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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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将至。
齐慎不喜穿军袍铠甲，只一袭白衣，外罩狐皮，气度从容。即使身在西南，面前是波涛汹涌的大凉河，对面是陈兵五十万的褚国大将司马朔，身上系着大齐西南安危之时，亦是如此。
寒风乍起，吹在脸上有如刀割，身后旌旗猎猎作响，和着沉重的马蹄声与行进中铠甲的铿锵声，声声敲在齐慎的心里。他骑坐在马上，副将赵进曳马在旁护卫。
抬手指向前方，前方的河水翻滚一片茫茫，齐慎凝起神，沉声问：“前面可是白水关？”
副将赵进点头答道：“禀三皇子，前方正是白水关。据前线所报，司马朔十日前引大军前来，陈兵白水关。”
齐慎略略点头：“白水关乃天险峡口，易守难攻。司马朔从不会做以身犯险之事，如今贸然陈兵，定是要引我出兵，其中定有蹊跷。我们且将计就计，看看他要如何。”
赵进领命，指挥齐国兵马前进，于距离褚国营寨一百余里处下寨。
他安顿好部队，进主帅帐营：“皇子，褚国几个月前刚刚被逼退，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齐慎掸了掸身上的白袍，微微笑着说：“司马朔在想什么，我大致可以猜出一二。”
“报―――齐国三皇子亲自引兵前来，于一百里处下寨。”
“嗯。”司马朔重铠在身，高坐于主帅之座，不动声色。
“终于来了！这次要让齐国那个毛头皇子好看！”一人豁然站起，眼眉微瞪，唇边胡子吹起，激动说道。
“嗯？”司马朔偏过头，半眯的眼中，眼神阴冷，却叫人捉摸不定。
司马朔带兵手段狠辣，虽然年纪轻轻，却能够以其威严镇住人心。他出身名门，是褚国护国将军司马岐安之子，师从一代高人褚怀尘，计谋与胆略都得到褚国君王的赏识，授以征东大将军之职，领手下五虎之将，向齐国宣战。
齐褚两国间，一直战争不断，褚国地处西南，日益强大，觊觎齐国丰沃的土地和人民。尤其自齐暮帝以来，齐国日衰，乃褚国扩张疆土的大好时机。但隆义帝倚靠有利地形，联手西北九黎抗击，几场仗下来，褚国战败，不得不休养生息，积聚兵力，以待日后。
司马朔凝厉的目光下，猛将许延重又坐下。褚国不乏英才，司马朔手下五位将领，都是有经验有资历，在多年战争风雨中走过的人，且年纪都在他之上，要掌握住他们，还是要费一番心思。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以我之见，齐国不会主动宣战。”
老将何休斜睨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问道：“何以见得？”
司马朔看定他的眼睛，自信笑道：“齐慎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定要看我如何行事，才会下判断。”他的笑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虽心中不服，却被他如箭锐利的目光看得不敢反驳。何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再言语。
齐慎大军一百里外安营扎寨，果然按兵不动，与褚国军队在白水关双双对峙，坚守不战，已经十日有余。
褚国将领许延性子急躁，在主帅帐外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猛一跺脚，进账请缨：“将军，双方久守不攻，士气已经开始低沉。齐国那个皇子也不过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可怕的？！”
司马朔面露难色：“许将军少安毋躁，那齐国三皇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极有智谋，我并非怕他，不过……”
他略自沉吟，令许延更为不屑，上前一步，单膝点地，请命道：“双方僵持，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下官愿意领兵前往击破齐军，以振我军士气！”
司马朔将他扶起，摇摇头：“齐慎足智多谋，擅于布计，恐怕许将军不是他的对手。”
许延向后大跨一步，瞪起了豹眼：“我许延有这么不堪，令将军轻视于我？！下官虽然愚鲁不才，然而身在兵营多年，熟知兵法，谅那个初出茅庐的皇室亲贵怎会是我的对手？”
“我并非贬低将军，只是那齐慎……”司马朔边叹息边斜眼看他。
许延再次下跪：“下官请命出战！”
司马朔不言。
许延复又高声请命：“下官请命出战！”
司马朔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帅座上，大声说道：“许延听令，授你一万兵马，前往拒敌！”
许延欣然领命，兴冲冲走出营帐，立即布置军队，准备出战。
司马朔阴冷的目光一直看着许延，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他的唇角才微微翘起：许延，你果然不出我所料…………
许延引兵到距齐营五十里处下寨，他出战邀功心切，每日到齐国阵前搦战。而齐军却没有丝毫动静，只守不出。
“皇子，褚国许延在阵前叫嚣。”赵进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三皇子心中作什么打算。
“不用理他。”齐慎看着手中的一封信，淡淡答道：“许延，乃褚国猛将，然而有勇无谋。派他前来，明显是司马朔的诱敌之计。我们且静静观望一阵，看他还有什么动作。”
