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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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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
“梁楠,你来看看这画像中人如何?”凌起衡大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梁楠想不出什么不落俗套的词来形容这画中人的绝色容颜。
“哈哈,果然连你这个木头都要连声称赞,不愧是京州第一美人啊。不过样貌还在其次,此女是一桩大案的人证,你要格外留心,让巡逻的士兵都记清楚,只要看到此女在边境出现,即可捉拿。重重有赏。”
“是,将军,不知是什么大案?这人证竟然从京州跑到边境了?”梁楠虽未见过画像上的女子,但知道京州第一美人是穆将军家公子的未婚妻,此事恐怕与穆将军有关。
“这个嘛,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多加注意,若是她真的跑到边境来,别让她在我们眼皮底下跑了,”凌起衡右臂抵在案几上,手中握住下巴捋着半长的胡子,笑得有些阴鸷:“案子何时开审还不清楚,若真早早抓住这美人,先养在军营里岂不快活。”
十二月初六深夜:
梁楠在帐中迟迟未睡,等着不速之客的到来,他闭上眼睛小憩,总是会想起十几岁时的事情,往事像梦一样扑面而来,那时他还不叫梁楠,可原来的名字已经太久没有人唤过了,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他在国公府做侍卫,时常陪着国舅去骑马打猎,那些在京州郊外纵马驰骋,游戏玩乐的场景总是一闭上眼就在脑中浮现。不觉间,他真的睡着了,梦里和他一起骑马郊游的却不是国舅,而是两个少年,马儿快速地跑着,忽然一匹马受惊了,马上的少年跌落在地,另一个少年立刻纵身下马,大喊:“大皇子!”
梁楠猛然惊醒,近几日他总是会梦到这件事,此事之后没多久国舅的亲姐姐皇后娘娘病逝,他便被国舅安排改名换姓来到边境从军。几年后,凭借与蓝胥人交战中所立的战功成为了副将军,得到了凌起衡的信任,也再没有回过京州。
帘子被掀开,进来的是梁楠的心腹,走到他身边后低声说道:“梁副将,如您所料,阿黛姑娘的相好已经混进营中,还有一个同伙一起。”“知道了,看紧他们,别让他们误了我们的事。”“是。”
心腹领命后离开,帐中又剩梁楠一人,他从袖中取出京州的回信。两个月前他遇到了带有穆家匕首的“韩谦”,可对方并不认识自己也问不出任何消息,只好向京州询问,京州和边境相距千里,快马一来一回要两个月,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在大皇子筹谋之事顺利进行,关键时刻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梁楠又一次打开了这封信,不由得对韩迁儿心生怜惜,一个无辜的少女,因为母亲和师父被人杀害,自己被诬陷为凶手被迫出走他乡,难怪她这么坚决地要救罗岱,大概是因为有相似的遭遇吧。那自己呢?冒着可能会误了大皇子大事的风险,纵容韩迁儿的行为,是否也因为在这两个孤女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他可不会这样的,只会嘲笑那个哥舒晴太过感情用事的。但就是这样一个太重感情的人,却是梁楠到边境之后遇过的最强劲的对手,蓝胥人喜战好杀伐,可他却能把手下士兵管得如此规矩,也因此维持了边境两年的和平。更厉害的是他调教出的奸细,若不是蓝赫扬金的提示,自己到现在恐怕也不能发现。
说来也巧,罗岱被抓进军营的当天夜里,蓝赫扬金的人又来偷袭,连忆一直将这伙人追到焉支山,却遇到哥舒晴在山上的伏兵,想来哥舒晴在那时已经得知了蓝赫扬金的行为。巡查的士兵以为伏兵和偷袭的人是一伙的,梁楠不得不亲自出马前去查看,没想到偷袭的蓝胥人没找到,却捡了个“想要上山采药的”韩迁儿。
“阿黛姑娘的相好已经进了她的帐子,”心腹又来报告进度,“他的同伴,进了军医的营帐。”
“什么?盯紧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事马上汇报。”
哥舒晴手轻脚轻地摸进了营帐,走到迁儿身旁才被她发现。迁儿吓得喊出声,随即马上捂紧了自己的嘴。哥舒晴却毫不在意,展颜一笑,他身上正穿着醴朝将士的军服。
“你怎么会在这?”迁儿又惊又急。
“和阿诺来救阿黛姑娘,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我为何要走?我是军医。”
“醴朝军营里能容得下女人做军医吗?若是你被他们发现了,你可会性命不保的。”
“不牢你操心了,此刻正是需要军医的时候,我不能这个时候一走了之。”迁儿声音虽轻,语气却十分坚决。
哥舒晴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迁儿有些着急了:“你快走吧,主帅不在军中,成何体统啊?”
