每天臆想罗迟以往的经历，揣摩她教书时的心态，然后等待陪多闪闪一起放学回家，无途很难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