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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醉酒 ...

  •   这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尤为清晰,环顾四周,却未见抬价之人。

      周禾对这声音倒是熟悉,她抬头直视那已然已是全开的窗口,台下众人也随着视线循过去,但仍看不清厢房中那人的脸。

      五千两,即便是来月舒阁的富家纨绔也觉着有些太贵了些,楼上那位能出价如此高还有意待在厢房搞得神秘,兴许是个不能惹的角色。

      那男子似乎也很自信,向台上丢了一个只用银线纹云的钱袋。

      老鸨将其捡起打开,里面是五千两银票。

      “今日,楼上那位公子中得花魁,”老鸨脸乐得胀开,“今日好酒,各位客人尽可畅饮,皆挂在我月舒阁的账上!”

      姑娘们也一一从青帐后排排而出,寻找对眼的客人。

      老鸨拉着周禾往后面扶梯上去,周禾这才仔细看清这老鸨的容貌。

      那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三十左右,面上似覆了层雪,妆容精致浓郁,即便是在不笑的时候也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她衣裳首饰更是浓艳,如一朵开得正盛的红花。

      女子细腻的手抚在周禾的腕上,看身旁扶着的花魁似乎并未有丝毫波澜,想着许是惊喜过度还未又所反应,便以东家的身份加以开导,语气柔和。

      “小娘子夺了花魁又寻得了一个好去处,当要高兴一些才对,即那位公子已付清银钱,那小娘子便已是被赎脱籍了。”

      老鸨见女子仍未有反应,便又俯身贴脸道,“还未问小娘子本名。”

      上回在绮香居中那老鸨就曾说过,姑娘们无论是从何处而来,进了楼里便不似原来,需舍了原名,换上个好听又寓意好的名字,以表新生,二来也方便客人记住。

      听身边女人这话,应是问的她原来的名字,好找出契子。

      可周禾本就是不知不知觉混进来的,哪来的契子,她转头看向那个艳丽女子,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本名叫,徐霜。”

      言罢,老鸨顿住,那笑依然僵挂在她的脸上,默了片刻,才又开口,“小娘子是不是记错了,月舒阁已然没有徐霜这个人。”

      青楼里的姑娘那么多,主家自然记不住所有姑娘的名字,只是听到“徐霜”这两个字便断定月舒阁没有这个人,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那位叫“徐霜”的姑娘原在阁中就很受欢迎,二是······

      那位“徐霜”姑娘就是上一个花魁。

      “妈妈莫要介意,原是奴家总记得妈妈教诲,当忘却名字,重新开始,这才嘴快说错了话。”周禾语气仍是平静,未有半分慌乱。

      听了女子的解释,老鸨面色才稍有缓和,“无碍无碍,娘子可以回到厢房慢慢细想,明日再告诉我也是不迟。”

      说会话的功夫,二人已然到了花魁厢房。

      老鸨推开房门又让人寻来了几台明烛点上,“娘子好生休息,收拾收拾好接待贵人。”

      那三两人脚步的踢踏声渐去,门被轻轻关上后过了会便完全听不到了。

      明烛晃眼,将厢房找得清楚,妆台明镜,芙蓉帐暖,四面还立着绣鱼戏莲花图案的屏风,屏风后摆置了一台檀木衣架,衣架上却是空荡荡的。

      原本挂在衣架上的衣裳正穿在周禾的身上,房中的暖香应是刚点没多久,并不浓郁。

      这竟是为花魁准备的厢房,周禾原还为抢了哪位姑娘的衣裳道歉,机缘巧合下自己倒成了花魁。

      她就着木案旁的椅子坐下,细细思量今晚的事。

      月舒阁夺得花魁的女子是被那些富家公子买回去,为奴、为妾,又或是暗暗养在外头见不得人。若徐霜就是上一个花魁,买下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周禾抬头看着窗外挂上的碧落白榆,估摸着已是亥时了。

      她将藏在被褥下的黑色衣裳取出,卸下头上的珠钗银饰,欲换衣潜逃。

      吱哑—

      门被推开了,踏进厢房的脚步声未有丝毫克制,似乎是有意重重的踩下的。

      周禾将方才卸下的面纱重又戴上,那团黑衣便塞入了被褥之中。

      男子穿过屏风,便见到一位娇艳女子正坐在床榻上,舞笛时外穿的披帛已然被褪了去,露出女子细腻白皙的肩与手臂。

      “姑娘怎么不等我来就先将衣裳脱了。”他的语气似有些挑逗,坐在了方才周禾落座的椅子上。

      周禾不语,眸子仍是垂下的,还记得方才是他将自己扔上高台的,她不愿再摆出方才那样谄媚的勾栏样式。

      “方才姑娘说自己心悦于我,”男子眼神落在案上的酒壶上,“我这个人需要彼此了解之后才会考虑是否接受,都说酒能交心,姑娘不妨陪我喝上几杯?”

