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无途》山及可卡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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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兰立倩影，白芷动芳馨。
　　于巾以复制了《离骚》中的十八种香草为骄傲，不得不承认，她和多四业为生态种植付出了更多的辛苦，并取得了卓越的成果。
　　谁都搞不明白《离骚》的十八种香草都是啥，江离，宿莽，兰惠，木兰-----只看见她种的到处都是，生态棚里，水塘中，田地里，蓬勃生长，招蜂引蝶，因心怀《离骚》而高洁。
　　在这个时代，植物似乎比人类更有活力，生态种植不止是平原人的任务，也成为了他们的爱好，这是如今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一种宝贵信条，并以此确认人们依然可以很快乐。
　　无途想起了遥远的追花人概念，他们穿着朴素的衣裳，带着他们的蜂箱，从花海中出现流连，然后离去，去向远方的另一片花海。他们行径是浪漫和辛劳的一种代表，这两个概念随诸多无实际定性的美好概念一同模糊过，在如今还未被完全唤醒。
　　那么罗迟出现在多家的花海一定唤醒了这两个概念，她是个刻板的女人，走在乡间小路任花香扑面很少见，她是佛系的教师，教授蜜蜂一般带刺的学生，突破心里防线来家访极为难得。
　　泥土路崎岖不平，她低着头缓缓地走，偶尔抬起头，风吹动她的头发清爽怡人，无途站在村口的柿子树下等着她慢慢靠近。
　　她最近看无途的眼神有了一点内容，不似原来全然空洞，她在课堂上提出过几个问题，让无途回答，从前她没问过多明问题。
　　无途认为过度剖析都是罪过，少言多行，故弄玄虚是寡知多疑的衍生产物，何必纠结不放，因此避开了她的问题要点简单地表达了一下此类看法，但不是不屑，无途是不敢在她面前张狂的。
　　某一次回答的是，某种情况下必将体现其某些特质，横向对比这种必然特质的优劣纯属多余，实际行动证明了很多批判的无用功。
　　不知罗迟是什么看法，反正没什么表情，也没介意无途驴唇不对马嘴的胡咧咧，她用食指轻轻点了几下桌面，低声说：“坐下吧！多明同学。”
　　思考间，她纤细的手指连同柿子树叶的影子一起晃荡在无途的思维里，莫名地飘飘然。
　　“是你妈妈告诉你我要来的吗？我只是跟她说了。”罗迟终于走到了柿子树下，捋了一下头发，很温柔地说。她似乎不想激发起无途锐利的眼神，发出灵魂质疑。很多时候她都在回避别人的眼神。
　　“没有！罗老师，我远远看见是您，自然要等您。”无途很温柔地回答，也怕惊着她。
　　“请谅解我没通知你，多明同学，我来是因为想念于巾老师了----她曾是我的老师----我想跟她聊聊天，顺带了解一下你的状态。”
　　“您客气了，罗老师-----”
　　于巾和多闪闪来到了柿子树下，她们早就看见了小路上行走的罗迟，只是不想过早打扰她。
　　“您好！罗老师。”多闪闪招呼。
　　“你好，闪闪同学！您好！于巾老师，早就应该来看您，只是您的学生比较惰怠，不愿离开舒适区，请老师见谅。”
　　于巾笑着抚摸罗迟的脸，拉起她的手一起向家里走。
　　多闪闪为客人泡花茶，无途觉得无事可做，不好坐下，不敢离开，杵在了一旁。“多明，我没什么事，你和闪闪不必陪着我。”罗迟说。
　　无途还是觉得无事可做，但知道不该草率地离开罗迟的视野，她终归带着受人敬重的特质，只好还是傻愣愣的杵着。
　　多闪闪放下了茶壶就自然地拉起无途去田地里采花。

　　邻居的少年是个智力发育迟缓者，他躲在儿童的天真里不愿出来，喜欢喃喃自语，喜欢傻笑，喜欢粘着多闪闪。无途认为他是躲避者，不是真的智力低下。这时候体会到活力的妙处了，他是被生命活力的感染力吸引着，不为别的，只为多闪闪身上的活力纯净。从前他也喜欢多明，自从谋害者出现，他不喜欢无途，甚至感觉惧怕。
　　这么看这位童真少年有着强烈的第六感，有其不可替代的纯粹性，他预感不妙的东西一定存在着某些瑕疵，或者有不良隐患，他理解不了更多理念，当他看无途惊惧的时候，无途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辛遥，过来呀！跟姐姐一起去采花。”多闪闪奶声奶气地说，对着辛遥抖了抖挎着的竹篮。
　　辛遥双手抱拳，吮吸着翘起的一双大拇指看着多闪闪，露出期望的神色，就要靠近，看看无途又惧怕了不敢靠前。
　　无途要独自离开，被多闪闪拉住：“你干嘛去？”
　　“你没见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我们何必辜负他。”
　　“一会儿罗老师跟你谈话我再陪他玩，这会儿先陪你。”
　　“我不是孩子了----你还挺忙的。”
　　“那当然喽！谁让我这么招人稀罕呢！”
　　“我一会儿还要陪罗老师吗？”
　　“那当然喽！我印象里她还没专门为某个学生做过家访。”
　　他们就这样抛下了辛遥，无途心念不忍，思索着辛遥惊惧无辜眼神的含义，因此闻不到花香，看不见身旁蜂蝶乱舞。
　　多闪闪倒是气定神闲，认真地选摘花骨朵，仿佛一点也不愿意辜负阳光花海下的每一寸时光。
　　“别想着辛遥啦！又不是你的错。”她督促心不在焉的无途。“哝----这些要枯萎的和那些没希望开的都可以摘-----”
　　“我觉得在它们最盛开的时候泡水才最有价值。”
　　“不是不可以，我就是不忍心----花蜜留给昆虫们吧！”
　　多闪闪按照自己的节凑采摘，他们很快采满了竹篮，回来的时候，还见辛遥站蹲在路边玩石子。
