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那群鲑鱼》灯心蜻蜓

6、第 6 章

　　“孩子，你吃饱了吗？你看起来还有点儿瘦。”一只带崽的母熊路过她时，关切地说。
　　“好的，我会去再吃一些的。”小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原本选定的礼物消失了，小熊心情有些沮丧。
　　“换一样别的吧。”星鸦说，“你的好朋友恐怕对陆地上的一切东西都感兴趣，况且不管送什么都是你的一份心意，她会喜欢的。”
　　小熊心想，噗噜没有见过陆地上的四季，因此对四季相关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或许，她可以把这个季节特有的东西送给她。
　　她注意到了那片绿中带黄的树叶。
　　于是，小熊收集了很多种不同颜色、不同样子的树叶，准备送给噗噜看。
　　但随着收集到的黄色树叶越来越多，小熊越来越忧愁。
　　“秋天到了，我的时间不够多了。我想给噗噜送礼物，但我还没有吃到足够的鲑鱼。”小熊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星鸦。“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点见到她？”
　　“有，但是需要你冒一点风险。”
　　“快说一说是什么办法吧！”小熊对星鸦所说的风险浑不在意。
　　“你需要找到一棵枯朽的大树，拖到河水里，然后你乘坐着大树，随着河水冲向大海。”
　　“这个主意简直太酷了！”小熊拍手叫好。
　　在万物生长的季节，一棵枯朽的大树总是格外显眼，小熊很快就在河边发现了她所需要的那棵大树。更妙的是，树干的部位已经被白蚁和甲虫蛀空了。她只是那么轻轻一撞，用的力气还没有推虎鲸的1/10那么大，大树就顺从地沿着她的力道，歪倒在河道中。
　　“我改主意了！”小熊跳到树干上，兴致高昂地大喊道。“我不应该送她树叶，我应该送她一整棵大树！”
　　河水浪花滔滔。
　　大树起起伏伏。
　　小熊一路尖叫。
　　偶尔，她会在半路上撞到一些来晚了的鲑鱼。于是她伸出熊掌，顺手把这些鲑鱼捉住，塞进大树的树洞里。
　　当她又一次被鲑鱼尾巴泼了一脸水的时候，她定睛一瞧，发现这条鲑鱼长着绿色的脑袋，红色的身体，肚皮鼓鼓囊囊。
　　“哇！”小熊的尖叫声又高了一个分贝。
　　这是什么样的好运气呀？
　　她曾经一度以为，今年再也不可能捉到一条漂亮的红鲑鱼了。却不想，命运是这样的巧妙，在她放弃寻找红鲑鱼之后，把这漂亮的红鲑鱼送到她眼前来！
　　小熊美滋滋地想，现在她的朋友有三样礼物了——红鲑鱼、黄树叶和大树。
　　河水在小熊欢快的笑声中变得越来越宽阔，越来越深沉。只是半天的功夫，小熊就顺利地漂流到了堪察加河的下游，马上她就可以漂流到河流入海口，进入大海了！

　　“小毛孩，你怎么又来了？”海水中浮沉的海鸥们率先发现了它。
　　“我来给朋友送礼物！”
　　“礼物？”
　　小熊骄傲地拍拍树干。
　　她望着那群海鸥，心底又浮现出另外一种快乐：乘坐着树干，她也可以像海鸥一样在水面上浮浮沉沉了。
　　小熊开始寻找她的朋友。
　　“噗噜！噗噜！”
　　海里没有声音回应她。
　　“鲑鱼！鲑鱼！”
　　小熊又换了一种叫法。
　　“你这样叫，她是不会听见的。”海鸥们过来凑热闹。
　　“你的朋友搁浅过一回，恐怕再也不敢靠近海岸了。”
　　或许正是因为她没有说再见，她和她的新朋友再也不会见面了。小熊沮丧地想。
　　星鸦飞落在小熊的头顶上，提醒她：“漂到这里已经距离海岸很远了，咱们应该回岸上去了。”
　　小熊有些不死心，她说：“让我再尝试最后一次。”
　　她再次冲着大海深处喊道：“噗噜——”
　　没有回应。
　　小熊失望地从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充当船桨，打算回到海边去。
　　明明她用肉眼就可以看到海岸边的浪花，可为什么海岸始终离她那么远？小熊很吃力地划着桨，头一次体会到了鲑鱼的难处——溯流而上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换个方向，别和堪察加河较劲儿。”星鸦说，“你得躲开河流入海口。”
　　于是，小熊向河流入海口的旁边划去。
　　不料，海面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大风，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澜。天色阴沉下来，雨点打落在海面上。
　　“快划！”星鸦在小熊的耳朵边大喊。“要变天了！”
　　“我在快了！”小熊也着急地大喊。
　　小熊确实划得很快，力气也很足。
　　然而，那根树枝“啪”的一声，断了。
　　“快跳下来，游回岸上去！”海鸥们也冲小熊大喊。
　　“可是……”
　　“可是什么？”
　　“这是我给噗噜准备的礼物啊！”小熊对她的红鲑鱼，黄树叶和大树都十分不舍。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她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在小熊犹豫的这一会儿功夫，海风把小熊吹得离海岸更远了。
　　一朵积雨云被海风吹来，停滞在海面上空，降下一场骤雨。
　　风大，雨大，浪急。
　　在海浪的颠簸中，小熊抱着树干对星鸦说：“你有翅膀，先飞回岸上去吧。”
　　“我已经很老了，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好活。”星鸦用爪子抓紧了小熊头顶上的毛发，并把脑袋藏进了小熊的圆耳朵里。“但你还年轻，还有好长的生命。或许你有可能活到雨停，我得给你指路，好让你回家。”
　　“我错看你了！”小熊说。“我原本以为，你说给我指路只是一个想混条鲑鱼尾巴吃的借口呢！没想到你这么好，请你多活一会儿，我还想送你礼物呢！”
　　“你没有错看！”星鸦用和海鸥类似的语气呱呱大笑起来。“那原本确实是一个混条鲑鱼尾巴吃的借口！我还以为你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呢！”
　　“我知道，但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作伴！”
　　海风狂放地吹起来，海浪肆意地飞起来。小熊抱着枯死的大树在海里无助地漂流着，不知道自己将会被风浪带到哪里去。河流渐渐在视野中远去了，海滩渐渐在视野中远去了，就连堪察加半岛也慢慢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儿，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
　　小熊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茫然地望着漫无边际的海面，一心等待雨停。或许等雨停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小熊乐观地想。

