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迁儿》疏影幽人

7、奸细

　　凌起衡又是派任务又是威胁的，害得迁儿忙的不得了。
　　一日下午，迁儿正调配药方时，忽然有士兵进来报告，梁副将请军医过去，但没有说清是什么事，只是让她带上药箱。迁儿想该不会是梁楠受伤了吧？那他为何不直接过来医治呢？她记得曾听士兵说起梁楠脸上的伤疤是因为去救被蓝胥人掳走的百姓而受的伤，不禁为他此刻的病情担忧起来。
　　前头带路的士兵却没有进梁楠的帐子，而是一直把迁儿带到靠近山林方向的营地，此处守卫及其森严，卫兵的表情都更加严肃，与平日大营中的氛围很不一样，听不到一点说笑的声音，迁儿从未来过这边，被这肃杀的氛围吓得快要出了冷汗，远处林中风大，尽力地撕咬着已掉光叶子的干枯树枝，传来丧曲般并不悦耳的合奏声，转身走到一个空地，寒风袭来，直拍到身上，将迁儿的一身冷汗吓回了毛孔，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军医稍等，我去通告梁副将。”那士兵说罢进了眼前的帐子，留迁儿在此等候，这帐子比一般的军帐更大一些，它后面十几米便是围栏，一排卫兵的背影笔直地立着，迁儿看不到他们的眼睛，但相信他们一定如猎鹰般盯着前方的所有动静。
　　帐帘再次掀开，刚刚带路的士兵出来后守在帐外不作声，随后梁楠也走了出来，见到迁儿只道：“随我进来吧。” 迁儿急忙伸手接住梁楠放下的帘子，边往里走边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帐子中间空空的，只放了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小的书案，迁儿一边撂下帘子一边快速地左右扫视，军帐四周靠边处摆着武器架子，上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而看到另一头，顿时让她觉得帐中比帐外更要冷上千倍，一个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人，准确地说已经快没了人形，迁儿第一次直观地明白了酷刑的含义，她吓得哆嗦，忙转了头去，却又不敢看向梁楠，垂着眼睛尽力克制住情绪，等着梁楠发号施令，不知过了多一会儿，梁楠坐在了帐中间的椅子上，正对着受刑之人，对迁儿道：“这人是蓝胥派来的细作，我还有话问他，劳烦军医了。”梁楠的声音平静如水，比往日还更显淡然，一点听不出残暴之味，却更让人恐惧。
　　迁儿得了命令，便朝着被绑之人走去，只是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像是要给地面刻上印章。终于走到刑架前，迁儿的心也渐平复，她检查了一下受刑人的全身，给胸腹和大腿上最重的几处外伤上了药，又去为他把脉，她注意到这个伤者正在盯着她看，迁儿想要回避他的目光但发现很难做到，索性回头看向他，这个人连脸上都被打得肿得不成样子，自然是没有力气讲出话来，当然也是不敢在梁楠面前张口的，但他依然眼神锐利，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眼睛里了，迁儿看了这张脸一会儿，忽然认出了他，不知道他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如何？他的伤势？"梁楠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迁儿的思绪："外伤有几处严重的已经上了药，内伤还需服药调理。""好，他的伤势我就交给你了，需要服药上药的话，就叫王伦带你来吧。"说着转头看向帐外，大声道，"王伦，带韩军医回去吧。"声音刚落，帘子便被从门外掀起，刚刚带路的士兵一只手掀着帘子，另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军医，请随我来吧。”
　　迁儿随着王伦往回走，一直到军医营帐前此人才停下，迁儿一路都尽力忍耐着，此刻已经很难憋住了，急忙跑进营中扶着桌子不断干呕起来。等她抬起头，才看到阿黛正坐在案几前望着她，眼神中有担忧、有惊讶。
　　“阿黛姑娘，有什么事吗？”迁儿边说边往案几旁走。
　　“军医是生病了吗？可用过药了？”
　　“啊，不是，我没事的。今日已经做过针灸了，你来有什么事吗？”迁儿坐在案几另一侧与阿黛面对面。
　　阿黛张了张口，还未说出什么，眼泪先流下来了，她急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韩军医，我是迫不得已才来向你求助的，阿诺的人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迁儿听得一头雾水，阿诺是谁？这军营中还有阿黛认识的人吗？她蹙着眉头不知从何问起。
