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乎》竹影疏狂

2、连理

　　自从圣旨下达以后，礼部便开始陆陆续续地操持婚礼，父亲更是为此事操碎了心，连朝政公务都临时放在了一旁。他的身影总是忙碌地穿梭于书房与客厅之间，与前来商议婚礼细节的宾客交谈，或是审阅礼部呈上的各项安排，仿佛每一丝细节都承载着家族的荣辱兴衰。
　　有时候，我独自坐在闺房，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我说不清对父亲的感受，好像自小到大就没有感受过父亲发自内心的爱，更多的都是教诲我如何去当礼仪周全的宫妃，又或是成为可以代表相府的名门闺秀。
　　好在母亲对我各种没做好的地方总能无限包容，让我在家族的桎梏中找到了自我，养成了偶尔的古灵精怪性格。然而，在父亲面前，我却总要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尽力去扮演一个符合名门望族形象的女儿。我的言行举止，乃至一笑一颦，都需经过深思熟虑，生怕有丝毫的差错，会一时之间让他失望。
　　可时间也是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已到了婚礼这一天。
　　贴身侍女皎月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待我梦醒时分，便轻执铜盆，以温水轻拂我的面庞，继而取出一盒盒精致的胭脂水粉，犹如丹青妙手于我脸颊上细细勾勒，一抹绯红恰似朝霞映雪，更衬得我那双杏眼明如秋水，添了几分娇羞与甜美之态。
　　及至婚服加身，我身着一袭织金绣凤的华裳，那衣裳以云锦为底，金线绣就凤凰展翅之姿，栩栩如生，仿佛随时可破云而出，振翅高飞于九天之上。衣裳之下，裙摆轻轻摇曳，如同池中绽放的莲花，清雅而不失庄重。
　　我的头顶凤冠，两侧各饰以一对精致的步摇，步摇之上，以宝石镶嵌成花朵之形，色彩斑斓，犹如春日里绽放的百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令人陶醉。步摇之下，垂挂着数串细小的银铃，随着我的步伐轻轻作响，如同山间清泉流淌的声音，清脆悦耳，为这庄重的场合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望着铜镜里打扮得清甜可人的自己，倒真如春日初绽桃花般娇艳欲滴，明媚得不可方物。然一想到这身盛装竟非为所爱之人而披，我内心便泛起层层遗憾的涟漪，犹如春日细雨，无声却绵长，浸湿了心中那片渴望自由的天地，让明媚的春光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正当心神游离之际，上轿的时辰悄然而至，相府内外皆被欢声笑语与喜庆丝竹所充盈。皎月扶着我小心翼翼走出闺阁，一步步走向停驻在府门之外的皇家婚轿。可即便我自幼随父亲出入各种显赫场合，见识过无数繁华盛景，当目光触及那婚轿之时，仍不由自主地为之震撼，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惊叹。
　　那婚轿宛如自天际飘落的云霞，集天地之灵秀，汇人间之奢华。轿身以顶级的红木精雕细琢，轿帘以名贵丝绸织就，其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针脚细密、色彩斑斓，仿佛能捕捉到云端之上的仙气。四周环绕着精致的流苏，随风轻摆，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为这喜庆之日增添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庄重。
　　坐定之后，我轻轻掀起轿帘的一角，目光穿越那繁复而华美的装饰，投向站在府门外的父母。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喧嚣都在对视中变得遥远而模糊，而随着轿行渐远，父母的身影也在视线中逐渐缩小，直至成为模糊的一点。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淡淡的愁思悄然蔓延开来，可这么多天以来的伤神已让我身心俱疲，思绪迷离之际竟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陌生而又让人舒心的声音响起，我才知道已经到了东宫之内。
　　自称是太后派来服侍我的周氏嬷嬷将我扶下轿，徐徐向东宫主殿走去。可脚下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让我的手不自觉间紧握成拳，指尖也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一路之上都在四处游离。
　　周嬷嬷似乎看穿了我的紧张，她轻声细语，如同春风拂面：“太子妃莫怕，这东宫虽大，却以后也是您主管打理了。太后娘娘对您寄予厚望，又怎会让您受半点委屈？老奴也定会倾尽心力，护您周全。”我轻轻捏了捏周嬷嬷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明了。
　　进入东宫主殿之时，我看见殿内外的宫人们身着华美的宫服，低头排列得整整齐齐，脸上均是毕恭毕敬，连目光都不敢有丝毫的偏离。见我进门，立马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行着最恭敬的大礼，那低沉而齐整的“参见太子妃”之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响阵阵，让我不禁感叹皇家在此方面的威仪。
　　周嬷嬷轻轻扶我跨过门槛，直至于床榻上缓缓坐下，床榻上铺着柔软的江南织锦，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味，让人心旷神怡。坐定之后，周嬷嬷轻声细语道：“太子妃，今日您正式入住东宫，太子殿下因国事繁忙，会稍晚些时候过来，还请太子妃先在此静候等待片刻。”
　　我轻轻点了点头，说罢周嬷嬷便为我轻柔盖上大红色盖头，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而室内安神的檀香味实在太过浓郁，竟让我一时之间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随后便不省人事地靠在床柱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放荡不羁的少年英气之笑不经意间惊扰了我的梦境。那笑声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又难掩其内在的英挺与不羁，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近在咫尺，瞬间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我猛地睁开眼，连忙调整好姿态，轻抿双唇，努力平复着略显慌乱的心跳。
　　“太子殿下见谅，臣妾失礼了，还望殿下恕罪。”
