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余生欢》青云悦悦

6、鹄

　　虽然说已经做好了要让弟弟习武的准备，可是这师傅的人选却是难以决定。
　　父皇病着，时常睡着养神，很难和父皇商量，而且顾昭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打扰父皇，虽然自己做好了种种准备，但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父皇能够赶快恢复健康。
　　那禁卫军？更不行了，这件事既然要作为弟弟的护身符，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彪将军虽然效忠于父皇，可是曾经也是和二皇叔一起打过天下的，在父皇的后代子嗣和二王爷忠亲王之间，顾昭不敢去赌。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造访姜夫子了。
　　顾昭做了决定，也就决定这么去做。
　　“真的？公主要去看望姜夫子了？”夏露听了一脸兴奋，又很快地说：“姜夫子最喜欢吃桂花鸭了，我得给他做好带去。”
　　春雪也笑了：“公主告诉你的意思就是这个，你快去准备夫子爱吃的酒菜。”
　　夏露一转身就看到了正在走神的秋水：“刚好看到你了，今日要做的菜式复杂，你和我一同来可好？”
　　秋水现在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只有夏露才能让她觉得有几分亲近，她自然是很愿意和夏露一起待着。
　　到了小厨房里，秋水拎着一只鸭子，夏露一点点细心地把秘制的酱料涂在鸭子表皮上。
　　干了就再涂，如此反复，直到鸭子的表皮被酱料的颜色浸透，夏露才把鸭子高高吊起来，又在下头点燃了一堆松枝，借着松枝的香味来熏制鸭子。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夏露也就和秋水聊起天来。
　　“你知道吗，公主要去看望姜夫子了。”
　　秋水疑问：“姜夫子是谁？”
　　夏露这才想起来秋水不是从小跟着公主长大的，赶忙给她解释：“姜夫子就是公主的夫子，其实也是太子的夫子。公主十岁的时候，姜夫子云游到了顾家，当时就说公主和太子绝非凡人，于是愿意上门来教导他们。皇上仔细考察了那姜夫子的学问，认为他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奇人，才叫他做夫子的呢。”
　　想了想又说：“那个时候，家里还有忠亲王家的世子也在，也想去，可是那姜夫子却说他的学问只能传授给公主和太子。当时的忠亲王妃还很不乐意，皇上只好花一万两白银请了周阅君来给忠亲王世子上课。”
　　秋水微惊：“周阅君？可是现在当朝的尚书令周阅君？”
　　夏露点头：“正是他。他当年的才名可是举国皆知的，也正是因为请了他这样的名师，中忠亲王妃才没有再愤愤不平。”
　　秋水又在口中念了一遍：“姜夫子？这姜夫子我倒是未曾听说过。”
　　“你可莫要和那忠亲王妃一样，只以这名气看人。姜夫子乃是修道之人，向来都是游走在山野之间，不入世自然是没有名气在外的，可是他真的很厉害。他给公主做了五年夫子，走的时候便说公主和太子该学的本事已经学会了，差的就是什么历练了。皇上感恩他认真教习，赏赐给他万两黄金，还要给他封官，可是他什么也没要，就那么走了。”
　　秋水听了有些感叹：“的确是高人，竟然能够将功名钱财都看做无物。”

