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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卫无尘拜了三思殿,登了云台,又叩响了三清殿的门。
      屋内人缓缓睁开眼,松了松全身跪累了的筋骨:“进吧。”

      朗声绕梁,久久不散。
      “吾谢绝见客,独你大摇大摆的叩上门来,我却不得不见。”道玄笑道。
      卫无尘也并无不悦,若是道玄真行不想见他,大可以叫小道童站在门外拦住他,又何必屏退这里的道童。
      卫无尘并没有戳穿道玄的话,只淡淡道:“上巳节了,合该来看看你。”
      我合该来看看你。
      “如今这世道。”二人相对而立,道玄微微开口:“你我自当要避嫌了。”
      当朝臣子与前朝太子,本就不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现在虽然当今陛下不嫌,可谁知日后呢,保不齐会有人借题发挥,人
      心是最难把握的猛兽。
      “我上山小心,自然不会留下把柄。”卫无尘解释道。
      “我怎么听说你在山下还同汝平伯寒暄了一番。”道玄也不恼,挑眉说着,含笑看他。
      “我那不过是客套罢了。”卫无尘神色多了些不自然。
      “随你怎么说。”道玄含笑:“人也见到了,话也说了,去办你的事情吧。”
      卫无尘便去了一处偏僻寂静的屋子。
      在拜了三思殿之后,‘卫无尘’已经回去了。
      在他人看来,卫无尘从未去过三清殿见过道玄。
      伪装成卫无尘回去的正是晨风。

      真正的卫无尘踏进了静屋,有一深蓝色的身影静静回身,眼前的身影一闪,随后四目相对。
      “卫无尘见过桓公了。”卫无尘拱手说的恭敬。
      桓妙和桓婵的亲兄,在桓婵眼里,卫无尘理应唤桓圳一声舅父。
      “卫将军多礼了。”声音有些暗哑,却不怒自威,脸上带着丝丝皱纹,透着这些年来他所经历的风霜,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不知卫将军相邀,有何贵干。”
      明景上位之后,桓圳辞了相位,只想安心的住在自家的桓公府内,仿着宣烨那样,与世无争;可偏偏自己还有个桓婵最为牵挂。
      那最小的阿妹,如今还在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他承父亲爵位被称桓公,亦是不得已维护家族荣光,又不得不迫于形势将相位拱手让人,又得惦念着桓婵,应下了一个辅丞的虚衔,要是没什么事,谁也不会找上他。
      “我已将母亲接到了山下的别院。”卫无尘道:“我也知道桓公思妹情深,特此将别院的钥匙奉给桓公一把。”
      桓圳以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带着些许阴影。
      “日后恐要将母亲托付给桓公多加看顾了。”
      卫无尘说的真诚恳切。
      “她本就不是你母亲,是我该谢过卫将军,替我这个做兄长的照顾她了。”桓圳也说得真诚。
      自桓婵搬到别院后,他接到了消息就想去见桓婵,可在门口站了一夜,终究是没有勇气叩响那扇木门。
      只要推开那扇木门,他就能见到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至亲了,可是他还是不敢....他不敢啊.......
      最后站了一夜,还是卫无尘清晨来时,正巧碰见转身的他,请他进去。
      是他没有早早的将妹妹接走,才酿成了当初的惨况啊。
      “她是我的母亲。”卫无尘吐出来了几个字,一字一句:“无尘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亲人了,她是我的母亲。”
      皇室中人始终不像寻常百姓家,那个舅舅,也不若眼前的舅舅。
      桓圳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睛中打转,死死的盯着卫无尘,似乎要盯出朵花来才好。
      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显得纯粹,像极了桓妙,可其它的却是像明景,外甥像舅也是自然,而明景和明冉又是兄妹,自然也是像的。
      不对,这不对,卫无尘怎的会是桓婵的亲生孩子,桓婵的孩子不是这个年纪,又怎会是桓妙的亲生孩子,若是桓妙的孩子,怎么会有理由不认当今陛下,那可是亲生父亲啊。
      若桓妙在世,三皇子还在,他桓圳定会....定会为他搏上一搏。桓圳声音有些颤抖:“卫将军自当不是为了这些小事,来见我。”
      “桓公明鉴。”

