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盼川归》江余桔

19、青城山上渐入佳境2

　　柳忘尘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意识刚有些清醒时，他的鼻尖闻到一股很浓郁的墨香味，带着香炉莫名其妙的香气，柳忘尘只是轻轻呼吸一声，浓郁的气味把他笼罩。

　　脑袋是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已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已为何在这里。

　　之后，柳忘尘又沉沉地睡过去。迷离糊涂间，他好像在梦里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好真实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柳忘尘觉得自己被人摸了额头，力度很轻，突如其来的墨香味将他扰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这人将他吓了一大跳，同时的，那个人也被他的惊醒意外到。

　　“你醒了？”开口的说话唇齿清晰，悦耳动听，如同深山密林间流淌的溪泉，微微清韵，微微水润。

　　柳忘尘猛地抬头，望向那个人。

　　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滋味，只感到喉头干涩，脑子一片空白，心脏处一阵紧缩。

　　“季……夏年？”

　　季夏年是谁？时间回溯到百年之前。

　　在这个修真世界里，各仙门百家为争夺第一，相互残杀，纷争不断。在这其中，忘川风门独占一方。

　　忘川风门刚壮大不久，门主便没了气，新任门主梅疏接手并开始称帝，屠杀千里，自号为忘川，活生生地把忘川风门改为了忘川国。

　　自此，忘川国统治了修真界整整一百年，其他的仙门也都被迫成了忘川国的附属门派。

　　忘川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珍贵的灵石，奇珍异草，不可多得的宝物数不胜数，房屋船只鳞次栉比，老百姓们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名扬四海！

　　再说忘川风门为何会壮大发展到忘川国，原因也有几条。

　　据史料记载，忘川风门上有世间从未有过的奇物。

　　一为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二为四大才子——诗不慕名季夏年，棋山川筒望枱，画慷书教忋宽，琴诗裁字荆原。

　　要说三大奇物呢？自有他的奇处，照俗里说，他的容貌极美，一惊全国。

　　而这四大才子之一的，就是季夏年。

　　时间好似过了好久，柳忘尘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眼睛却始终不敢和他对视。

　　季夏年微微一笑，低声道：“睡了那么久，差点就以为你发烧了，不过幸好没事。”

　　柳忘尘看了看四周，平和地说：“这么晚了，还在逍游阁里干什么。”

　　季夏年说道：“昨天你说诗的问题，我都改了几遍，你再看看，还有没有问题了。”

　　柳忘尘接过递来的一张宣纸，里面的字迹分明，遒劲有力，方方正正地写了几句诗：

　　“桂花落月满庭摇，青石板上雾未散。”

　　“尤怜神明天上坐，恨极世间无桃源。”

　　柳忘尘想了又想，空页摊开，习惯性地想在上面添几句话，却在落笔前一刻迟疑了一下。

　　许久，他终于放下笔，这首诗没什么要改的地方，本来就已经很完美了，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呢。

　　“怎么了？”季夏年问他。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这句中的‘神明’指的是谁。”

　　季夏年笑笑，“国师自已猜是谁。”

　　柳忘尘把纸铺平，苦笑了一声，“实在不知。”

　　季夏年反问他，“这世上竟也有你不会的东西。”

　　“我不会的东西多了去，你又何必太高看我？”

　　季夏年没回话，指着窗外，道：“你看，外面的桂花开的正酣，桂花飘香，连夜晚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柳忘尘终于找到了到底哪里不对劲，可季夏年却不给他机会，“就像当初你说的一样，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侠士闯人间。”

　　“这是你说的，你怎么就忘了呢？你不是说过，等你不想做国师的时候，就和我一起闯荡江湖，永无背叛。”

　　他语气变得十分冷，幽幽地道：“这是你说的，凭什么你先忘了!”

　　柳忘尘试了一□□内的灵气，果然，如心里想的一样，灵气还在，但手上使不出任何力气，“你对我做了什么？下了毒还是这酒有问题。”

　　柳忘尘开始后悔了，他就应该早点解决好幻境，明明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还偏要装作以前那样，沉溺于眼前。

　　季夏年语气很淡，可柳忘尘偏偏听出了一丝森寒，“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柳忘尘又是眼前一黑，等差不多醒来的时候，季夏年已经不在了，周围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柳忘尘催动剑诀，君玉剑听召而出，同时，四周起了阴风，一束黑影从窗纸上反射出来，柳忘尘扭头看向窗户那边，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柳忘尘谨慎小心，不断挪动脚步，试图在某处可以看到黑影到底是什么。

