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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表白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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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辞仔细地临摹她眼睛的任何一丝情绪,毫无破绽,眼睛像玻璃一样干净利落,她真的毫不在意他的生日。
她是换了一个人吗?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他。
纪辞的心慢慢的沉入了谷底,至少变得难以呼吸。
到了时间后,花树和纪辞一起从校门走出去。
校门口有几只小猫围在一起,有一些人都会停下来去逗猫。纪辞停下了脚步,而花树依旧往前走,他看向她目不斜视的背影。
一只黑白色的小猫慢悠悠地蹭到花树的小腿上,还轻轻的用小脑袋抚摸着她的裤脚,她一下子跳起来,退了几步,迅速到可以看到她的残影。
小猫躺在地上露出它毛茸茸的胸口,花束吓了一跳,脚步立刻加快,想快点离开那些小猫。
纪辞的眸子暗了暗,带了点深究的意味。
他走上去,慢慢地绕着话题,“怕猫?”
花树张着嘴巴想回答,但是话到嘴边又突然的咽下,这个人突然间问她这个问题,意欲何为。
她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慢悠悠地用着轻松的语气说,“没有怕,只是不想碰它们。”
纪辞掩盖住脸上的神色,到了分岔路口,他和她挥手道别。
花树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纪辞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在路口消失。
纪辞虽然不经常和花束一起走回家,但是他几乎每一次都会撞见花束,放学后在校门口逗猫,她特别喜欢那只黑白色的小母猫,这只小猫还是她亲自喂养长大,现在居然对这只小猫这样冷漠和害怕,外加其他因素的考虑,他心里的答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世界上会有这样古怪的事情吗?他不知道。
花束回到家之后。越想越觉得她和顾辞之间气氛很奇怪,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她对他实在没有什么印象,顶多就是告白对象罢了。
她坐在书桌上,越想越不安心。她把之前拿下来的动漫壁纸又重新贴在墙上,仔细端详,想着之前花束喜欢的东西,她虽然不在了,但她的影子一直和她如影随形,像双生子一样,,她在一些稀碎的记忆里看到她。
她虽然和她从来没和她见过面,但这些细微的痕迹像拼图的碎片一样,慢慢地完整地拼出一个巨大细致的蓝图,有她和其他人的关系,有她努力的痕迹和挣扎,还有她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慢慢转笔,从房间布置上看,花束喜欢日式的布局,喜欢复杂繁琐有精致的摆设,喜欢一些小东西,还喜欢一些美丽鲜艳的花边。
而她喜欢冷色调或者更单调的黑白色,崇尚极简主义,现在连桌上的东西只有作业和笔,还有一张全家福,只不过这张的照片是花束来拍的,不是她。照片的花束笑得十分灿烂,洁白的八颗牙齿露在外面,明艳又可爱俏皮,她坐在父母的中间,两只手不安分地放在他们的腿上,杨帆和花鸿看上去年轻了一些,笑得惬意。
时光定格在这一刻,想必那时候的阳光一定很温暖,她甚至能看到旁边在树枝上的影子。
花束之前那些琐碎的东西她已经收好到在收纳箱里,她没有丢,她想可能这是她剩下的遗物。她在床底抽出一个收纳箱,看着里面的东西,有布偶,有咖啡豆,有花瓶,有小摆件,还有一些可爱的贴纸,她甚至还在房间里发现了各种蝴蝶的标本。
虽然她没和她相处过,但这些东西已经证明她对生活的热情。
她好久没有这样陷入深思,她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剥夺了她的生命,还是延续了她的生命。
希望是后者,如果不是,那对她该多么残忍。
她拿起她的透明漂亮的蝴蝶标本,瑰丽细致的轮廓上印着她模糊暗沉的影子,棕色的眼睛像百叶窗一样反射着无数颜色的流动色彩。
花树躺在床上,仰头看着上面的窗帘,上面的花纹好像是花束绣的,她可真是多才多艺。
杨帆轻轻敲了门,“女儿,可以吃饭了。”
花树仰起头,头发的碎落在她的脸颊上,有些凌乱的美,“好。”
花树拖开餐凳,花鸿舀了一碗饭放在她旁边,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花束,你是不是营养吸收不好?怎么补都补在身体上。”
“我瘦了不好看吗?”花树吃着一块糖醋排骨。
“你看看桌子上那张全家福,那时候的你多圆圆多好看。”花鸿用手指指着前面的照片。
花树瞥了一眼,又盯着照片上花束原来的模样,她的好像在和她的眼睛的对视,随后收回视线,声音平缓,带着有些随意,“那张照片有点旧了,改天我们去拍一张新的全家福。”
杨帆低头给她夹菜,随口应了应。
花树上了一天的课,听着云里雾里的,上课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心情有点莫名低落。
她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站在校门口了一会儿,低着头,往前面走了走。杨帆没空来接她,她得要自己走回家,走着走着。心情舒缓了一点,仰头看着前面的红灯倒数着时间变成绿灯,好像听不懂老师上课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路口停了一会儿,看到两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手臂上还纹着黑色纹身的不良少年揪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女生反抗很剧烈,但是他们依旧半推半扯地把她拉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花树的血液瞬间被凝固了一样,她盯着他们的推扯牵拉。
周围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女生的喊叫像是一部默剧,似乎没有人能够听得到。汽车驶过的道路灰尘,在它的后尾气上,慢慢的扬起来,又落下去。