      二人对坐。
      “无尘今日想求教一件事情。”
      “何事?”
      “明熙四年十一月,顺昌事。”
      此话一出,屋内针落可闻。
      卫无尘的桃花眼纯粹的望着他。
      桓圳侧首,闭眼,一滴浊泪自眼尾悄然滑落。
      “明熙四年,十一月,陛下命我赴顺昌带桓夫人众迁往建阳。”历史书页上的细节在桓圳醇厚的声音中缓缓展现:“我率五百人自建阳前往顺昌,在途中遇袭,不敌,中毒箭,率百人被迫转往粟城,遇云侯,剿敌匪;我伤重,他劝我不可上路,我便去信给阿妙,叫她细细收拾,我晚去几天。后来见桑家来人了,是来借粮的,再后来我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听到了顺昌噩耗。”
      泣不成声,年近半百的男子,忆起旧事,泣不成声,泪水划过他脸上的沟壑,毫不留情。
      顺昌城中的鲜血和性命都是他的至亲;
      竹简上的点滴墨迹都是至亲之人的骨血绘成。
      每每午夜梦回,想起的都是家中小妹知道他归来的喜悦。
      那样喜悦的脸庞,那样欣喜的阿妹,他终究是见不到了。
      “若是我当初快一些......”
      “若是我当初带的人多些.........”
      “若是我当初小心些.....”
      “若是..........”
      无数的幻想......
      无数的假设......
      无数次的后悔....
      无数次的辗转难眠....
      都是对当初的无力感....
      锥心之痛,明明只要改变一点就可以改变全局,可就只要一点点.....
      可人啊,最忌后悔....
      时光从来不肯给他后悔的机会。
      一步错,一生错。
      .......
      当日,柳素瞧着今日来接她的方时问道:“怎么样?夫君觉得那孩子是吗?”
      方时轻咳一声:“夫人,天下何其之大,人有相似,更何况玉呢?”
      “可那孩子说玉佩自她记事起就带在身上了。”柳素皱起了眉,眼中的神色坚定,她真的好希望方时也能感觉的到那是他们走丢的孩子:“若不然,夫君明日同我一起去桑家问一问?”
      “你且说她是玉儿。”方时问她:“那证据呢?没有证据如何登门啊?登门后如何说啊?”
      柳素登时被问的哑口无言,伸手拽住了方时的袖子。
      其实,除了那半块玉佩,她并没有其它证据能够证明了,可那份感觉总不会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的说不出道不明的那种自信,是冥冥之中有仙人指引的那种肯定,她找不出来一丝理由,更找不出一个忍冬不是她亲生女儿的借口。
      她相信,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要见到那个孩子,她就能问个明白了。
      方时撇了她一眼,把自己的袖子从柳素手中拽了出来:“我知道你思女心切,可不能是个孩子就是你的婉婉。”
      说完,也不顾柳素了,大步回了屋。
      于方时而言,方家要的并不是女儿,而是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
      方家的姑奶奶方思凝嫁入云家,生了个云娥华嫁给了当今陛下,现在虽不是皇后娘娘,难保日后不会是,就算不是皇后娘娘,也会是后宫内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方家出了这等人物,要的自是男君来继承家族荣光,越多越好;
      若是方蓝玉是个男孩,他或许考虑考虑将人要回来,可是偏偏是个女娃娃,要来何用,他方家的女子已然嫁给了当今皇上。
      可他并不能想明白,云娥华姓云不姓方,连方思凝都是云方氏。
      柳素直起了佝偻的身子,伸手骄傲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立在庭内,坚毅之中完全的渗透了悲凉。
      次日,方夫人带着东西登了桑家的门,说明了来意。
      穆文君身边的婢女请这桑姮带着忍冬入了厅内。
      “这位是方夫人。忍冬,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桑姮避在了一旁,穆文君训着话。
      “喏。”
      “你可还记得七岁之前的名字?”
      忍冬摇了摇头:“禀夫人,不记得了。”
      “可否给我看看你的玉佩。”
      忍冬犹豫了一下,看了桑姮一眼,桑姮朝着她微点了点头。
      忍冬这才将玉佩递了过去。
      穆文君将玉佩递给了旁边笑容满面的柳素。
      “正是这个。”柳素解释着:“当初我同夫君为女儿制了这一块玉佩,一双儿女走散时,我儿蓝玉身上正带着,你瞧这‘女’字,正是我儿小名‘婉婉’的一半。”
      穆文君听着。
      柳素这话值得推敲,忍冬忘记了七岁之前的事情,保不齐这玉佩是不是在逃荒路上捡到的,拿去当铺换了一半银钱;
      天底下叫婉婉的何其之多,带女字旁的名字更是多上加多,这玉佩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制成的。
      柳素如今空口白牙说忍冬是她的女儿,这别人能信,忍冬也不能信啊。
      问了半天,也还是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忍冬身份。
      柳素面上有些挂不住了,略显尴尬。
      “夫人不知,自我的一双儿女走失后,我夜不能寐,慢慢的郁结于心,这些年过去了,再未有孕,我的身子也是有些受不住了,我怕.....”说到这,柳素慢慢的抽泣了起来,低低的声音,有些克制:“我怕,我百年之后,我的儿女怪我啊......”
      穆文君忙安慰着,她也是为人母亲的,怎会不能理解柳素的心情,每每出征都想着若是自己死了,剩下的儿女该如何自处。
      每每孩子出征,她的心比孩子自己的心更加紧张,恨不能身替。
      所以说,她能明白也更能理解柳素的心情。
      桑姮带着忍冬回院子的路上,碰见了跟在桑敬义身后的卫无尘。
      “见过卫将军。”
      随后二人擦肩而过。
      “忍冬别怕,没事的,方夫人可能是思念女儿过甚了,你不用怕的,你跟在我身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路上桑姮都在安慰着忍冬,却不知道等下该安慰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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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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