　　雨确实是骤雨。又或许是风太大，把小熊刮出了积雨云笼罩的范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星鸦在小熊的头顶上四处张望着。
　　“好消息！”
　　“雨停了，风停了，你可以慢慢划回陆地上去。”
　　“坏消息呢？”
　　“我也不知道，远处那些小黑点们到底哪个才是堪察加半岛。”
　　小熊望望海平面上的那些小黑点们，意识到她们可能是迷路了。
　　“我们随便挑一个离我们最近的小黑点好了。”小熊说。“去到一个陌生的岛屿上，或许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好吧，但我希望那个岛上有松子。”星鸦说。
　　“那我也希望那个岛上有鲑鱼。”小熊说。
　　“我刚刚听到有谁说起鲑鱼？”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海面以下响起。
　　“啊！”小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从树干上猛地跳了起来。
　　“噗噜！是你吗？”
　　“是我！你是缪德吗？”
　　意外的重逢使两个好朋友激动地同时尖叫起来：“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一条虎鲸从海水里跳起来，激动地绕着小熊的大树游了两圈，这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停留在树干旁边，露出一个黑白相间的小脑袋。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小熊于是开始讲述她乘坐着大树，从堪察加河一路漂流到海洋的故事。
　　“哇！大树！”噗噜稀奇地又绕着大树游了一圈。“它长得像海底的珊瑚。”
　　小熊又从树干里掏出了她收集的黄色树叶们。
　　“不过这棵大树已经死了，”她说，“如果它还活着，树干上会长着这样的叶子。”
　　“春天的时候这些叶子小小的，绿绿的；夏天的时候这些叶子会长得很大，并且变得更绿；到了秋天，这些叶子就会变黄。”
　　“现在陆地上已经是秋天了。”
　　噗噜小心地用牙齿轻咬那些树叶，然后张开嘴巴，任由树叶在海面上飘荡。而她侧着身体，在离海面很近的地方来回游动着，从海底欣赏每一片叶子。
　　就连小熊大概也不会想到，从海底观看一片漂浮的树叶到底有多美。海面上的阳光会均匀地洒在叶面上，把叶面照得透亮鲜明，叶脉的纹理清晰可见，像一棵小小的树。
　　“哇——”
　　“哇——”
　　“哇——”
　　海面以下，忽然响起了接二连三的赞叹声。
　　然后是水面被破开的轻响，海面上又有四五个虎鲸脑袋露出来，用小眼睛打量着小熊。
　　这些虎鲸的个头比噗噜大多了，最大的甚至有噗噜的两倍大。
　　“你的树叶真好看。”她们说。
　　“又见面了，缪德。”
　　“你好！”
　　“你们好。”小熊说。
　　她对其中一条虎鲸产生了好奇，因为她的头上顶着一条已经死去的鲑鱼。
　　“你为什么要把鲑鱼顶在头上？”小熊问她。
　　“因为这样比较酷。”那条虎鲸冷酷地说。
　　“我要把树叶顶在头上，我觉得这样更酷。”噗噜游过来，用唱歌一样的语气说。
　　虎鲸群小小的骚动了一下。紧接着，虎鲸群散开，各自挑了一片最漂亮的树叶顶在头上。
　　“不！舅舅！你不许动！这是缪德送给我的礼物！”噗噜尖叫着，去追那条最大的虎鲸。
　　然而大虎鲸笑嘻嘻的，很快就把她甩在后面。只有他快活的笑声从远方传来：“借我玩一会儿嘛，等会儿还你！”
　　噗噜气得直拍尾巴。
　　“我还有一个给你的礼物呢！”缪德连忙又对虎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