　　“真的不能医治吗？这个时代的神奇科技呢？不太可能一点办法没有。”对于辛遥的境遇无途无法释怀。
　　“不好医治吧！你不是知道吗？思想问题最难解决。”她笑道。
　　“我们情况不一样”
　　“叔叔阿姨认为问题不大吧！”
　　“他们总有老去的时候”
　　“听说可以计算机意识干预，风险很大，效果不一定明显，副作用难说，还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多闪闪冲辛遥挥挥手。“等着姐姐呦！姐姐把花晒起来就带你一起去摘。”

　　罗迟拿起木偶，站在多闪闪曾站过的木屋的阳光里，仔细地看。透过隐隐飘着木香的窗子，无途看见窗外花海里的辛遥和多闪闪采摘的样子，才体会到了那一刻的风情。
　　罗迟拿起一个放下一个，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放在外面的木偶她一个都没落下，十几个木偶她看了大约十几分钟，其间一句话不说，无途也没问，气氛有点诡异。
　　“你是怎样做到这么栩栩如生的？多明同学。”看完所有木偶，她问了和多闪闪相似的问题。
　　“我也不是很清楚，罗老师，感觉吧！纯属凭着感觉雕刻。”无途给出了相似的回答。
　　“嗯------”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在思考什么。“可以送我三个吗？请恕我冒昧，我真的很喜欢这些东西，多明同学，它让我觉得现在还能看到这种爱好和手艺很可贵。”她的眼睛明亮了。
　　“当然可以！罗老师！”无途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还有一个请求，多明同学，就是我想把你送我的木偶给一个曾经在城里的朋友看看，当然，只是给他看看，不是要转赠给他。你不介意吧？”
　　“当然可以，罗老师，您不必这样客气。”
　　“我觉得我太失礼了！”她的脸红润了起来。
　　“哪里！这有什么失礼的？”无途不敢直视她了。
　　“我觉得如此卓越的手艺不该被埋没，一生只爱一件事的工匠精神大约离开了我们----或许也没离开，只是躲在角落里没有那么招摇了----我们在等待一些东西恢复，哪怕只是以招摇狂妄的姿态----你能有这样的爱好是件很幸福的事。”她红润的脸颊泛起了光泽，如栩栩如生的木偶一般。
　　“您过誉了，罗老师！”无途拿起多闪闪榨好的樱桃汁。“您喝口果汁，闪闪刚才榨的，她比我更懂礼节。”
　　“谢谢！多明同学。”她接下来，很快喝了一口。“非常不错的果汁，香甜甘美----你也很懂礼节！”
　　“承蒙夸奖，罗老师！您请坐！”
　　罗迟缓缓坐在木椅上。“我今天来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跟你妈妈探讨了一些关于教育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很汗颜，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力图付出精力做得更好，或者直接说我对教学缺乏热爱----当然，这次来见你主要也是惊讶你这一个假期的改变，对我来说这是个挺神奇的改变。”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无途，似乎要等对方问什么，但无途没什么疑问，她只好继续说：“我觉得你的学习态度更踏实了，学习方面反应更快，知识点思想观点都更新颖更有冲击力，但显然这不是我们教学的功劳，是发自你自身的改变，我觉得这种改变对于教育具有很大的启示意义----”
　　罗迟说了很多，无途也能听明白，只是无途更愿意观察她的神态，捕捉她的思维变化，对谈话内容倒不是很在意。
　　“罗老师！我其实没啥变化，可能是刻木偶的时候想多了，对待其它事也就更谨慎一些。”无途说。
　　“有一定道理！”她沉思说。
　　“感谢罗老师这么关心！”
　　“小伙子！我们可以轻松一些吗？你这样客气，我都不好意思选木偶了。”罗迟突然站起身。
　　“您随便选----”无途有点慌乱，指着木偶不知如何是好。“您能欣赏我很荣幸。”
　　罗迟笑了笑。“姜尚，文王和纣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无途急忙寻找木盒，装起三只木偶双手奉献给老师，献出木偶时脸又红了，因为立刻意识到这个行为有点送客的意思。
　　罗迟双手接了，神情挺坦然，无途心里好受些。
　　“好吧！谢谢你，家访很愉快，今天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无途心里立刻愧歉起来，还有点失落，期望她走又期望她具备长久留下的条件。
　　于巾准备了一些水果和晒干的花朵，放进了竹篮中，让无途帮着拎着，因为态度很坚决，罗迟不敢太推辞。
　　她送罗迟到村口的柿子树下，不再相送，神情竟有些感伤。
　　两个文雅的女人挥手作别，待离得远了，看不见彼此，罗迟向着村口春天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行为让无途大感困惑，不禁对罗迟担忧起来。
　　她的步伐还是很缓慢，仿佛疲累了，像要沉醉在花香里一般。
　　夕阳昏红，霞光满天，多闪闪依然陪着辛遥在花海里游玩，看不见人，可以听见笑声。
　　“罗老师！您为什么没把车子开进来呢？”看见路边停靠的袖珍车，无途问。
　　“走走吧！我觉得我能这样走一走很不错，我不想错过这样的美景！”罗迟幽幽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