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六月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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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五日下午，晴，蓝天里没有白云。
下午第二节课，提前二十分钟，方如意走进了水课的教室，无望地从包中掏出充电宝，呆滞地叹了口气，等待一周中最清闲的一天的唯一一节课开讲。今天，宿舍中上生理课有四人，老大和老二在上一排偏左，她与黎芸坐在下一排偏右。翻开生理学书籍，百无聊赖地描画插图。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黎芸向左后方的两位使了一下眼色。
“黎芸，”方如意抄写背诵着强直收缩定义，“什么时候看电影来着？”
“明天呀。”黎芸说。
“确实应该想想穿什么了……”方如意嘀咕着，“我去上个厕所。”说罢，抱着手机离开阶梯教室。
见方如意走远，黎芸慢慢回过身去，扒住上一排的桌沿。
“……她那样像谈了——江莹。”黎芸小声说。
“对呗！”老大替老二应道。
“早上趁她出去我问老四了……”老二抬起头。
“嗯？”其他两人齐声。
“黎芸你不在，我概括一下，就是老四是昨晚上说看见方总她对象了，其实她没看见……”
黎芸皱起眉。
“……老四纯唬她的，就是想撬点情报出来。”
“那所以撬出来了吗？”黎芸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横跳。
“显然没有。”老大说
“没想到嘴这么严啊，”黎芸若有所思地看向老大，“呦张若琳，你当时可是半句话都没藏住。”
“哎呀好汉不提当年……”老大往远处瞟了一眼，嘴上丝滑地换了个话题，“当年考进这学校，考进来，分擦边的，好险。”
“这样啊，我高考情况也差不多。”黎芸忙接下去。
“聊高考呢？”
不知什么时候，方如意已经闪现至黎芸眼前，平淡地看着她。老大和老二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票买完了，明天记得看电影啊。”老二横插一句。
“明天，什么电影？”方如意抬起头。
“二维码发群里了，是《没有明天……吗》。”
“竟然看这个，听说很意识流。”方如意评了一句。
然后抱起手机，拉开椅子坐下，张若琳看清了她手上的动作——分明是保存电影海报和顺手的转发，她要发给谁？张若琳伸长脖子，将眼镜桩头又向上推了推，正当她已经捕捉到备注的前两个字时，上课铃声蓦然响起，她闪电一般弹回原来的姿势，只见右前方的方如意慢悠悠摇头晃脑，将手机屏幕挡去一半，留下张若琳在思绪里独自凌乱。
志村……？志村是谁？
[图片]
[热死，妈的]
[学校经费喂小白鼠了？]
[空调来……空调来……空调从四面八方来]
方如意瞪着手机屏幕，焦躁如火在肺腑中燃烧，这让她四肢发痒，按耐不住想要蛄蛹，出于对学习的热心，她还是强按下烦躁，集中精神记忆名词，汗水在在她脸上划过闪亮的一道。三分钟了，为什么徐柏那边没有一点动静呢，她仿佛有一半的灵魂分裂出去注视着那部手机。
屏幕亮了。
她扒来手机，拍下ppt，切换至微信界面一气呵成。
【是很热啊】
[请我吃冰棍儿]
【ok】
[？]
【吃顿好的！】
[老板大气，下午再请我一根]
【好】
[不信]
不久后，连换三个话题的方如意结束了战斗，笑着将手机扣到一边。而一边的黎芸看了很久了，见方如意要抬头，眼珠子又贴眼底画了个半圆，圆滑地移回目光。
她以前有那么爱玩手机吗？
出门直走二十步，右拐复行二十步。恋爱计划为什么还会包括步数，方如意不清楚，但是照徐柏的计划做，总不会把自己带坑里去。迎面走来的是川流不息的下课人群，这种天出来真是不怕晒死。
突然，一块冰凉的东西贴在她的额头上。她举起双手，甚至懒得接过这块冰凉的东西，抵着额头就地撕开包装袋。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徐柏在雪糕后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谢谢老板。”方如意卸下雪糕，拿下来舔了一口。