　　说完久久不见回应，空气中似乎凝固了一般，只留下我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起了我的大红盖头，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我微微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太子的目光，只感觉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自顾自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放荡不羁：“谁说我要怪罪了，夫人可莫要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就和寻常百姓一般就好，我也看不惯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惊觉他与传闻的大相径庭。
　　只见眼前之人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独立于峰顶，浑身散发着一种震慑人心的贵气。面容是独属于这个年华的俊朗，那双桃花眼尤其引人注目，眉目含情、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动人心，却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一时之间失了神，早前听母亲那番言辞，我还以为太子是冷血无情、严肃寡言之人，长相上更应是面如冠玉却冷若冰霜，言语间会尽是威严与疏离。如今一看，他竟与传闻所说并非一致。
　　意识到我还未回应他的话，我赶忙木讷地点点头，应道：“多谢太子殿□□恤。”
　　太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笑意中带着几分挑逗与戏谑，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又乐于享受这份意外的乐趣。“哦？这便是太子妃对我的回应？瞧太子妃这模样，莫非，本太子在你心中，竟是洪水猛兽不成？”
　　说罢，他竟缓缓朝我靠近，我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已近在咫尺，那双桃花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而后又忽地俯身与我鼻尖相抵，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一般，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与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我一时竟恍惚沉醉。
　　我的心跳蓦然间加速，脸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绯红，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涩之意涌上心头，娇嫩而又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份悸动让我慌乱移开了视线，指尖不自觉地缠绕着衣角，仿佛要将这份羞涩藏匿于细碎的纹理之间。
　　太子见状，眼中笑意更甚，他轻轻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看，你还是怕了我，不过，这害羞的模样，倒是比那木木的样子可爱多了。”
　　听完他这番话，我一开始的不安竟神奇般烟消云散。于是，我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哼，谁说本宫怕了？不过是看殿下今日风华绝代，一时看呆眼罢了。”说罢我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故意将话语说得轻松不在意，实则心中早已是一片涟漪。
　　太子闻言，眼中笑意更甚：“哦？如此说来，倒是本太子魅力无边，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妃也失了神？”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宠溺，仿佛真的将我当作了一个可以随意逗弄的孩子。
　　我怎会示弱，当即反驳：“什么魅力无边，不过是个爱捉弄人的腹黑大人罢了。小心哪天，本宫也给你下个套，让你哭笑不得！”说罢，我眨了眨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逗得太子又是一阵大笑，笑声爽朗如清风，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拘束与隔阂。
　　见我反驳得伶牙俐齿，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轻步上前将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腹黑大人？那不知太子妃打算如何给本太子下套呢？本太子倒要瞧瞧，是你的计谋高明，还是我的防范更胜一筹。”
　　说罢，他忽然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挠我的腰间，惹得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身体也随之扭动，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然而，他仿佛知晓我每一个躲闪的方向，总能适时地调整位置，让我无处可逃。
　　我边笑边躲，终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挣扎中，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恰好跌入太子的怀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我们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清晰而有力。他的眼睛可真好看，眼神也是温柔如水，又似藏着无尽的深情，让我一时之间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只愿沉浸在这份深情之中。
　　太子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发丝，最终停在我的脸颊旁，指尖的温暖透过肌肤，直达心底。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终于，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缓缓低头，唇瓣轻触我的额头，随后沿着鼻梁、脸颊，最终停在了我的唇上。那是一个温柔而深情的吻，仿佛要将我所有的紧张不安都融化在他的温润之中。
　　烛光摇曳中，我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绸缎，感受着那份从未有过的身体触感。
　　最终，当一切归于平静，我们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不知不觉间，疲倦感如潮水般奔涌袭来，龙涎香袅袅，更如轻纱般覆盖，让殿内浸透着安神之息，惹得我在身旁之人的怀抱中缓缓合上眼帘、沉入梦乡，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