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盼川归》江余桔

18、青城山上渐入佳境

　　“这话可不行说啊，小心窗外有人。”说完，他还特意摸了摸脖子。

　　“最近不是都在传那人回来了吗？我看啊，应该是十有八九的事。”

　　“此话怎讲？”

　　“最近……”

　　池灼往沈望舒的盘子夹了块藕片，冷哼一声，“这些人，还当真以为自己能得不行了，要是真能在当年一刀两断那就不错了，哪还有这些？”

　　沈望舒道:“世事无料，真相谁又能提前知道。”

　　“明知本身就是个祸患，还不避嫌？”

　　“……”这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柳忘尘放下筷子，定在那里，眼神平静得像水面一般。

　　池灼说的很对，若是他真的死了，或许这天下就会太平了吧，也不会发生史记记载上的事，池灼不会为了他的胡闹而出世，替他平了这天下，更不会出现：“及梅帝崩，天下大乱，灭世绝祀，穷兵之祸也。同年四月，池灼隐居归国，为扶光大将军也，为国虏杀柳军万人。同年十二月冬，战乱平，池灼隐。”

　　有时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复活回来，让他回来的人究竟是谁，世人都知道他消失了很多次，可他偏偏不懂自己消失了那么多次，期间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他一概不知道，仿佛就是失去了记忆一般。

　　他从小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只记得，他当初在外游山玩水，到处流浪，助人为乐，惩扬除恶，饿了就打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误入了一个叫做忘川国的国度，当时他正巧遇到开国大典，但始终不明白就一个开国大典，不至于搞这么隆重，所以他当时对此十分不屑。

　　“世事变迁，谁都想不到未来会有什么。”

　　“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沈望舒开口。

　　＊＊＊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起，日光从走廊外透了进来，窗外的竹叶影子映在桌案上，随着风慢慢浮动。

　　柳忘尘换了件雪白色衣袍，袖口绣金云纹，腰束玉带，长发以黑玉冠束起，更增几分高贵之气，透着淡漠疏离之意，又透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之感。

　　他起床时，其他三人还没起，柳忘尘走到池灼两人的屋子门外，屋门紧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柳忘尘在外面思索了一会，似是做出了决定，而后敲起门来。

　　“我。”柳忘尘开口道。

　　里面隔着一层竹帘，柳忘尘撩开竹帘，迈进去，恰好看到沈望舒坐在梳妆台上束发，而他的目光又转移到床上那边，池灼正好那里睡着觉，连动都不带动的。

　　沈望舒走过来，和柳忘尘站成一排，也盯着池灼看，似乎也是觉得床上那人太能睡了。

　　沈望舒把梳子甩在池灼身上，道：“起床，都快中午了。”

　　池灼闭着眼翻了个身，躺在另一侧继续睡，完全忽视了床边的两个人。

　　“……”

　　太阳高高在上，光影打在房间里的各处，沈望舒看着照在床帘的零散光点，面无表情地踢了踢床板。

　　池灼身体动了动，嘴里嘟囔了几句话，又昏睡过去了。

　　沈望舒道：“不用管他。”

　　柳忘尘拂了拂袖子，看着池灼侧躺着，头发凌乱地披着，他的头发到腰间，所以睡着的时候哪都有黑丝，两个人明晃晃地站在那，可池灼偏偏没有要醒的迹象。

　　过了大约两秒的时间，池灼猛地坐起来，瞧见屋子里有两人存在，又平躺回去了。

　　“……”

　　人活着，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池灼再不情愿醒，此刻也没别的办法了。

　　三人去敲了叶青房门，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等走到楼梯口时，恰好碰到叶青，手里拿着烤鸡，正往这边走。

　　叶青把手里的烤鸡扔在靠她最近的人身上，然后径直走回屋里，边走边道：“赶紧吃，吃完了告诉我一声。”

　　柳忘尘提着装着烤鸡的纸，把它放在沈望舒手上，关切问道：“你们还没吃饭吧。”

　　沈望舒盯着手中的食物，发觉了什么，于是道：“你不吃？”

　　“不饿。”

　　店家为了烘托楼里的浪漫气氛，特意将窗户口上一排都种上了小白花，池灼胳膊搭在窗台上，压死了一些，默默盯着柳忘尘与沈望舒。

　　一个时辰后，白衣掠过草色，他们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看起来很破旧但又很宽阔的大楼里停下。

　　这里败旧不堪，踏进去，就见房屋破败，窗棂半朽，几株古树耸立云端，枝繁叶茂，绿荫遍地，潮湿的砖缝里滋生出隐约的青苔，盘缠的藤蔓四处横生，枯枝叶随风婆娑，树下荒草萋萋，一片萧瑟。

　　叶青挖了一小块这里的青苔，把它抹平在手心，点了点，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忘尘肩头立着小雀，沉默不语。池灼脸色也不是很好，此时已经黑了个度。

　　柳忘尘缓缓开口，“逍游阁……”