“你他妈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
“不浪漫吗，又浪又慢”方如意笑了一下，“要求真多。”
“对，现在我把你约出来了，然后……”徐柏托着下巴，研究似的盯着方如意。
“然后吻我。”
“滚。”
方如意三口两口解决了雪糕，速度之快令人汗颜，徐柏怀疑她之前在赤道上生活，没见过冰块。他双手插兜，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对了，我们逃课吧。”方如意说。
“可是我的包在教室里。”
“包——是——徐——柏——的——肉——体——”方如意一字一顿地说，“他的灵魂站在我面前。”说罢，方如意拽住他的胳膊。“现在，我要把徐柏的灵魂拐走了！”
“多大了还玩这种游戏。”徐柏嘀咕着，然而仿佛命运的咽喉被扼住一样，他被她拽住袖子的一角，逆着回教室的人流，踉踉跄跄地被牵走了，一点反抗力也没有。
两人贼一样地跑过教学楼的拐角，七拐八拐地绕小道溜到校门口，刷着方如意的脸，从访客通道出去了。顺风的公交车载上他们，向远方飞驰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触碰到了他的手。也许是在刚上车的时候，也许是在刚刚急刹车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看见当年那个伸出手的自己，过去的虚幻的影子融入她的身体，血液涌动着敲响她的心房。然后，像当年她接过他水杯一样，她拉住他的手，将手整个摊进他的手心，她感到他抖了一下，也握紧她的手指，她愣住了，但是没有收回手——夏天的热气曾经充斥在每个人周围，现在仿佛也爬上她的脸颊，她只是静静牵住他的手，感受手心由燥变湿润的一刹那。
然后……
她开始掰手腕。
“干啥呢，扶好。”徐柏说。
“我这不扶挺好吗？”
“你？”徐柏鄙视地扫了一眼方如意的头顶，又看看车把。
“你小子又比我高多少？”方如意说。
“够用了。”徐柏坏笑着比量了一下个子，随后他感到来自手指的疼痛，出于某种倔强，他握了回去，笑容只是抖了一下，依然挂在脸上。
公交车颠簸地向前行进着
“想好去哪了吗？”徐柏看向方如意。
“几点了？”方如意点亮手机，自问自答似的跟了一句，“四点半吧。”
“这个点吃晚饭太早了——对了，你吃午饭了吗？”
方如意移开目光。
“那也不奇怪，待会吃什么？”徐柏问。
两人跳下车，向商业街走。
“麦●劳怎么样，在学校可点不到麦。”
徐柏打开地图软件，搜索最近的麦当劳，感觉手指被她握得发酸，而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不是……”徐柏终于妥协地松开手，“你的手难道没有痛觉吗？”
……
晚上八点左右，徐柏推开寝室的门。
室友各自缩在床位上，上铺兄弟敲击键盘的动静如雨滴落下。徐柏将笔盒拍在桌子上，打开双肩包，翻出一只红色毛绒玩具。愣了一下，他将玩具塞回双肩包深处。
晚上九点，方如意尝试复习课程内容，脑子里却满是她顺走的徐柏的半包薯条。
晚上十点，徐柏下单了电影票。
一分钟后，方如意微信问他马原什么时候期末。
晚上十点四十，男寝熄灯，徐柏发了“晚安”后又看了三遍微信。在麦当劳的时候，他们面对面坐着，好险，他差一点就要碰到她的手了。
晚上十一点，老四问方如意逃课去了哪，方如意说掉厕所里了，老四没说什么。
晚上十一点四十，灯熄灭了，方如意在床上翻了个身，给徐柏回了一条晚安，不大的手机挡住了她的神情。一时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纽带连起了相隔万里的两个宿舍。她回味着方才成为八卦中心的数分钟，却像工业糖精一样越咀嚼越苦涩。
从六月二日开始到表白，他们的一切交往都是盛大的表演。合作，一场好玩的人际游戏——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了……那么她在期待什么呢，她期待他心中也有那个确切的答案吗，明明她早已亲手切断了可能性，现在却期待心意相通，她的要求太多了。
说到底，晚安的有效期还是太短了，方如意撤回了“晚安”，发了一条“明天见”。
一夜无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六月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