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那群鲑鱼》灯心蜻蜓

8、第 8 章

　　“不！”这就是小熊的回答。
　　虎鲸们纷纷在海水中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然而小熊又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给我捉鲑鱼，但我可以每天都来看望你们。我还没有给你们展示过我用鱼钩钓鲑鱼的本事呢，你们想看吗？”
　　峰回路转，虎鲸们发出快乐的尖叫声。
　　小熊远远地看见虎鲸们排成队，在浪花里穿梭着，举行独属于她们的庆祝仪式。
　　第二天，小熊果然遵守约定，带着她的鱼钩和鱼线来到海滩上。虎鲸们已经在海水中排成一排，浮窥着她。
　　“你们离得远一点，小心鱼钩钩到你们的皮肤上去！”小熊大声喊。
　　小熊原本以为，第一次在海水中钓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她对大海一无所知。海水太深了，她根本看不清鱼藏在海水的哪个角落里。
　　然而，她有一群观看她钓鱼的虎鲸朋友们。虎鲸们都是急性子，一次钓不到鱼还好，两次钓不到鱼的时候她们就忍不住了，纷纷在海水里开始给她支招。
　　“把钩往那边撒！那边！我看见了！那儿有鱼群！”这是性子稍微有点急的。
　　“那群鱼太小了，不要那群！”这是性子有点挑剔的。
　　“还是让我来吧，让我把鱼群赶到你的鱼钩那里去！”这是性子特别急的。
　　等鲑鱼上了钩，虎鲸们也等不及看小熊和鲑鱼拉锯，半天才能把鲑鱼扯到岸上去。这个时候噗噜就会一尾巴拍在鲑鱼身上，把这条已经咬了钩的鲑鱼直接甩到岸上去，像是生怕她的朋友因为少吃了一条鲑鱼而熬不过这个冬天。
　　后来，虎鲸们特别喜欢这个看小熊钓鱼的游戏。为了更好的游戏体验（小熊怀疑虎鲸们就是喜欢拍在鲑鱼身上的那一尾巴），每天她们都轮换不同的虎鲸来观看小熊钓鱼。
　　等小熊吃饱了，她们就开始聊天。
　　“缪德，再说说那个像虎鲸的山吧。”
　　“哦，间歇泉山谷！”小熊总算是记住了那座山的名字，“那个山谷其实离火山不算特别远，但是我们春天都爱到那里去。”
　　“什么叫间歇泉？”
　　“为什么是春天？”
　　“为什么爱到那里去？”
　　小熊忽然发现，她给一群虎鲸讲故事将面对的是比原来多得多的问题，但是她也只好一个接一个的回答。
　　“间歇泉是一种温泉，一种会喷出热乎乎的水流，甚至是蒸汽的泉眼。”
　　“哦，这个我见过，不过我们海底的泉眼不会喷蒸汽。”虎鲸饶有兴致地用鼻孔模拟泉眼喷发的模样。
　　“春天的时候，间歇泉附近最暖和，青草最先长出来，所以我们可以过去吃点青草充饥。”
　　“等春天的时候来找我们吧，不要去吃青草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鲑鱼。”虎鲸们说。
　　“不过我过去还有别的原因，间歇泉山谷里有很多温泉，泉水有一点淡淡的硫磺气味，身体泡在里面又暖和又舒服，还能杀灭毛发里面的小虫子。”
　　小熊怀念地说，“每年春天我冬眠醒来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泡温泉。”
　　“那第一件事呢？”虎鲸问。
　　“当然是吃东西啦！”
　　“只吃青草吗？”
　　“不，不止青草，任何我觉得可以吃的东西我都会尝一尝。毕竟刚从冬眠中醒过来的我饿极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什么都行。”
　　“除了青草，还有什么可吃的？”
　　小熊掰着爪子开始细细地数，“松鼠们藏在树洞里的松子和榛子和浆果、泥土里白胖的大虫子、温泉边石头缝里的鸟蛋、灌木新长出来的花和芽……”
　　虎鲸们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什么是松子？”“什么是榛子？”“什么是浆果？”“白胖的大虫子有我的肚皮白吗？”“什么鸟在温泉旁边下蛋？”
　　小熊有些苦恼地挠挠头说，“这样吧，等明年春天我冬眠醒来，我把我见到的一切东西都带来给你们看。”
　　虎鲸们这才罢休，换了个话题。
　　“那说说你是怎么冬眠的吧。”
　　这个词虎鲸们听小熊提了好几次，就是因为这个词，她们即将迎来一场很久的离别。
　　“首先冬眠是因为堪察加半岛的冬天太冷了，如果我在外面活动，很有可能会饿死。”
　　“饿死？不应该是冻死吗？”
　　“因为这个季节别的动物都不会出来活动，我最爱吃的鲑鱼也都游回大海里去了。我在冰天雪地里游荡半天，可能找不到一点塞牙缝的食物。然而我出去走来走去，却会消耗大量的能量。这样有出无进，等着我的不就是饿死吗？”
　　“听上去冬天的堪察加半岛会变成一座冰山。”
　　“这么说倒也没有错。”
　　“那可太糟糕了。”
　　“所以，最好的过冬方法就是：吃饱喝足之后找个洞穴窝在里面，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春天。”
　　“真有意思，我从来没在洞穴里睡过觉。”虎鲸憧憬地说。
　　“你们的洞穴在哪儿呢？”
　　“一般我会在向阳的山坡上挖一个洞，有些熊也会选择自己去年住的旧洞穴，还有的会挑现成的。”
　　“咦？你们都是自己住吗？没有别的棕熊和你们睡在一起吗？”单独行动、单独睡觉，对于虎鲸族群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有棕熊宝宝会和妈妈睡在一起，而像我这样已经长大了的棕熊就会自己住。今年是我第一次自己挖洞，独自冬眠呢！”小熊也对即将到来的新体验感到十分地期待。
　　“我也想睡在洞穴里！”噗噜说。
　　“那你会看起来像一只胆小的章鱼。”
　　“你要呼吸的，傻孩子！”
　　“睡在海底的洞穴里，你可怎么呼吸呢？”
　　虎鲸们笑了。