　　突然，一阵风从窗户边吹过，吹灭了烛火，整间屋子变得黑暗起来，阴冷潮湿的冷风夹杂着万叶千声，像无数厉鬼嘶吼的声音，飒飒作响。

　　柳忘尘孤身一人，在还不知道对手是什么的情况下，只得转动剑柄，心剑合二为一。

　　猛地，柳忘尘睁开眼，飞向前方，那里还亮着诡异的烛光，柳忘尘砍断蜡烛，光不亮了，飒飒作响的冷风也静下来了，时间仿佛停止了。

　　君玉剑指着地下的一团黑雾，柳忘尘毫不留情地直直刺下。

　　黑雾消失，柳忘尘轻轻笑了声，打开逍游阁的大门，转身没入夜色，朝着院中的桂树走去。

　　桂花落月满庭摇，青石板上雾未散。

　　破解幻境的办法就是找到幻境的主人要的是什么，既然已经给他一首诗来提示他，那他只能按照诗中所说的来做了。

　　月光下，桂树旁，柳忘尘轻轻说道：“季夏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以前我们总是在这棵树下下棋，煮茶，你还记得吗？”

　　依旧如故。

　　“你记得不记得望舒，他现在过得很好，但没以前好了。”

　　毫无动静。

　　“三百年了，你过得怎么样？”

　　这下终于不是沉默了，风挂过桂树，一整朵的桂花接连飘下，季夏年也在无形之中伴随着桂花出现，极黑的眼眸中带点金，与柳忘尘对视。

　　“沈望舒现在怎么样，不是你搞的吗？我过得还不好，还不是拜你所赐。怎么？你现在知道关心了，还是你觉得自己下地狱的时候，没人给你烧香，寂寞了？”

　　柳忘尘默默听完他的话，仔细一想，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于是便没有回话，任由他说。

　　季夏年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最后索性骂了起来，骂的柳忘尘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混蛋至极。

　　柳忘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反抗说：“也没你说的这样吧……”

　　这句话由于太小声了，骂的正起劲的季夏年没有注意到。到最后，季夏年仿佛放弃了他一般，道：“你走吧，我不留你，也没留你的必要了。”

　　“……”

　　说完，手中金光一闪，柳忘尘回到了原地。

　　月还是从前的月，可一仔细想，好多都与过去大不对味了。

　　逍游阁里的其余三人已经醒来，沈望舒头靠在池灼肩膀上歇息着，而叶青则是坐在离他们好几米的地方打坐。

　　一旁的叶青察觉到柳忘尘已经醒来，便站起身，抱着拳，默不作声。

　　柳忘尘朝着叶青招了招手，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要学那些人皱着眉头。”

　　沈望舒先听到动静，睁开眼，面色平静，从池灼的肩膀上离开，道：“你醒了？梦到的是什么？”

　　柳忘尘意外他的主动说话，笑了笑，“没什么，就以前的旧事，不足为奇。”

　　他主动挑起话题，道：“大家都遇到了什么？”

　　其余三人皆不吭声，神色都有些不好，这还是柳忘尘第一次看到沈望舒脸色差。

　　柳忘尘暗想，这样的神情，的确遇到了不好的东西。
　　忽然，逍游阁的地板断裂，发出巨大的声响，池灼面色一变，厉声道：“快离开这里！否则今天谁也离不开了！”

　　他干脆拉上沈望舒，直冲冲地往前飞，可是已来不及，逍游阁坍塌的厉害，前方的路已经被堵，池灼被迫停下来，焦急地寻找其他的路。

　　柳忘尘不用说，在池灼喊出来的那一刻便使了个结界之术，当即飞掠过去，目光锐利，挥袖抬手，把两人拉回了结界。

　　“不可轻举妄动。”

　　地震马上结束，柳忘尘还未收好结界，只听得旁边的沈望舒发出惊吓的“啊”字，紧接着，一堆类似黑色物块向他们奔涌而来。

　　“什么东西！”

　　柳忘尘眯起眼睛，倒抽口冷气。

　　是尸体，是残骸，更像是……长元山上的婴尸们。

　　这些婴儿们的残骸朝着他们，从四面八方，不留一点缝隙的来。

　　“什么鬼？这些东西是什么？！”

　　池灼避世多年，自然不知道鬼婴的事，而叶青，只是晚水门的一个小弟子，即使已经见过鬼婴也与之共战，但眼前的实在太多了，柳忘尘头皮发麻。

　　这场面该如何对付？怎么办？

　　叶青应该不知道他是柳忘尘吧。

　　柳忘尘焦急道：“别轻举妄动，都先躲到我后面来。”

　　沈望舒动容一刻，但池灼却是冷笑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堆死人，难不成还能威胁你。”

　　柳忘尘刚要提醒他不要轻敌的时候，池灼两手一挥，向前一抓，徒手捻碎了一个婴尸的头盖骨，尘土肆意地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