一些封存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记忆,喷涌出来,像是进入了一部黑白无声电影的倒带。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深吸一口气,脚步快速地跟上他们,手指也快速的拿起手机,先拨打了110,简单交代地点之后,她自己孤身一个人,踏进这一条冗长漆黑的小巷。
两个不良少年中,染着红色头发的人,把女生拖到了巷子尽头,把她摔在地上,从上而下睨着她,声音凶狠起来,“前几天的保护费你没钱交,我们不是让你从家里拿钱出来吗?到现在你都没钱给我们,我们这几个人没钱去酒吧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女生看起来已经哭了,语气带着求饶,“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我和你们无冤无仇。”
对面的男生笑了一下,仿佛被她的求饶激得更加兴奋,“给你最后的期限,明天再拿不出钱来,你看我们在校门口打不打死你。”
女生缩到了墙角边,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声音也巍巍颤颤,“我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钱。”
另外一个男生弯腰拍了拍她的脸,“没钱也给我拿出钱来。”
女生疯狂颤抖。
花树在巷子尽头,终于看见了他们。
女生的头发凌乱,身体缩在墙角上,书包里的书本也被扯得零散,两个男生站在她面前。
花树把书包放下,慢慢挽起自己的两个袖子。
两个男生齐齐转头看向前面这个瘦弱的女生,相互看了看,不由得失笑。
装什么。
红色头发的率先开口,“给我滚开,劝你别多管闲事。”
“如果我管定了呢。”花树扬起不屑的笑,“要不要脸欺负一个女生?”
另外一个人上前,想推推她,花树微微侧身闪过,顺道狠狠地用力踹了他一脚,笑得毫无温度,甚至有些冷酷,“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力气特别大。”
她前世在工地干了几年的活,发现她的力气越来越大,穿越过后,她的能力也没有消失。
男生痛叫了一声,双手要举起来要打人,花树又踹了一脚到他胸口上,她松了松自己的手腕,低下眼,看着地上狼狈的人,脸上毫无表情,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声线冰冷,“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还不走的话,你们就等着被抓吧,要打架的话,我奉陪,我也不是一个要命的人,你们可以试试。”
最后的几个字花树的声音也基本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从他们两个人的眼中来看的话,她是认真的。
男生被他踹了一脚,知道这个力度有多大,他们两个就是街头混混,也害怕警察来抓,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下,犹豫着连滚带爬地从巷子里跑出来,还边回头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花树插着手看着那两个人,微微地扬起下巴,“我等着。”
死了一次的人,还会怕这种事吗?
女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她说,“谢谢你。”
花树表情有点不自然,语气也有点奇怪,张了张口,“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回家了,让你爸妈来接你。”
女生蹲下来收拾书包,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着她说,“他们都没时间管我。”
花束不置可否,蹲下来帮他收拾东西,没再继续说话。
她不是一个圣母。这一次出头是因为她恰好看到了,她也不会去管女生后面的事情。
她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乱麻。
花束冰冷地想着,想转身直接离开了,抬眼一瞥,看到女生红着的眼眸和脸上还带着一串的泪水。
忽然心软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下。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在她的草稿本上写了她的一串号码,声音很不自然地说,“他们再来找你的话,你就打我电话,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女生摇摇头,有点小声地说,“不了,万一拖累了你怎么办。”
“我已经入场了。”花束看着这个空荡的小巷里,她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上,仿佛还带着一点悠远的回声。在她要插手这件事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可能后续会比较麻烦,但她还是决定这样做了。
她看了看掉落在地板上的课本,问,“高三的学生?”
女生点头。
花树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然后起身,轻轻说了一句,“高考加油。”
转身的时候,她忽然有点轻松,像是卸了一些重担。
女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花树不想告诉她,但她又想证明一下,她真的有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她微微回头,看不清她的全脸,只淡淡地说,“我叫花树,树叶的那个树。”
花树回到家,拿起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刚开始的豪情壮志也只停留在那一瞬间,她现在是预备高三的学生花束,还要完成她的作业。
纪辞给她的补习很有效果,她的数学成绩补上了基础之后,很快速地提升了20分。
花束拍一道题发给纪辞看,问这道题怎么写?
纪辞很快回复。
——刚才教过了。
——我忘了。
纪辞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
花树在电话那头无语凝咽,她想告诉他爱教不教,但是他的补习效果确实很好。
忍!
纪辞继续发消息。
——你翻开数学练习册第38页,那里有详细的步骤,我写在上面了。
——好。
——我记得上学期这道题你会的,你难道失忆了?
