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夏夜 ...
-
梅荞从怀里拿出叶煦知跟她交换的那枚墨玉莲花佩，玉佩冰凉，倒很适合在如此盛暑的天气拿在手上把玩。
思及今日与叶煦知的谈话，梅荞觉得此人真是心机深沉，让人看不透。
也不知两位大将军战死之后这位遗孤是如何长大的，竟长成了这样一副令人难以琢磨的性子。
她掀起眼帘，问：“白缃，府旁有一处小宅，可是梅家资产？”
“正是。听管家说，这处宅子刚租赁出去不久，租客还是一位做官的大人呢！”
“不过……”
“不过怎的？”
白缃掩嘴一笑，对梅荞说：“听闻这大人家的小厮跟房牙掰扯了许久，硬是将租金压到了最低，等房牙离开时，脸都变得铁青了呢！”
说完，她又疑惑地问梅荞：“姑娘，这位大人好歹是做官的，当真如此穷酸吗？”
梅荞闻言，微微一笑，轻声道：“白缃，旁人穷酸与否，不应成为你我之间的谈资。”
“至于官员，有腰缠万贯鱼肉百姓之人，亦有清贫高洁一心为民之人。为官好坏，我们无需看他出身是否高贵，只看他做了什么便是。”
白缃有些赧然地微微垂头，低声道：“是。”
梅荞用团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起身，边向软榻上走去边吩咐道：“那位大人既是我的租客，那便叫厨房再做些解暑的小食送去吧。”
白缃揉了揉恼道，道：“是。”
……
夜里，梅氏书坊内室。
梅荞正凝神仔细地翻看着书坊的账本。此前她虽已来过书坊，但每次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只因她重生醒来之后，虽欣喜书坊仍在，但再踏进这里，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愧疚之感。见书坊越繁荣，自己的心里就越不好受，也就越待不下去。
如此过了几日，她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重新看起已经丢了不知多少年的书坊账本。
白缃站在一旁为她打扇，杜夏则坐在另一侧正拨弄着算盘复核今日账目。夏夜里，悠长的蝉鸣声与清脆的算盘声交织，低沉和谐、悦耳动听。
不多时，梅荞已经翻看完了账本，看不出丝毫问题。
当然，有杜夏为书坊尽心尽力，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将视线落在杜夏拨弄算盘的手上，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容时，兄长近日可曾来过书坊？”
梅彻前世千方百计将书坊从她手中哄骗而去，这书坊里一定有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可梅彻在得到书坊之前，却很少来此。
那么，书坊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在某一个时机对梅彻突然起到作用呢？
闻言，杜夏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看向梅荞，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道：“自大郎去岁科考失利之后，便未再来过书坊。”
梅荞了然地点点头。梅彻自小喜爱读书，虽从前和她一起与义父在外游历，但他并不喜欢新鲜人事，不像自己总是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对什么都好奇得很。
但凡不赶路的时候，梅彻都会掏出一本书看，义父便时常笑骂他是个书呆子，说自己带他们出来游历就是为了让他们增长见识，梅彻如此倒是辜负了他的本意。
但义父也并不阻止他，只是对此听之任之。游历一结束，梅彻便立即坚定地告诉梅荞自己要参加科考。
她自然没有不支持自家兄长的理由，不仅将义父藏书楼的钥匙给了他，更是为他四处求书，一书千金也是时有之事。
梅彻刻苦有余，然终究天资愚钝，与做官这条路总是差了些缘分。
前世梅彻对科考像是着魔入迷一般，整日沉迷于习书、温书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去科考，又一次接着一次地失利。
而去岁科考，梅彻止步于叙州解试。
“他来书坊，可是为了借书？”
杜夏点头，道：“正是。”
梅荞又追问了一句：“只是为了借书？”
杜夏回忆了一下，如实道：“大郎来确实大多数时候只在书架处流连，我也并非时刻注意着他的行踪。”
说完又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倒是有一次，我见他与管书坊校勘的王先生相谈甚欢。不过二人神情，也并无什么异常。”
王先生名曰王折柳，是位同在科考中失利的秀才，两年前来到书坊校勘书籍，以免书坊所编刻之书会出现错误。
或许因他是秀才，梅彻便主动结交他，故而这王折柳是梅彻在书坊为数不多的熟识之人。
杜夏察觉不对，又问：“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梅荞的表情若有所思，闻言，随即摇头道：“无事，往后他若来书坊，还请容时务必告知。”
她不仅要跟梅彻退婚，更想把他赶出梅府，赶出整个叙州城，断了他想做坏事的心思。
但她重生于大婚之前，此时的梅彻还尚未动手，她想将他赶出去，自然要来查找他的错漏之处。
可梅彻此时只是一个埋首苦学的书生，不来书坊，自然毫无错漏。
科考前来书坊借书，与友人交谈，亦都是合情合理之事。
看来自己只能静待时机。
杜夏闻言点头，接着想起了什么，眉头一蹙，面带愧色地道：“关于老东家一事，我那友人再也……再也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了。”
梅荞见他说完之后便垂下头，心中虽然紧张，但还是开口轻声安抚道：“有时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你不必担忧。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既是劝他，也是劝自己。
有时自己太着急，反而事与愿违。
况且，那叶煦知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半月内一定能将义父平安带回吗？
思及此，梅荞又想起叶煦知说话时那副缓慢慵懒的神情，不知怎的，承诺从他那张口中说出来，竟然奇异地令人信服。
且等半月再说。
梅荞见杜夏已将账本核查完毕，便让他先行离去。而自己则带着白缃，到了梅氏书坊的售书之处。
虽然她不说，但杜夏也知道她必会来此，故而早早地为她留了灯，将书坊照的很是亮堂。梅荞缓缓地踱步，重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售书之处设有书架和阅读区域，供来客挑选和阅读书籍。梅氏书坊所售书籍种类繁多，包括经史子集、宗教文献、医学技艺等多个种类。自然，亦有不少科举范文、真题等科举用书。
另一侧还设有专门的柜台，用于出售文房四宝。柜台旁有几张桌椅，桌上备有笔砚可供熟客抄录。
而此时，其中的一张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专心致志的抄书之人。
白缃骤然见到陌生男子在此，吓得惊呼一声，随后立即挡在了梅荞面前，喝道：“你是何人，怎会深夜在此？”
可那人充耳不闻，仍旧快速地继续手中的动作。
梅荞见此，咬了咬牙，随后又扬起一抹笑，拍拍白缃微微颤抖的手臂，对那人扬声道：“叶大人，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夏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