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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因果 ...

  •   小七正蹲在院里等,终于看见那间房的窗帘被掀开一角,男人朝他招了招手。

      小七如获大赦,看着周围一个个漫无目的飘浮的淡蓝色魂体——

      虽然这种颜色及形态往往代表着无意识与无害,但并不妨碍小七打抖,他撒开腿穿过那些诡异的朝着李景所在房间聚集的魂体,到了门口一顿狂敲。

      “催命呐您?”李景打开门。

      小七被一个您整得不敢说话,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怎么回事啊,院里那些?”说着又指了指床上睡着的人,“他招来的?”

      “算是吧。”李景语焉不详。

      李景打一开始以为他跟上了什么自己都看不出的邪魂,传了多少辈杀了不知多少鬼的重宝塞手里也没反应,算了算命比三天前死气还重还影影绰绰的看不清。

      人的命运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事,这三天邝松云或许遇到了那个导致死亡的点。

      他大概是被人阴了,再加上身上日益浓厚的死气,这很引鬼。

      阴他那人没想多么快见效,或者让他暴毙什么的,而是利用鬼的浊气、阴气败坏运道,坏到一定程度喝口凉水也能噎死。

      办这个节目的人也倒霉,对于这些超自然现象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怀有一颗敬畏之心,本来就是个阴气重的宅子,人家两任屋主住的好好的你非要进来拍节目,拍节目也就算了,里边还有个阴气这么重的邝松云,他命硬暂时没事,同组人先倒霉了。

      几枚铜钱被扔在桌上,李景简单起了个卦,小七颇为好奇的探头来看,“这是……?”

      他还没看明白,李景突然伸出手覆在上边,几下拨乱了。

      手边放着个小碗拌着朱红色的液体,李景端起碗头也不回,“去,把底下那些送走。”

      小七瞪大眼,一指自己似是不敢置信,“我?”

      李景笑不露齿,朝他看了眼,“这是二楼。”

      我把你扔下去也不怎么样,小七自动在脑海里补完了这句话。

      小七:“……”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一般的魂体能轻易驱散,厉鬼怨祟就算不能驱散也能就地擒杀,他们忌讳因果,这种无意识又没有作过恶的魂体杀不得,正是因为无意识,才更会跟着某一人、或某一地死磕。

      驱散这种玩意儿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小七苦巴巴的自己滚了。

      李景把碗里那堆东西拌好,在房里找了半天,把邝松云卫衣上的绳给扯了,把他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把血往手上捋了捋,用绳打了个结,在指尖扎了两针。

      那张符只能让他陷入一种类似鬼压床的感觉,并不能屏蔽痛觉和听觉,邝松云手下意识僵直,指尖蜷缩。

      绷着也不好出血,李景揉捏他的手掌和指尖,“绷什么绷,越绷越疼。”

      扎了一个指尖不够,李景连扎三个勉强停手。

      他扯开那绳让血流回去,扯着手掌甩了甩,觉得差不多又伸手去薅了薅眉毛,薅了薅眼睫毛,看了眼胳膊发现没毛又去薅头发,薅了几把啧啧赞叹,“怪不得是明星,薅都薅不下来几根。”

      薅不下来干脆去找剪刀剪了一撮,扒拉了下上面头发盖了盖,发现他眼皮不停的抖又故意按了按。

      李景也没指望着那张随手画出来,功能也不怎么样的符让他一直睡,这符更多的功能是防止这个死气日益浓厚的人看见什么特别不该看见的又被缠上。

      邝松云睫毛乱颤忍无可忍,正欲作势暴起,起到一半又被李景摁了回去,“我劝你不要,把这撮头发撞掉你就不止秃一块了。”

      邝松云脸色像吃了屎一样,见李景把自己那撮头发扔碗里,用符点了火,燃起一种红的像血的火焰,隐隐约约有点青烟飘出。

      邝松云没心思管,爬起来就往卫生间冲。

      李景端着那碗去卫生间看热闹,只见邝松云扶着洗手台,脚穿过鬼魂的虚影也不自知。

      李景看出来他在努力平复自己了。

      平复着平复着,邝松云动作极猛的撩开头发,又重重放下,李景清清楚楚听见他在磨牙。

      “你给我整了个什么玩意儿?”

      “我觉得你醒着可能不太会让我……嗯。”李景示意了下手中的还在燃着的碗。

      邝松云面无表情摸了摸眼皮,“眼睛疼。”又搓了搓胳膊,“肉疼。”

      他充满怀疑的看了看李景,语气却十分肯定,“你是不是揪我汗毛了。”说完这句下意识往下看,又动了动,没感觉到什么痛觉才放心。

      这次轮到李景脸黑了,“我又不是变态,拔你*毛。”

      正好碗里的火焰燃烧干净,只在碗底留了一层淡淡干涸的红痕,李景把碗往他手里一塞,“回去供个几天——最多不要超过七天,等半晌午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你住南边就往北边走,总之是反方向越远越好,挖个坑直接埋了。”

      “你叫人给阴了,回去找找身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跟谁结了梁子,还有布置旁边那房间的,有能力就查一查。”

      李景靠在门框上,提醒了句他脚底下踩着只鬼,邝松云缓缓低头,整个人身形猛的一僵——那鬼本来就是副浮肿样儿,被李景砸的像个破布,到处漏鬼气,死不死活不活躺地上颇有点恐怖。