　　！ ！ ！

　　逍游阁？ ！

　　这竟是百年前忘川国的楼阁，可怎么会在这？难不成是被人搬了过去。

　　正所谓逍游阁，是当时忘川国文人墨客常常游玩的地方，忘川国给住宅起名的方式，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优雅就怎么来。而逍游阁就是当时梅疏专门为了四大才子出场用的，专属于他们的地盘。

　　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者，四大才子当年已经死了，就是侥幸没死，那也是久久不出江湖。

　　难不成是听闻了他“复活”的消息，然后回来复仇的？柳忘尘在心里想着。

　　柳忘尘将肩上的小雀放下，对它说：“进去探路，有什么情况回来后报告给我。”

　　小雀晃了晃脑袋，朝柳忘尘点了点头，翅膀噗叽几声飞了出去，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进去，带着几分傻气。

　　沈望舒瞧着有五分熟悉的傻气，再加上小雀本来就与“小雀”外形相似，道：“这是什么鸟？”

　　“丹雀，偶然间捡到的。”

　　沈望舒赞赏道：“还挺有灵性的。”

　　“在哪捡的，我也去捡捡。”池灼开口道。

　　柳忘尘：“……”

　　正当柳忘尘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小雀冲过来，叽叽喳喳乱叫了几声，把刚才的对话打搅乱。

　　柳忘尘道：“里面很安全，可以进去。”

　　环顾四周，昔日的金碧辉煌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穹顶洞穿，阳光漏下，昏暗的天光一片荒芜。

　　密布的蛛丝布满角落，内墙上残留着斑驳的雨痕，鼠蚁乱跑，蚊蝇四飞，冷风吹过，残垣断壁间的蛛网随风飘摇。

　　池灼用剑尖挑起一团蛛丝，把它丢到一边，嫌弃道：“这地方几年未见，破败成这样了，咳、咳咳！”

　　正常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乱说话，因为容易被呛到。

　　显而易见，池灼并不是个正常人。

　　他走到最前面，把里面大大小小的蛛丝网，老鼠聚集的地方都搅乱，瞬间能感受到地面在晃动，数不清的虫子从暗处跑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地震。

　　沈望舒和叶青对这画面有些反胃，强忍着肚子中的恶心。

　　池灼驱赶完虫子，瞧见沈望舒，伸手扶他，道：“没事吧，这些虫子呆这好几年了，都快成精了。”

　　沈望舒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被人搀扶着，这样给他的感觉不太舒服，于是推开手臂，道：“不碍事，这里有什么东西？”

　　“先点灯再说。”

　　烛光摇曳，昏暗的环境被点亮。

　　这里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只不过是变旧了一些，柳忘尘拍了拍袖子里的灰，走在地板上，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安静之中显得极为响亮。

　　“这里不太对劲，逍游阁至今都被好好保存着，怎么一下子变成这幅模样？”

　　逍游阁是专门为了那些文人墨客小憩之地，一般只有忘川国的一些贵客才有资格进，里面装满了来自各仙门的珍贵典籍。只不过，它在忘川国灭亡时就已经沉寂了，梅应也下令不再开放逍游阁，可即使封锁了逍游阁，那里也是有人每月打扫几次，尽量让它保持原有的模样。

　　如今看这里，似三百年都未曾打扫一下。

　　柳忘尘往后退一步，侧身一闪，连带着其余三人，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毒烟，烟雾在他们原来待着的地方散开。正看不清周围之际，毒烟之中忽伸出一双手，指甲直尖尖地对着柳忘尘的右眸。

　　柳忘尘神色一变，在指甲距离眼睛一指的紧急时刻，召出君玉剑，剑身正对着那双手。

　　只听一小阵的摩擦声，那双手的中指指甲被生生分裂成两半，剑气之锋，也把指甲附近带肉的部分削伤。柳忘尘将剑翻回去，一把打在上空。

　　一个东西重重落下，发出不小的声响，同时引起漫天飞舞的灰尘，柳忘尘收回剑，动作流利。

　　池灼捂着嘴靠近那东西，边走还不忘边嫌弃道：“什么鬼玩意儿？”

　　白烟之中渐渐走出一位身材极佳的女人，捂着胸口上的伤，微伏着身子，中指甲咽着红色，正恶狠狠地瞪着池灼。

　　她咳出一口血，久久不出声，可人性致贱的池灼又开口道：“还是个哑巴？”

　　女子目光变得怒不可遏，死死地瞪着池灼，似是要把他活活生撕。

　　“滚！”

　　池灼摸摸下巴，退到沈望舒旁边，咋舌道：“看来不是哑巴啊。”

　　秦木感觉自己有被严重冒犯到，同时又觉得跟池灼这人说话除了费口舌就没啥优点，于是就转过头。

　　尖细的嗓音发出:“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就乱进来。”

　　秦木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神色自若，而后手中变出一个炉鼎，“虽不知你们是来干嘛的，但还是请你们出去。”

　　随即，就将手中的炉鼎朝上一丢，炉鼎中发出光芒，逐渐把他们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