“果真聪明啊,你们的主帅不是也不在军中吗。”哥舒晴不怒反笑。迁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至少也没在别人的军中。”他却笑意更浓了:“早知道当时在焉支山应该把你带回我蓝胥大营,免得给凌起衡送来个得力助手。”
“什么?!焉支山,,”迁儿话未说完,又有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正是罗岱和阿诺,二人也都穿着醴朝的军装。迁儿见过罗岱着舞服、着素衣,淡妆浓抹总相宜,却都不如此刻的戎装,她脸上的红斑已消得差不多,夜间光暗几乎看不见了,她站在爱人的身边,神采奕奕,眼睛亮的如天上星。
“韩军医,你同我们一起走吧。”罗岱眼中满是幸福和喜悦。
“我不能走,你们快走吧,”迁儿依旧态度坚决,她转向哥舒晴说,“晚了被梁楠发现就来不及了。”
哥舒晴点了点头,朝外走去,阿诺向迁儿抱拳行礼,也拉着罗岱走了,罗岱一直回头看向迁儿,直到营帐的帘子落下。迁儿盯了帘子好一会儿,仿佛罗岱最后的回眸印在了上面。
迁儿坐到榻子上闭目养神,她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尤其是线人送来药方后,她连夜赶制了特殊的药丸,熬了两个大夜后和箭毒的解药一起送去给凌起衡,她很期待那位炼丹之人服用后的反应。去送药那天晚上,凌起衡拿起药丸左看右看:“韩军医的医术我是一万个相信的,只是担心这药会不会和体内的丹砂之毒冲撞了?”“大将军放心,不会的。”迁儿领会凌起衡的意思,拿出了一颗药丸当场服下后,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静坐了一会儿,迁儿睁开眼睛,因为担心罗岱是否安全离开,实在没有睡意,索性走出帐子,在营地里散步。大漠的冬天十分寒冷,呼吸间可见阵阵白雾,她不知道凌起衡为何此时一定要与那蓝胥人一战,但他好像是得到了什么秘密情报,准备将对方一举拿下。意外的是,梁楠对此事似乎并不赞同,最终,他被凌起衡安排留在原地驻守准备接应,而凌起衡亲率三分之一的人马去北部伏击,连忆也在其中。两天了,迁儿想,他们已经出发两天了,希望一切顺利,连忆能平安回来。
天光渐明,星星的光芒弱了下去,迁儿不觉间走向了营地大门处,却见梁楠牵着一匹马正望向自己,她第一次感觉到梁楠如此认真地看着自己。僵持一会儿后,迁儿主动走上前去:“这么晚了,梁副将还未休息,还是已经起来了?”
“最近军中事太多了,睡不着,军医不也是一夜未眠。”梁楠的声音低沉温和,少了平日的严肃,像话家常一般,听得迁儿有些恍惚,又不知如何接话,总不能说我心中的事是如何在你眼皮底下把罗岱弄出去吧。
“上马吧,”梁楠把肩上的背包拿了下来,迁儿才看清这是自己的包,“行李我已经替你收拾好了,此地现在不安全,去京州吧。”说着拔出了别在后腰处的匕首,一并交给了迁儿:“去找匕首的主人,他可以保护你。”
“可是,,,,我,,,,”梁楠的行为实在太过奇怪,迁儿不知该如何应对。
“马认路的,”梁楠不给她拒绝的时间,“此地不宜久留。”
迁儿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决定听梁楠的话,骑上马后本想说句道别的话,可梁楠一拍马屁股,马便狂奔了出去。他走到营地大门,一直看着迁儿的背影消失不见,心中默念:美人丢了,军医也丢了,若是凌起衡回来见此情形,必要拿我问罪了,所以,他必须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