　　堪察加半岛的黄色落叶越来越多了，每天小熊都会带来一些新的落叶，送给虎鲸们玩儿。收集落叶的时候，小熊偶尔也会遇到堪察加星鸦。
　　星鸦忙碌极了，每次遇见她时，它的嘴里都叼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松子，有时候是榛子，也有时候是晒干的浆果。但是星鸦的神情却始终是警惕的，它的小脑袋不断东张西望着，眼睛也不断地扫视着四周。
　　“你在警惕什么呢？”小熊不解地问。
　　“别的堪察加星鸦。”它悄声说。
　　“它们？你们不是同类吗？”
　　“我得时刻注意她们，以防它们偷看我把食物藏在什么地方。”
　　“看到了会怎么样呢？”
　　“当然是偷走啦！”
　　“那怎么办？”
　　“我再去偷回来。”
　　第二天，小熊在白桦林里找到了很多浆果，她大快朵颐，吃得嘴角沾满了果汁。有一只雷鸟也注意到了长满浆果的灌木丛，它在远处踱步，时不时观望一下棕熊有没有离开。小熊跑过去，故意吓了雷鸟一跳。雷鸟迅速飞走了，它的羽毛已经换成了与枯黄植被类似的黄栗色。
　　第三天，小熊又碰到了那只带崽的母熊。母熊把自己吃得很胖，她身后跟着的四只小熊也圆滚滚的。母熊远远地望了小熊一眼，看着她的身材满意地点点头。
　　“孩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挖洞穴吗？”母熊问她。
　　“快了。”小熊匆匆忙忙的点点头，“就快找到了。”
　　第四天，小熊遇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北长尾山雀。山雀们的羽毛看起来蓬松了很多，都是为了过冬而长出来的崭新的毳羽。它们叽叽喳喳地向小熊打听，水边那群海鸥飞走了没有。
　　“快了。”小熊又这样说，“就快飞走了。”
　　第五天，小熊发现自己想在草丛里捉到绿色大蚂蚱越来越难了。一方面是她们变成了和枯草一样的黄色，另一方面那些大蚂蚱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小熊发现没有合适的虫子当鱼饵用，只好用一截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代替。
　　第六天，小熊发现海滩边的那群海鸥少了很多。“我们也是时候飞走了。”它们主动向小熊告别。“这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小鱼小虾越来越难找，想吃口饱饭实在不容易。我们该飞到南方去过冬了。”
　　“南方是哪里？”
　　“对我们来说，是深圳湾。”
　　小熊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而海鸥们要飞走了，也没有时间留下来为她答疑解惑，这个问题大约只能等明年再问它们了。
　　第七天，小熊发现堪察加的河岸边只能看到草，已经很少能看到花了。河水不再像夏天那样汹涌地流淌了，原本淹没在浪花中的岩石都暴露出来，看起来光秃秃的。河床上，鲑鱼留下的橙红色卵粒还牢牢地黏在那里，看上去没什么动静。
　　小熊把她在堪察加半岛的见闻统统说给虎鲸们听，从这些见闻中，谁都能知道，秋天越来越近了。

　　这样海滩边的聚会一直持续到十月中旬的某一天。这对虎鲸来说只是平凡的一天，海水的温度适宜，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却没有下雨，算是不错的天气。
　　小熊正和虎鲸说着山坡上的桦树林，忽然鼻头一凉，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存在。
　　“下雪了。”小熊说。
　　虎鲸张开嘴，用舌头接雪花玩儿。
　　对虎鲸来说，她很难用皮肤感受到雪花的凉意，一片雪花，两片雪花，甚至更多的雪花都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这只不过是一种海面上的天气现象，没有什么大不了。哪怕海面结冰，她在海水深处也完全不会受冻。
　　“我得走了。”但她听到小熊突兀地说。
　　“为什么呀？”
　　“因为冬眠的时间到了。”
　　“你要冬眠多久呢？”
　　“冬眠到冰雪融化，春天到来的时候。”
　　“春天见。”虎鲸对小熊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