      为娼为妓喝不了酒未免荒唐。

      周禾起身逼近,提起案上的酒壶为男子斟了杯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她将酒杯托起平于他的眼睛,“公子请。”

      白珩拿起酒杯,以杯托轻碰杯檐,看着周禾将酒吃尽,才饮尽杯中酒。

      周禾索性就又将酒杯斟满,仰头饮尽。

      月舒阁的酒向来都是很烈的,劲头刹时由肚中向上翻涌,将周禾的脸撑得红晕,那红一直往上也染上了眼角,房中那支新点的香现下愈发浓烈,那香味氤氲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最后冲进人的鼻腔中。

      不知是香气还是酒劲,周禾愈发觉得天旋地转,地翻为天,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抽离,竟仰头倒了下去。

      白珩伸手去扶,女子落在了他的肩头。

      “还真喝不了酒啊。”

      他心中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生起一丝自责,又被压了下去。

      “偷溜进青楼,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又扯堆在角落的那床丝被,瞧见里面似乎塞着什么黑色的东西。

      他伸手将那黑色扯出,是一件衣裳。

      于白珩而言,这衣裳他再眼熟不过了。

      “和小贼一样。”他说得很轻,像是只对他自己说的,说着又将那身衣服扔了回去。

      外头树影将月映衬得更加明亮了,夜晚稀疏也有蝉鸣。

      廊间传来急促的踢踏声,杂乱得很。

      白珩迅速起身将明烛熄灭的几盏,只留了一盏置于妆台上,自己则钻入被中。

      门被推开了,砸在木墙上撞出好大的声响。

      老鸨领着一群人冲进厢房,夹着声音好让话更大声些,“就是这!官爷,我方才清点了阁里的姑娘,没有那个人,她定是来我月舒阁偷盗的。”老鸨染红的手指直勾勾指向床榻。

      她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官府的官差,不偏不倚正是那日茶馆的那位秦怀安大人。

      “我花了五千两不就是想春宵一梦,如今这架势又是干什么?”白珩作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半开着眼斜靠在塌上。

      烛台被夜风吹得晃动,连带着一群人影也在地上飘着。

      老鸨抬着那盏明烛将屋内其他蜡烛点亮,“客人莫要介意,我这也是为了您不是,若那人是个小贼,官差来了也好保护您的安全。”老鸨自然不想得罪床榻上那位甩手就是五千两的豪客,笑着解释。

      等烛火将整个厢房都照得如白昼一般时,那男子的脸也十分清晰了。

      秦怀安看着那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立马颔首行礼。

      “白小公爷。”

      虽白珩未领受皇帝奖赏给他的官职,但也是名副其实的将军,他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发声。

      “下官不知是您,并非有意扰您雅兴。”

      老鸨定睛看清那位豪客的脸之后也吓了一跳,他是见过这位白小公爷的,也听说过他的那些子蛮事,只是来定那间二楼厢房的并不是他。

      闻言昭义候府世子苏邶方前些日里纳里月舒阁一位花魁为妾,只听当日酒客说,那是位雍州来的官妓,牌子上是叫拂白。

      戚萧萧发觉回京那日偶遇的流犯队伍中有太多雍州女子,加上昭义候府口风甚严,更何况是一桩纳青楼女子为妾的丑事,戚萧萧也未能打听到那位新婚世子侧妃叫什么名字。

      今日月舒阁又选花魁,戚萧萧听闻后便在月舒阁定下一间厢房。

      他希望从老鸨那套出些消息。

      “老鸨,听说上位月舒阁的花魁已然成为世子侧妃,我家公子想以府上名义给昭义候府送些礼去,却又不知新侧妃姓甚名谁,未免失礼······”

      老鸨听出了他的用意,“客人说的是拂白啊。”

      “你自然知道我想问的并不是花名,否则登府拜访时,喊她拂侧妃不成?”

      确实无礼。

      “那位娘子,哦不,世子侧妃本名叫徐霜。”

      确实无礼,老鸨想到了用烟花之地的花名入世家府邸是无礼,却不曾想,大张旗鼓说要送礼登门恭贺烟花柳地结回来的喜事何尝不是更加无礼。

      听秦怀安叫塌上那人白小公爷,老鸨有些慌神,她最是怕得罪那些身上有官差的人。

      “实在不知是小公爷您来,只是那女子确非是我月舒阁的人,奴家这才······这才报了官。”

      见白珩未搭理,她又补了一句,“若公子不满,月舒阁的姑娘您尽管挑就是。”

      白珩低头轻笑,声如泉水却夹着丝癫狂。

      “我花五百两是买我塌上这个人,怎么,月舒阁是要强卖别的给我不成。”

      那双眼睛黑得有些怕人。

      老鸨自是感觉到了威压,而现在要收场的方式只有一个—她主动向官差说明这就是个误会。

      “怎敢,许是我年纪有些大了,记不清些什么事,或是我将那小娘子数漏了也是可能,”老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又转头向秦怀安道,“大人,或许这就是个误会。”

      秦怀安自是懂得轻重,即便不是误会,事及那位白小公爷也就成了误会。

      “即是误会,那下官就不便多扰了。”言罢,他领着一群官兵退出了厢房。

      老鸨也蹑手蹑脚地跟在他的后边。

      等脚步声平息后,他方才起身,又将床上女子的被褥盖齐一些。

      那女子睡得实在是沉,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也丝毫未动。

      他靠近了一些,似担心面纱扰了梦,便将其褪去了。

      果然是她。

      窗子口又吹进一阵风,将妆台上的烛火吹得摇晃,白珩剪去房中烛火歇坐在木椅上,一瞬间,厢房内便融入这夜色之中。

      白珩记起白日里戚萧萧同他说,那位加入昭义候府的世子侧妃叫徐霜。

      那位落云峰跌落的女流犯是叫徐霖,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他合眼,手肘撑在木案上,那香直直冲入他鼻中,竟让他也有了些困意,安睡过去。

      厢房中宁静如深邃的荒野,只听得见外头野虫的叫声。

      忽而床上被褥却被掀开了一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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