　　顾昭做好了准备，就吹响了鹄哨。
　　鹄哨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没一会儿，就有两只脖颈长长的白色大鸟腾空飞来，落到院中以后先是互相亲昵地交缠脖颈，随后又走到顾昭身边。春雪把早就备好的一笼小鱼放在一边，又拿出一根银柄雕凤夹，顾昭拿着那夹子一条一条的夹着小鱼喂这鹄。
　　两只鹄吃饱了，扇开翅膀，顾昭的衣裙被吹起，她很无奈地说：“好了，大鹄、二鹄，你们两个也太淘气了。今天我得让你们做点事了，把这信送给姜夫子。”
　　说罢，春雪就抬起其中一只鹄鸟的腿，把一卷白玉信轴紧紧地绑在上头。
　　那鹄鸟看看脚，又伸长脖子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过了大半日，两个白色的身影又飞回到宫殿上方，春雪解下信轴，顾昭展开卷成一团的信纸来看，看完后就笑了：“竟在那里。”
　　随后就对着春雪吩咐：“姜夫子竟然就在国安寺，实在是行踪莫测。我们穿便衣去，带人也要少，只带你们四个，我们一起骑马出去。”
　　春雪点点头。
　　很快，就有一辆马车出了宫，在宫门口，守宫门的侍卫大喊：“来人是谁？请出示腰牌！”
　　轿子里的人递出来一块玉牌，那侍卫仔细看过后双手行礼道：“原来是春雪姑姑，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姑见谅。”一边说一边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太强硬了：这春雪可是皇上唯一的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中宫空着，这公主可说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了。
　　轿子里传出女声：“无妨，职责所在，守卫皇宫安全。若是查验无误，可否放行？”
　　这声音柔婉，说的话又是最有礼貌的。那侍卫赶忙挥手命另外几人打开宫门。
　　充做车夫的那人下巴白净无暇，用力甩了几鞭子，马车才缓缓转动了车轴，走远了。
　　马车出了皇宫，停留在偏僻的一处巷道里，秋水和冬霜已经牵着四匹马等在这里了。
　　马车停稳，春雪最先跳出来，夏露也红着脸蛋出来，两人立好矮凳，才掀开车帘接顾昭出来。
　　顾昭今日穿着一身碧青色暗纹短打，长发束起，戴着帷帽遮住面容。
　　夏露夸道：“公主今日瞧起来实在是精神，倒像是一个翩翩公子呢！”
　　顾昭笑了：“净胡说，不过是为了方便些才这么打扮，可是有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男女，何来公子之说？”
　　春雪也笑了：“你这丫头也是，虽然你年纪最小，可是也过了说胡话的年纪了。”
　　说话间，顾昭已经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一匹马，春雪见了又说：“倒是你一天到晚的也别尽顾着说胡话，这骑马倒是也该好好学学。每次出来，就是你不会骑马，还得别人驮你。”
　　说罢，春雪也利落地上马。
　　夏露大叫：“春雪姐姐倒是带我一程！”
　　春雪一扬马鞭扬长而去：“自己跑着来！冬霜快走，别理这贫嘴小妮子！”
　　顾昭也已经走远，冬霜几乎是跟在身后。
　　顾昭头也不回，只是问：“怎么你二人都来了？”
　　春雪笑着答：“公······公子不知道，这夏露傻妮子倒是会收买人心，一天哄得秋水给她烧火帮忙呢，自然是有秋水帮她。”
　　顾昭奇道：“这秋水性子冷淡，不与人亲近，竟然和夏露亲近起来了。”
　　春雪又甩出一鞭子：“可不？秋水虽说不负责伺候，只是随身保护，可到底入了我们姐妹的排行，自然是亲近些才好。”
　　冬霜回头看一眼：“豁，秋水好俊的身手，她们两个人都追上来了！”
　　这驰骋马上的自由感叫顾昭眼眉飞扬，她猛抽出一鞭子说：“来，我们比试比试，好久不曾比过了！”
　　向来寡言的冬霜此时也露出兴奋的神情，一连抽了两鞭子说：“比就比！”
　　身后还传来夏露大叫的声音：“我们追上来了！”

　　快到国安寺，几人才勒紧缰绳，让马儿放慢步子，虽然是一路驰骋，可是这些马都是良驹，此时依然气息平稳、脚步稳当。
　　几人将马安置在国安寺外头的一处小茶室——这里说是茶室，其实专为来上香的香客看管马匹、马车。
　　把这几匹马安置好，面前又摆上干草，几人才走着向国安寺进去。
　　上一次前来，是祈福，宫中的禁卫军守卫森严，轿子直接抬进了寺院大门，顾昭下了轿子就直接受了拜去了客堂，也甚觉无趣。
　　这一次微服而来，一路上有无数的百姓，络绎不绝间倒是格外有趣。
　　只有春雪等四人看似无意，实则紧紧守在顾昭身边。

　　等进了国安寺，春雪在客堂前放下一锭银子，低声说：“有劳这位小师傅，我们是来拜访一位姓姜的贵客。”
　　那小师傅双手合十回礼道：“姜施主早有安排，还请几位随我来。”
　　等到穿过回廊上了二楼，就听到古琴声悠悠扬扬，这小和尚将她们带到门口便退下了。
　　顾昭在门口微驻足，听出了这弹奏的正是《十面埋伏》，却没有那原曲的紧张，而是带着一种慵懒，心上的焦急也平淡了几分。
　　轻抬手扣门，里头的琴声不止，却有人声传来：“请进。”
　　顾昭提着夏露早就备好的食盒进去，四人都守在门口。
　　进去的瞬间，琴声戛然而止。
　　一个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的老头笑眯眯地说：“小阿昭，好久不见，得有两年了吧。”
　　顾昭亲昵地说：“姜夫子自由洒脱，一走哪里还记得我和明儿两个小可怜呢！”说罢提着食盒放在桌上：“桂花鸭！八珍羹，都是姜夫子爱吃的，还有好酒。”
　　姜夫子揣着手走过来：“还是我的小阿昭惦记着我这老头子！这出门在外，可吃不上这手艺，我得尝尝看夏露这小妮子手艺有没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