花束冷哼了一声随后发。
——当我失忆了。
花束总觉得他有时候在莫名其妙的试探,她很讨厌这种很多次隐晦的试探,总是在套她的话。
他又找不到证据,有线索又如何。
花树有恃无恐起来。
纪辞灭了屏,用纤长的手指摆动着手机,他的直觉认为花束之所以有改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他现在还不清楚。
他现在也只能慢慢地观察,慢慢推敲出事情的全貌。
花束在放学后又一次留在了班级上,纪辞坐在她旁边,他留下的时间重新和她讲课上的知识。
在这几天和她的相处的过程中,慢慢了解到一个新的人。
她看起来性格比较急躁,有时候却又能够很坦然地接受全错的数学作业。
古怪的性格,完全不似以往的温暖友善。
他说话说得喉咙都干了,拿起水杯上的水,喝了一口润下喉咙。
花树仰起头,低声说,“我这里有润喉糖。”
纪辞摆摆手说不用了,声音更加沙哑,花树从书包里拿出来,塞到他手上,“你收下。”
润喉糖包装外表冰凉,纪辞拿起来看了一下,“什么时候买的?”
“我喉咙痛买的。”骗他的,她早就买了。
纪辞看着外面天色骤然变黑,乌云聚集,快要下雨了。
他替她收拾东西,温声说,“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家。”
花树接过他手上的书,垂下眼,没有看他,“你先收拾你自己的东西。”
纪辞顿了顿,以前她总是动作慢,他已经习惯帮她收拾了,“好,你快点。”
这次花树动作很快,和他一起走出校门时,倾盆大雨落在地上,天空还有一些掠过闪电,天色黑了,显得更加恐怖。花树这次没有带伞,站在校门口里无神地看着前面。
纪辞看向她问,“有伞吗?爸妈来接吗?”
她摇摇头,声线平淡,“没有,不来。”
他皱起眉头,声音在轰隆隆地雷鸣中,格外的不同,“我送你回去。”
花树继续摇摇头,“不用,我打车。”
纪辞声音沉起来,脸色变得严肃,“现在这个天气根本打不到车。”
花树依旧坚持,“我等雨停了再回去。”
纪辞已经拉着她的手臂,“天气预报说这场雨将会持续几个小时,你在这里等到晚上?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花树慢慢抬眼,看着他略带着急的脸色,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严肃而带着一点色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花束会喜欢他了,这样一个学习好,相貌好,还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在意,实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沦陷下去实属正常。
纪辞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鲜艳的墨绿色,他打开,伞沿从他身上划过,最后露出一双明亮精致的眼睛,眼神向她招手,声音催促但依旧有磁性,“快点。”
花树迈开了脚步,踱步到他面前。
他们撑着一把同样的伞,伞面被大雨抨击,发出顿感的摩擦声,空间狭窄,纪辞挽过她的肩膀,让她离雨伞更近,但他明显感到她的身体抖了一下,他垂下眼看着她漆黑的头发,从这个视角看过去,他看不清她任何的神色,花树把他的手放下,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纪辞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带着点缓慢地解释,“我只是不想让你挨淋。”
冰冷的雨水不小心溅到花树的脸上,她没有任何感觉,脸上安静地像是隔绝其他的世界,语气不明,“我知道。”
她只是不想让不熟悉的人触碰到自己的身体。
纪辞和她,即使两个人相隔如此之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但他很明显地知道她和他心理上的距离像是隔了一整座大山。他能感觉到她的心里面像是一片寒冬,总是能无意间给人清醒,或者寒冷。
花树打开家门,裤子已经被雨水打湿。
她洗了个澡,窝在家里盖着温暖的被子,在床上翻了翻,随后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花束写给他的情书。
粉红色的情书,藏着少女的心事。
她展开信。
里面是和她迥然不同的字迹。
纪辞:
我是花束。
我喜欢你很久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刚开学的时候第一次见你,你帮我搬了行李,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穿得那件蓝色的外套,很适合你。后来发现我和你居然同班,我欢欣鼓舞,后来你成为我的同桌我更加幸福了。
你虽然看起来比较冷,但你对待同桌很友好。要是说你的优点我一天两天都说不清,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我才有机会和你说个两三天。
说到喜欢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你,我只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不喜欢你。这封表白信不是我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如果你接受我的心意,我会超级的幸福!!如果想拒绝我,也希望你不要感到压力,我会乐意接受任何的结果,因为在我送出这封信时,我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预想。
期待你的任何回复。
落款花束。
真是真诚又热烈的感情,花树看完合上信封,把它放回原处。
然后把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漆黑一片,像在海里一样。
早上一起来昏昏沉沉,花树扶着床沿起来,起不来。
杨帆摸了摸她的头,烫得吓人,“昨天淋雨是不是发烧了?”
她的脸红得发烫,不知道耳边是什么样的话,只模糊地点头。
杨帆扶着她,继续让她睡下去,走到窗边打电话给班主任,给她请假。
花树烫得糊涂,烫得昏沉,难受地不断地翻身,她做着零碎的梦,那些哭泣,那些回忆,像隔着一个世纪的时间,墙上的时钟在迈着固定的节奏,不停地在走,一嗒一嗒,像水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