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联手夺嫡》萍苔

6、兔子

　　三个禁军护卫见到萧宸司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兴奋起来，正欲开口呼唤，柳扬眉立即示意他们噤声，三人回头，便看到锦妃娘娘也正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两个。

　　柳扬眉身处高地，恰好能将萧宸司他们所有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只见两人在兔子洞不远处放了一个箩筐，箩筐底部有一个特制的机关，可以将框子在地面上半撑起来。机关上连着一根长绳，人躲在远处可以控制那长绳，在箩筐中空的地面处撒上一些诱饵，只要猎物来吃食，不远处的人轻轻一拉，框子落下，就能将猎物困在箩筐之中。

　　“以昌王殿下的箭术，想猎兔子直接用箭就行了，为什么要用这么笨拙的机关？”
　　“不知道，可能在做什么新尝试吧，昌王殿下不就喜欢研究一些机巧之术么。”
　　柳扬眉听到身边的护卫轻声讨论着。

　　因为他要活捉野兔。柳扬眉在心中回应道。

　　上一世，柳扬眉差一点坠马之事传入皇帝耳中后，皇帝勃然大怒。

　　哪怕知晓了是萧宸司控制住了惊马才化险为夷，皇帝也坚定认为是萧宸司护卫不力，故意为之，剥夺了他数日内进入猎场的权利，
　　改令他亲自在殿前执行守卫职责，以儆效尤。及至秋狝结束，猎物清点之时，萧宸司的收获竟仅有一只被活捉的野兔。

　　萧宸司认为既已受罚，这兔子在众多猎物中也并不起眼，便斗胆请求皇帝将那活兔子赏赐给他。结果自然是未得到应允。那兔子便和其他兔子一样，上了庆功宴的餐桌。萧宸司也因为这件事，没少被人背后耻笑。

　　这事，也是秋狝结束回宫后，柳扬眉偶然间听下人提起才知晓的，她还听说有人见萧宸司在林子西南角那个大平台底下蹲了一下午，执意一定要逮完整无伤的活兔，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柳扬眉顺着小径找到这所谓的平台，没想到还真被她等到了萧宸司。

　　柳扬眉睨了一眼那个箩筐，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怪不得一整天只捕到了一只兔子。

　　随即，柳扬眉翻身上马，往兔子洞的方向走去。

　　不知等了多久，兔子终于小心翼翼地从洞穴中探出头来，立在洞口边缘，它的鼻子不停地翕动，谨慎地评估周围的环境。

　　萧宸司在箩筐中放了一些新鲜的嫩叶，这对于即将迎接寒冬的兔子而言，这无疑是年末难得一见的美味。终于，兔子开始慢慢向箩筐挪动，萧宸司和陆平野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直到兔子的全部身体都没进框子的阴影中，萧宸司瞅准时机，猛地一拽绳索，箩筐应声而下。

　　可惜野兔的速度比笨重的框子更快，它“嘭”地一声撞翻框子，两三步就跳回了洞里。
　　萧宸司懊恼起身。

　　“野兔很机敏，这种框子抓不住它们的。”

　　萧宸司回身，看到柳扬眉老神在在地站在身后，已不知盯了自己多久了。想到自己如此挫败的一幕被柳扬眉看到，萧宸司心下不爽，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不过更窘迫的是他身边的陆平野，看到柳扬眉，他脸上的表情红一阵白一阵的。

　　“见过锦妃娘娘。”

　　柳扬眉身后的三位护卫，看着气氛明显不对，想起两人不和的传言，面面厮觑，生怕两位贵人在此发生争执。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到柳扬眉开口道。

　　“我来帮你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柳扬眉身上，满眼皆是不可思议。

　　“锦妃娘娘要，帮我抓野兔？”萧宸司的声音低沉冷淡，尾音轻挑，透露出他怀疑的态度。
　　很显然，其疑有二，一是不信她会帮自己，二是不信她这样喜爱逞娇斗媚的女子会捕野兔。

　　“昌王殿下用如此笨拙之法，不就是为了活捉野兔吗？我有更好的办法。”柳扬眉没有理会萧宸司语气中的轻视之意，转而面向一名护卫，“可以劳烦你把我的工具袋拿来吗？”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娘娘的马上除了挂着几个箭筒，还有一个看着已经有些年份的麻布袋子。

　　柳扬眉从袋子中拿出一张很大的椭圆形网，材质看上去和渔网有些类似，但编织方法明显不同，网边带有向四个方向延伸出的拉绳，拉伸很长，网孔大小可以通过拉绳调节。

　　她走到一片四周有灌木和水源的空地中，将网平铺上去，在网上浅浅铺一层落叶作为掩饰，然后撒上萧宸司先前准备好的嫩叶做饵。

　　做完一切后，柳扬眉吩咐道，“你们四个把马拉到远处，返回之后一人拽着一根拉绳躲到灌木中，看到有兔子落入网中时切莫着急，我举手为信，你们四人务必要一起拉绳，听明白了吗？”

　　四个人新奇地看着柳扬眉巧妙地将一张网隐匿于地面，而延伸而出的四根拉绳则恰好被藏进四丛低矮的灌木之中，既便于隐蔽身形，又不妨碍拉网的动作。听闻柳扬眉发号施令，
　　四人一齐看向插着手站在一旁的萧宸司。