      他浑身猛的一震,下意识想跑,似乎又意识到身边有一个不是很熟的李景,硬生生压下了跑的冲动。

      李景却没看他,径直来到窗前把黑色窗帘掀开,院子里赫然排着长长一支队,都是淡蓝色的魂体,浑浑噩噩排着队往外走。

      “看吧,都是你引来的。”他说着掀开邝松云那片头发戳了戳他的硬发茬。

      邝松云并不明白这种魂体的难缠之处,对于这些像雾,与人形大差不差的并不感到恐惧。

      “人长时间生活在潮湿地方会生病,身边长时间待着鬼也会。”李景似乎有点好笑,“阴你的大概想让你走路摔死、喝水噎死、走着走着被鸟屎砸死。”

      李景舞了舞手里的碗,“虽然说你也没让我帮你做法,我这算是管闲事,但是实在的来说——我也不能白干给点意思意思得了。”

      “你——?”邝松云抖着手指他的鼻子,又抖着指着自己,“我?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没让你给钱,随便给点别的意思意思,我接过来,咱俩这一茬就消了。”

      见邝松云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李景深吸一口气直接放大白话,“不管我是不是管闲事,事我已经做了,这个因已经有了,你给我报酬把果结了。”

      “——想必你呢,也不是很想看见我这种神棍,正好我当神棍也不太想跟同一个人一直打交道,因果一结,咱还是不要继续碰面的为好。”

      *

      到了五六点那些魂体才被送完,可想而知这么一个不大的院子到底聚了多少。

      邝松云正跟那个年轻的导演站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其他几个大概是嘉宾,两两三三聚在一起,还有一个脸上还有病气,跟一个略胖的女人一起待着,大概就是离开发烧又被送回来的那个。

      那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到了。

      找摆镜子那人?

      李景说走路摔死、喝水噎死、被鸟屎砸死有调节气氛的意思,实际上一吨棉花砸身上跟一吨铁没差。

      都是害人性命心术不正。

      但这种事儿跟你投毒害人还不一样,除非闹动作特别大手段毒不然不好逮,闹明面上更不可能。

      李景叹了两口也没管这事儿的打算,送完鬼他们事儿就了了,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两人还没走出那个门,张导乐呵呵的,也没敢直接上手,拿眼撩邝松云头发,又看李景。

      邝松云直翻白眼,“少贱,又不是不能接。”

      张导呲牙,“邝松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邝松云不吭声,不自觉去摸自己剩一截的发茬。

      张榛宇环视了一圈,“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种事儿,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基本都不了了之。”

      邝松云捏着指甲不吭声。

      *

      回来的时候照常要去李天师那一趟的。

      小老头头上的小丸子拆了,拢一拢全拢在脑后在那按头皮。

      李景一副没骨头样儿瘫椅子上,“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怎能就摁我头上了呢爹?我以后可再也不想跟圈子里的人打交道了。”

      小老头一瞪眼,“爹什么爹!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干他们这行的,命硬,但有个五弊三缺的说法,其他几个师兄弟不是这条,倒是李景自个儿,没爹没娘,占了孤这条。

      李景发出个无意义的气音,也不吭声。

      小老头头皮还是疼,又看了眼后头小七,“你这不是把小七捞去当苦力了,倒是会躲清闲。”老头哼了一声,又看了李景好几眼,人老了,眼睛本来就混浊,李景更看不清老头眼里是个什么神色,只见老头盯着看了会儿,慢慢撇回头去,声音有点低,“这是你该…”

      李景摩挲了下手里那个流光溢彩的胸针,嗨了一声,“也是我滥管闲事,就该让他被水噎,被鸟屎砸完,让他求着我给他解。”

      李景说完一撩帘子出去了,过了会儿拿了个小瓶子和木梳进来了,木齿尖圆钝,很光滑,看着是常用的,他给手里倒了些精油,一下下按摩头皮,“今儿是佛手柑。”

      老头不吭声。

      李景用手按摩完就用木梳一下下耐心的梳。

      老头突然撩了撩眼皮,“你给自己算过没有?”

      “哪能啊,不整那个,给自己算不明白,不是您说的?”李景专心梳头。

      “……其实算算也没什么。”

      李景笑了下,“不是您说的吗?”

      “命虽然看着就那条道儿,但有些人就是拿着那个命走了别的道,可见命也不是特别准的。”

      李景做着收尾,“人现在不是有个特流行的,说什么,有个平行世界,里边还有一个咱们,可没准儿那个‘李景’过的跟我不一样,拿着一样的命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就这样。”

      李景拿着梳子和精油出去了,他一时片刻没回去,拉开宽大的衣兜看了眼

      ——今天在那间屋子起卦用的铜钱全带回来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就在石台子上重新起卦。

      一卦、两卦、三卦……

      李景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起了多少卦,每次卦象都是无一例外的差。

      “算了——这种卦不准。”

      这种是入门的起卦办法,跟准确率高的不一样,一天算多少卦都无所谓,起卦容易,得出结果也快,那相应的也更加粗略,准确性确实不能与别的相比。

      “这卦不准。”李景又说了遍,随手将铜钱扔在地上。

      铜钱在地上四散分开,他蹲下一看,有几个已经裂了。

      李景:“……”

      一直在手心里攥着的胸针彷佛成了烫手山芋,凹凸不平的表面硌的手心疼,他几次想松手直接扔了算了,最后还是轻轻放在了石台上。

      这东西不便宜,被别人捡走就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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