　　“韩军医，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救我的，我们同为女子，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难处的。”阿黛的两行长泪滴到了案几上。迁儿大惊，身子轻轻往后仰着，她是如何看出的呢？阿黛忙解释：“我不是在威胁你的，如果你帮不了我也没有关系，我知道这很难。”
　　迁儿长呼一口气，现在也不是问她如何发现自己秘密的时候：“阿诺是谁？谁又是他的人？”
　　“阿诺是，，是我的爱人”阿黛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笑可倾城，一笑可倾国，“我被凌起衡抓来后，他便想尽办法找到了军营中的线人，一直谋划着要救我出去，可最近几天，我怎么也见不到那位线人了。”
　　“你一直待在旁边的小帐子里，如何与线人联系呢？”
　　“几天之前，来给我送饭的一直是那个人的，可这几日每日都换了不同的人来，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确实是出事了，迁儿想自己刚刚没有看错，被梁楠抓到刑帐的正是之前一直来给阿黛送饭的人，“阿诺原本准备如何来救你呢？”
　　阿黛苦笑一声：“他送来了一种西域特有的药，可以使我全身长满红疹，原本他想着我毁了容，凌起衡就会把我赶走的，结果反而，，，，让军医见笑了，这西域奇药在你看来不过如此吧。后来他说再想别的方法，让我再等一等。”
　　“那个阿诺是和你跳舞的西域男人吗？”迁儿想起阿黛在舞蹈最后看向舞台一侧的眼神。
　　阿黛一脸惊讶：“是，你，，，”
　　“我在澜城看过你们舞团的演出，一个舞团的舞者如何在军营当中有线人的？你就那么信任他吗？”
　　“是！我信任他。我的命是他救的，我们朝夕相处了半年，我知道他的真心。”阿黛的语气非常肯定，也难掩甜蜜，“至于线人，，，阿诺有个发小在蓝胥军中任职，他们年少时感情深厚，愿意帮他来救我。”她低头揉搓着帕子。
　　什么样的军职能安排线人来与阿黛通信呢？阿黛没有说，迁儿也没有再追问，思虑了一会儿，她说：“舞团还在澜城吧？若我进城找他，如何让他信我呢？可有信物？”
　　“韩军医？你的恩德阿黛没齿不忘。”阿黛深深地给迁儿行了礼，将手帕交给她，“阿诺见了这个手帕就会明白的。对了，韩军医，还有一事，之前线人和我说梁楠十分可疑，你也要多加小心。”阿黛说着压低了声音。
　　“梁楠有什么问题？”
　　阿黛看了眼门口，凑上前来，以手遮口，迁儿也附耳上前，“他表面上是凌起衡的心腹，可实际上很可能并非如此，那个线人也没有找到证据，但总之，这个人很不简单。”
　　阿黛的话又勾起了迁儿的疑虑，匕首的事情重新困扰着她，但此刻也无暇去想。
　　阿黛走后，迁儿去找凌起衡，告诉他军中的药材不够了，需要亲自去采买一些，凌起衡不放心她自己进城，迁儿没等凌开口安排，抢先说道：“不如让连忆校尉陪我去吧。”“也好，连忆是个做事稳妥的。”凌起衡同意后，让人把连忆交代，交代了一番，最后决定明日连忆带上几个士兵陪迁儿去澜城采买药材。
　　第二天，迁儿一行人早早出发去了澜城，城中如她第一次来一样的热闹，无论军中发生怎样的事，这里的百姓都毫无所知，依旧是过着自己的日子，平凡忙碌又热气腾腾。
　　迁儿一路进出了多家药铺，以货比三家为借口，并不在一个铺子里购买所有的药材，她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朝西域舞团表演的地方走，果然快到地方的时候，已有越来越多前来观看表演的人群。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好奇对连忆说：“头儿，我们也去看看表演吧，听说这是西域最大的舞团，过段时间就不在澜城了，难得有机会进城，我们也去见识见识吧。”
　　“不可，我们有军务在身，不能去不相关的地方乱逛。”连忆怕耽误正事没有答应。
　　“连校尉，其实药材的事已经快采办齐了，等办完事吃了午饭，就让兄弟们去见识见识，放松一下吧，只要我们天黑前回去就行了。”士兵们听到迁儿这样讲，都连声附和：“是啊，校尉，我们肯定不会耽误正事的。”连忆见士兵们都有此兴致只好同意了。
　　吃过饭后，一行人去看舞团表演，留一人轮班看守马匹和药材等。过了一会儿迁儿见士兵们正看的兴起，借口内急离开，她穿过旁边的小巷，想去舞团的后台找人询问阿诺。还没走到后台，迁儿被人从后面一手缚住双臂，一手捂住嘴巴，在她说道：“找阿诺，随我来，舞团有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