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都成精了》悠然真君

7、食色性也

　　星期一，苏彦来到教室，像晒床单似的，把女鬼衣服平坦地摊在桌上。

　　岳冉冉托着下巴，又拿起衣服左翻右翻，仔细观察上面的缝线，满意地点点头。

　　“哦，还不错嘛。”这句话不是出自岳冉冉，而是一位恰好路过的男同学——张晨曦。

　　他丝毫不在乎苏彦与岳冉冉投来的目光，顺手拿起校庆用的道具服，自顾自搭起话来。

　　“你凑什么热闹？”岳冉冉看到他，口气恶劣。

　　张晨曦长得不错，相貌是清秀那一挂，遗传自他成功的商人老爹，他善于沟通、性格随和，经常笑容满面，在学校很招女生喜欢。

　　岳冉冉性子直率，完全看不惯他：张晨曦跟开了美颜一样假。

　　“校庆快到了，我来看看二位准备得如何呐。”他完全不在意岳冉冉的态度，拿起道具服，在苏彦身上比了比，然后露出一贯的笑容，“你装扮上想必有倩女幽魂的风采。”

　　苏彦：“……”你果然会说话。

　　比起岳冉冉，苏彦对张晨曦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平时没说多少话，也没什么过节。“话说回来，张晨曦，你负责什么工作？”

　　“布置场景，不过道具还没做好，所以我现在比较闲。”他两手一摊耸耸肩，完全没有同学间互帮互助的意思，“所以我在想，等会我去图书室睡个觉好了。”

　　“那我先走喽，拜拜。”语毕，张晨曦挥挥手走出教室门，毕竟，挂着成绩优秀的标签就是有这种特权。

　　“我最讨厌这种人了，仗着自己成绩好，就认为自己做什么都天经地义。”岳冉冉交抱双手，等他离去后，撇过脸冷哼了一声。

　　“不止成绩好，还很会做人，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苏彦幽幽的说。

　　“你也常常看到他那种笑容吧？那种瞧不起人、把对方当笨蛋的笑容。”岳冉冉不满地哼了一声，“话说回来，苏彦，你身体好点了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苏彦楞了楞。

　　“那天看你突然不舒服。”岳冉冉理所当然地回话，“如果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帮你欺负回去。”

　　“谢谢你，冉冉，我没事。”苏彦内心波荡，满面微笑，不由自主地抚抚左眼。

　　放学时刻，苏彦和白竹涵并肩走在街道上，夕阳将影子拖曳成长条状。她盯着地上的影子，白竹涵的影子高出自己一大截。

　　“以后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就算上课时间我也会赶过去。”虽然被昌离嘲笑无用，白竹涵气势依然很足。

　　“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苏彦认同昌离的判断，不过仍然说道：“多谢你了。”

　　“不必谢，我们可有整整十年的交情了。”白竹涵耸耸肩。

　　苏彦七岁那年，从老宅搬进楼房，白竹涵一家人刚好也在这时候买房，就在她家隔壁，白竹涵和双胞胎姐姐白桂安和苏彦年龄相近，三个小孩就这么成了手帕交。

　　如今白竹涵的双亲也因为工作，常驻隔壁城市，留下这对儿女。

　　说起来，而白竹涵从小动手比动脑快，如今居然读师范学校，山猪般冲动性格要硬生生磨成秀才，苏彦感叹着教育的神奇。

　　“从那之后，有没有不舒服？”白竹涵指指自己的左眼。

　　“没有，都很正常。就是不能自己控制，有些不舒服。”苏彦不想跟他讨论，前两天，涅槃突然就给她看了一段《今生今世，十里桃花》，或者叫《我的玛丽苏奶奶》。正睡觉呢，冷不防一嘴狗粮。

　　“我说啊，你真的信任那个昌离吗？”白竹涵很八卦的说。

　　“嗯，你有什么问题？”苏彦转过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根本不认识，他却这样不顾一切的保护你，就算说是保护朋友的孙女也仗义了吧。何况他还是个物化妖。再说啊……”白竹涵絮絮叨叨。

　　“再说啊，他还是个大帅哥。”苏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你只看脸的嘛？”白竹涵一脸“你很浅薄”。

　　想到昌离如玉如琢的面目，苏彦理直气壮的回答：“内外兼修的人是圣贤，内在可以通过读书修行日臻完美，外在的美丽却是老天爷赏饭吃。绝世美人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这是稀有之物。我喜欢看，我想看，这是人之常青，你用不着这么担心，好像天要塌了似的。”

　　白竹涵告诉自己继续修身养性，“涅槃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苏奶奶身上？那家伙也没解释清楚。”他自认为怀疑很合理，锲而不舍，“苏彦，你要相信对方可以，但该有的戒心还是……”

　　白竹涵的话刚说到一半，苏彦冷不防跪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左眼，“唔。”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喂，苏彦，你没事吧？”白竹涵一边扶着她的肩膀，一边看着路上的行人，恨铁不成钢的絮絮叨叨，“跟你说了，别通宵玩游戏，影响视力，还容易引起头晕贫血。”

　　她又看见了：
　　裸露着钢筋的地基，未完工的建筑，圈圈缠绕的黄色布条。粉尘与碎石块历历在目，仿佛只要一吸气，就会将尘埃全吸入肺腔里。

　　夜色低垂，从建筑前方抬头远望，能隐约瞥见校园顶端的一角。

　　工地深处，一位容貌端丽的女子孑然而立，美丽的杏眼闪烁光辉。睫毛细密，能在白皙肌肤上留下阴影，唇瓣鲜红，长发梳成髻，她身上穿著与周遭景物格格不入的古装。

　　女子站在用钢索横吊着的鹰架上，一步步向前走，在末端处停下。

　　苏彦这时更清晰的看见，女子正正横抱着一人。那人闭上双眼，面带惊恐，颓倒在女子怀里，衣服和发丝仿佛反应内心战栗般，随风飘荡散乱。

　　学校制服，束起的黑长发马尾。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苏彦掐紧白竹涵递来的手，无法控制力道，在他手上留下道道指甲痕。

　　那女子怎么看都是物化妖，被抓走的则是自己，影像还没消失，左眼的虚景与右眼的现实交织着。

　　“竹涵，学校附近的工地，”苏彦说道一半，不知怎么继续下去。她看到了未来，可这是多久以后的未来？

　　不合时宜的狂风卷起，宛如千针万剑刺激着肌肤，寒冷得让人睁不开眼。

　　一位长发梳成髻的女子猛然出现在眼前，白竹涵来不及反应，她已抓住苏彦的手臂，将她横抱起来，一闪离去。

　　快得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白竹涵留在原地，呆若木鸡。

　　恍惚中，苏彦抬头，望了强行掳走她的女性一眼。不出所料，对方梳成发髻上插着翠玉花簪，以及一身不合时代、层层交叠的红色织金古装。

　　女子搂抱着她，飞快移动，她望向远处，那个方向正式学校附近的工地。

　　这下她明白了，涅槃所看见的，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