齐慎的按兵不动，令许延暴跳起来，司马朔说他不如那小儿，摆明了用激将法激他，他认了。他身在兵营多年，如今定要打出一场漂亮的仗，给自己长些威风，不让那个司马朔看低了他。他来回不停地走，突然眼前一亮，心生一计。
“赵将军，可否愿意与我对弈一盘？”齐慎摆下棋盘问道。
话说齐慎刚刚被派到西南兵营时，赵进极为看不惯这位皇子。不肯穿铠甲，终日神情淡淡没有威严，仿佛在游山玩水，不见丝毫的军人气度。然而，之后的一场仗令他心服口服，那场仗没有费一兵一卒，齐慎却用计将褚军逼退数百里，截了大批粮草，大胜司马朔。
那时，他领悟到隆义帝的想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说文武双全的司马朔是褚国暗藏多年的一记狠杀之招，那么师出同门的三皇子齐慎无疑便是惟一可以拆招之人。
他呼了口气，在齐慎对面坐下，下棋的话他只是陪棋人，即使齐慎让他许多，他也无法胜出。而齐慎边落子边不经心的讲解，却常常令他茅塞顿开，获益匪浅。
“报－――，抓到褚国细作一名！”此时，一名士兵进账来报。
齐慎重重落下一子：“开始了。”他转头沉声道：“将细作带进来。”
几名士兵押着一个人，扔进了帐中，那人獐眉鼠目，从头到脚被绑得死死，直直躺在地上，口中塞了一大团布，呜呜咽咽不知喊着什么。
“让他说话。”齐慎稳稳坐着看着来人。
士兵们将布从他口中狠狠扯出，又是一扔：“说！”
那人不像一般的细作慌张，大喘了几口气，喊出：“我不是细作！我是许延帐下的王兆！”
齐慎眼中一跳：“松绑！”
士兵慌手慌脚将他身上的绳子拉下来。他站起身，眼睛骨碌碌直转，揉了揉手臂，突然面向齐慎跪下抱拳道：“我是许延部下的王兆！许延那个人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总是羞辱我们这些部下，根本不给我们立功的机会，令人忍无可忍。早就听闻齐国三皇子善待部下，为贤是用。今日，王兆来降，意欲投奔在皇子麾下……”
齐慎面上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大声道：“王兆将军请坐下说话。”
王兆迟疑了一下，都说这齐慎计谋过人，怎么现在看来如此没有城府？他也是百里挑一的机灵人，不敢露出马脚，依言坐了过去。
见他有疑，齐慎微微皱眉，审视着他，问道：“王将军自称来降，怎么会肯定我不疑你有诈呢？”
中了！王兆眼神悲壮，复又跪下，对齐慎铿然说道：“三皇子，我是诚心来降。我有办法帮助皇子破了此贼！士可杀不可辱，如果皇子怀疑我是来诈，可以处斩了我！”
齐慎眼中露出惊喜的光彩，将他扶起：“将军言重了，齐国求贤若渴，将军此时前来助我大齐，我怎么会拒之门外？只是，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王兆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乃白水关图，他眼睛狡黠地望着齐慎：“许延在齐营五十里外安营扎寨，粮草不可断。而据准确消息，许营的粮草将在五日后到达。皇子可趁机烧粮破敌，一举击败许延！”
“好计……”齐慎沉吟，又抬头看他，眼中满是赞赏：“将军献计，真是天助我大齐！将军且好生歇息，他日成功，定按功封赏！”齐慎大笑着说，语气中是完全的信任。
…………不过如此。王兆心中不屑，面上感激，出帐去了。
怎么回事？赵进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心里焦急：“皇子，这个王兆有诈，皇子不可轻信了他啊。”
齐慎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那张字迹尤新的白水关图，笑了笑，说：“我知道。那个许延虽然性急易怒，待手下人却极好。况且，两军交战在即，许寨甚严，怎么会有人能逃出来，我也是将计就计而已。”
原来如此，赵进安了心，看他处变不惊，随机应变，心中叹服。
“将军，王将军的信。”
许延接过士兵递上的一根细小的竹管，小心地将中间的纸卷取出，展开看，上面细密的字写着：“齐已中计。”
他击桌大笑：“毛头小儿，就是这么不堪！司马朔竟然怕他，可笑，可笑啊。”他又找来士兵：“去，快兵回报大将军，齐慎已经入套，只等我瓮中捉鳖，让他等着看齐慎的人头！”
听到兵报，众将军哗然，窃窃私语，司马朔咬齿冷笑：“许将军中计了！”
老将何休点了点头，急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司马朔双手交叉紧握，撑在桌上，胸有成竹说道：“将计就计！”
众人不解。
司马朔走下帅座，几位将军也随之站了起来。他负着手，望向帐外，目光冷烈：“我说过，许延只是诱敌之兵，如今看来，已经诱敌成功。他的计谋，齐慎怎么会看不透？齐慎必定会埋下伏兵。而我们只要等到他伏兵尽出，和许延两路夹击，便可大破齐军，取得胜利！”
何休等老将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大赞妙计，心中诚然佩服。
齐慎……你我同门情义已断，休怪我对你下狠手……司马朔猛然挥手：“吩咐下去，准备起营出兵！”
“吩咐下去，准备出兵！”齐慎掷下令牌。
“皇子！”明知有诈，怎么可以冒险出兵？齐国的几名将军心中大惑。
齐慎成竹在胸，微微笑道：“许延诱我截粮，我们且顺水推舟，兵分四路，前往截粮，即使司马朔计中有计，我们也可以一举破之。”
座下将士心中更为疑惑，赵进不解问道：“为何要兵分四路？”
齐慎的眼中淡定沉着，微带笑意，不疾不徐说道：“迎接贵客，自然要以重礼。”
……江湖一别数载，物是人非，如今沙场再见，司马师兄，你的坚持是否依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