　　萧宸司点了点头。

　　“是。”

　　等陆平野和三个护卫牵马离开后，萧宸司望向柳扬眉。

　　或许萧宸司觉得这捕兔的法子着实有趣，也或许是他始终不信柳扬眉能抓到兔子，想等个结果，总之他默认了和柳扬眉的合作。

　　“娘娘都安排完了？那我要做什么。”
　　“昌王殿下就……与我一同放哨吧。”

　　说罢柳扬眉找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确保此处能第一时间看到落网的兔子且四个方位的人都能看到她发出的信号，蹲了下去，接着看向还暴露在外的萧宸司。

　　“昌王殿下，倘若您继续驻足于此，恐怕那些兔子都要怯于靠近了呢。”
　　柳扬眉往边上挪了半步，示意萧宸司到她身旁蹲下。
　　萧宸司插着手犹豫了片刻后，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锦妃娘娘怎知，我要生捕野兔？”

　　柳扬眉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开口，“我虽对昌王殿下不是很了解，但也知你的身手在皇子中乃是数一数二的。且你与旁人不同，你是上过战场的，自然也不存在不敢杀生的情况。那既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胆量，便只能是想要生擒了。”

　　萧宸司暗暗吃了一惊，本以为被她看到野兔从自己手中跑了，她定会借机讥讽自己，没想到自己在其心里的形象如此正面。

　　“这网是？”

　　“哦，这网，是我们摩诃敕勒族人自己发明的，用来捕一些食草的小型野生动物。当初我在聚贤阁时，想家的时候会馋些野味，便找城中会编织的手艺人复刻了一张，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柳扬眉提起过去，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说话时下意识地看向萧宸司，却看到对方正一脸惊异地紧盯着自己。

　　“你是摩诃敕勒人？”萧宸司的声音猛然提高，柳扬眉不由得一惊。

　　传说中摩诃敕勒是一个人口不足三万的小国，但是摩诃敕勒的族人个个骁勇善战，勇武过人，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灵活的头脑在乱世中生存了几百年，直到几年前大宁大举进犯。

　　大宁皇帝一向欣赏摩诃敕勒人的智慧与英勇，想让其成为自己的附属国，助自己一统北方。然而，无论大宁是以利诱之或是武力威胁，摩诃敕勒首领都不为所动，坚决不肯依附。最终，大宁决定，爱而弗得，亲手以灭。

　　面对两国之间巨大的实力悬殊，摩诃敕勒首领宁死不降，在几乎全员参战的情况下，顽强抵抗了数月之久，虽仍是败了，但摩诃敕勒的故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这是萧宸司见过最顽强最团结的民族，每当萧宸司气势低迷时，便会翻出摩诃敕勒的故事来看一看，每次都能从中汲取到力量。

　　“那你怎么可能，愿意攀附。”

　　萧宸司头撇过去，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失望和惋惜。

　　柳扬眉呼吸一滞，身体变得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手在身侧微微攥紧。

　　“娘娘！我们回来了，您看一下我们四个的位置找得对吗？”
　　一声呼呵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柳扬眉回过神来，起身探看，朝四人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示意四人噤声。见他们全都藏好，柳扬眉重又蹲了下去。

　　萧宸司稳定了心神，似乎刚刚那一幕并未发生，将注意转向不远处的网中，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两人没再交谈。

　　柳扬眉这边却心绪难平，萧宸司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进柳扬眉心里。

　　她重又想起了她的父母在最后一次上战场前盯着她的眼睛嘱咐她说，“格根塔娜，活下去。摩诃敕勒不死，摩诃敕勒精神永存。”

　　可是她很蠢，她竟忘了父母对她说的话，她竟毫无防备的，像一只愚蠢的兔子一样踏进了大宁的陷阱。她愧对父母，愧对摩诃敕勒的祖先，是她，折断了摩诃敕勒的脊梁。

　　鞭子抽打到她身上的声音重又回到耳畔，血腥味若有似无地在鼻尖蔓延开来，柳扬眉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眼前像蒙了一层白雾。

　　忽然，柳扬眉感觉到有人拽住了她的袖子，她的手倏然张开，身体停止颤抖，眼神变得清明，像是被一股力量从痛苦的记忆中拉回到了现实。

　　柳扬眉恢复神志，看到萧宸司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手下意识地扯着她的袖子提示她。

　　“娘娘，兔子。”

　　听到这话，柳扬眉探头去看，果然发现有一只野兔正踏上网，谨慎地朝诱饵的位置移动。
　　柳扬眉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中探出半个身子，见不远处的四个人都将眼神汇聚到了她身上，她默默将手肘抬起，死死地盯着网中的兔子。

　　见兔子开始毫无防备的大快朵颐，柳扬眉当机立断举起了手臂，拿着抽绳的四人立马会意，同时奋力抽动绳网，兔子大惊，想要逃命，可惜四只脚已经被收紧的网牢牢捆住，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此时萧宸司从灌木中翻身而出，一把捞起被困的兔子，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躲在周围的四个人也都纷纷围上来，新奇地看着萧宸司手中的野兔。

　　柳扬眉长舒一口气，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