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乎》竹影疏狂

1、婚嫁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生在高门贵族家的女儿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婚嫁之事只能听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即使和未来所嫁之人没有任何感情，也只能相敬度过余生。那时候的我不以为意，总感觉未来的路还很长，母亲所说的未必就是所有人的枷锁。可直到及笄之年，我才深知闺中女儿竟真如浮萍一般无根无依，随风飘零，成为家族利益相换的牺牲品。
　　我出生那天正是正月十五，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花灯将夜空点缀得如梦似幻。父亲为了纪念我出生的特殊日子，给我取名为杜灯瑶，盼望我能如那空中摇曳生姿的花灯，为杜氏门楣光宗耀祖，成为家族高升之中的不灭灯火。
　　亦正是如此，自我不更事之时，父亲便利用自己的丞相之职，托人请来了宫中负责妃嫔礼仪的嬷嬷悉心教习我宫廷礼仪与贵族风范，琴棋书画更是找了京城最好的大师，期望我能内外兼修，成为真正的名门闺秀，不负家族厚望。
　　这日，晨光初破晓，霞光映紫宸，忽闻门外马蹄轻响，一阵悠长而略带尖细的嗓音穿透了晨曦的宁静：“圣旨到——丞相大人接旨——”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宫中资深太监总管李公公之喉。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队身着华丽宫服的侍从鱼贯而入，缓缓展开在相府门前。为首的李公公，身着蟒袍玉带，头戴七梁冠，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似乎在诉说着皇家的威严。
　　圣旨诏曰：
　　朕闻天地之和，在于阴阳之调；家国之盛，基于姻亲之睦。昔者，高祖创业，垂统至今，朕承天之序，夙夜忧勤，以安社稷、抚万民为念。今观我朝栋梁，丞相杜氏忠贞体国，功勋卓著，其家声显赫，门第清华，实乃国之瑰宝也。
　　其女杜灯瑶，姿容端丽，德性温婉，才情出众，自幼受家学熏陶，品行高洁，名扬京师，实乃闺阁之秀，天下所仰。太子行清，朕之元子，睿智聪颖，仁孝兼备，有承继大统之德，宜选名门淑女，共襄国事，以固根本。
　　兹有上天之合，人伦之美，朕心甚慰。特赐婚于首相之嫡女与太子，使二人结为秦晋之好，永结同心，共赴白首。此乃天作之合，亦朕之心愿，望首相大人及其家族，欣然乐从，勿辞劳苦，共襄此盛世之美事。
　　婚礼所需，一切由礼部筹备，务求隆重而不失典雅，以彰皇家之威仪，亦显首相之门楣。自兹日起，首相嫡女即册封为太子妃，待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共享天伦之乐，共筑江山之固。
　　钦此！
　　听李公公宣读完圣旨，父亲的面容上绽放出难以自抑的喜悦，缓缓起身接过圣旨，目光中带着几分恭敬，向着李公公深深一揖，道：“李公公大驾光临，真乃相府之荣幸。他日若有机会，定当亲自入宫，向皇上表达我等之感激之情。”
　　言罢，父亲又吩咐下人，取出备好的金银珠宝与珍稀茶叶赠予李公公。李公公见状，亦是满面笑容，客气地推辞一番后，终是收下了礼物，道：“首相大人太过客气了，能为皇家与首相大人效力，乃是咱家之福分，他日太子妃入宫，咱家还盼着能多多照应呢。”
　　一番寒暄之后，李公公便带着侍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相府，而我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目光追随着宫人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只留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未来的生活，将不再是相府单调的礼仪教习，而是宫廷的尔虞我诈、权力的斗争与平衡。
　　一想到这，我不禁低下头，手中的帕子早已不自觉绞得皱巴巴，泪水也在眼眶中急急打转，只觉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闷得无法呼吸。
　　而母亲的母家是太后表亲，也算对朝廷之事略有了解，说不定可以从母亲那边知道一点李行清的事情。这个念头刚一起，我便迫不及待地走向母亲，有点难为情地轻声道：“母亲，女儿对太子并不了解，可否请母亲告知女儿有关这位太子的一些事情，也好让女儿能为在东宫不犯差错。”
　　母亲闻言，眸光温柔如春水，轻轻执起我的手，引领我至花园的石凳坐下。只听母亲用意味深长地诉说道：“行清这孩子，也算的上是我的表外甥了，我虽然只见过这孩子几次，但却对这孩子格外满意。绝非母亲妄言，这孩子实乃人中龙凤，年少便已展露非凡的军事才能，跟着圣上去西北荒漠立下赫赫战功。”
　　说到这，母亲轻叹一口气，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继续往下说：“圣上夙兴夜寐，子嗣并不是很多，就只有行清和三皇子、五皇子还有昭闻公主三个孩子，而行清又是发妻皇后唯一所出，他一出生便早已被圣上内定为太子的不二人选。圣上为让他在朝堂之上更好历练风雨，几年前便赐婚当朝大将军嫡女蒋氏为侧妃辅佐，这也意在能让其多一份朝廷势力。然而，这孩子心中装的全是天下苍生与国家大事，对于男女私情，似乎总是难以提起兴致。他每日忙于批阅奏章、校阅兵马、研究兵法，对那侧妃虽以礼相待，却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未曾有过过分的亲近。也难怪外界会有些流言蜚语，说他与侧妃之间情感疏离、如同陌路。”
　　说到这里，母亲又是一阵轻轻叹息，目光中交织着对我的安抚：“但灯瑶须知，承乾这性子，正是他能够稳坐东宫，成为万民敬仰的储君之根本。他心中有大爱、有大志，不为儿女私情所累，这样的男子虽显得冷酷了些，却也最是可靠。我虽希望你能得到行清的真心相待，但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听完母亲一番话，我郑重点点头，之后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房内。房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在外，只留下一室寂白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