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专业替身》花琬儿

2、实习

　　这一批实习生有5个。两个名校的金融硕士，矜持地说着什么农业赛道蓝海市场，心照不宣地互相碰杯。一个关系户老哥，一边打着手机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把账结了。还有一个总部来的男生，叫郑鑫，梳背头，有点黑胖，眼睛很有光。破冰聚餐完，叶凌唯独记得郑鑫，是因为他言必称总部的冯董如何如何，政策如何如何，还打听他们每个人想去哪个部门。叶凌心灰意冷的想，自己学历史就是不想和卷王打交道，结果还是碰上了。
　　第二天人事刘总给他们几个开完会，把叶凌分到了秘书处，把郑鑫分到了质量部门，郑鑫看叶凌的目光就很不友善了。两个金融硕士去了业务线，都很满意；关系户老哥则直奔战略部。
　　叶凌觉得给自己分这个工作，大概还是考虑到专业背景和能力问题。因为所谓秘书处就是给小白姐打杂，打扫办公室买咖啡，订车、订餐厅，联系人，发文件，开会的时候倒水。但是叶凌意外地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自己，因为这些工作里，不会有老板骂他“肤浅”“凌乱”“毫无意义”，因为这本来就是这类工作。
　　有一次到质量部门送文件，正碰到郑鑫挨了直属上级批评，脸色很不好，见了他就把火气发到他身上：“哥们儿，不是我说你，你也进来这么久了，不学点真本事，光做这些伺候人的的工作，以后可怎么办？”
　　叶凌老实道：“我也不会别的。”
　　郑鑫气急：“真不懂……”然后莫名其妙自己掉头走掉了。
　　其他部门倒都蛮好相处的，叶凌恪守“卑微腿快人勤”三要素，工作起来都算融洽。
　　因为是秘书办工作，少不了要陪领导出差，一般来说都是小白姐去。可不久，遇到了马来西亚谈客户的大差要出，整个团队几乎都出动，叶凌自然也得到了第一次出国出差的机会。
　　马来西亚很热，文化并蓄而有烟火气，即便到了晚上也热热闹闹的。叶凌在冷气充足的酒店里，从大玻璃窗往外看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想到，如果深厚久远是一种历史，那么流动变化，也是另一种历史。
　　然而他需要从一瞬间的分神中抽回来，偌大的会议室里，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正激烈地讨论着工作。叶凌对着电脑，继续整理潜在客户的地点和拜访时间、人员安排。
　　平时在学校的时候，晚上十点叶凌已经洗漱准备上床睡觉。可是在这里，他尚沉浸在刚才会议中开拓市场的计划里，会议结束，回房间冲了个澡，看到不远处有个热闹的小吃街还灯火通明地亮着，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就打算去寻觅一些夜宵。
　　酒店楼下没什么人，他走出两步，看见一个人抱臂沿着花园中的走廊来回转悠。他走过去，问道：“戚总，您怎么还在这里？”
　　戚诗雅看见他笑了笑：“有点事想不明白，出来转转。你去哪儿？”
　　“我想去吃点东西。”叶凌犹豫着问：“您要一起吗？”
　　“走。”
　　这条小吃街上几乎都是华人，食物做得热气腾腾的，叶凌询问戚总有什么想吃的，她摇摇头说自己胃不好吃不下。叶凌给自己买了馅饼和沙茶面，戚总笑道：“到底年轻还是好，晚上吃这么多能消化得了吗。”
　　叶凌的馅饼漏了，正手忙脚乱，不经意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一只塑料袋撑开帮他装好食物，又递来纸巾让他擦手上沾的酱汁。
　　戚总和叶凌想象中的老板不一样，或许因为是女人的缘故，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架子。
　　而回到房间，叶凌整理资料到半夜两点多钟，早上还要六点多起来准备团队的早餐和咖啡。只能等团队开会的时候，抽空在车上补觉。而戚总、朱副总和几个业务部职能部的负责人，则像精力用不完一样，叶凌观察到，他们几乎没有一刻不是在交流或者思考。即便晚上几乎没有睡觉，第二天面对客户照样神采奕奕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到半夜。
　　这段日子工作下来，叶凌对做企业的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在马来西亚待了两个星期，开拓新市场的波折和辛苦自不必说。最后完成任务的时候，戚总宣布放三天假，还包了个海边的大别墅，让大家在马来好好地玩三天。
　　叶凌睡足了一天一夜，傍晚醒来的时候，之前去战略部那个关系户刘哥发短信，叫他到别墅来的时候带点香槟。叶凌寻思这得有多少人啊，刘哥一个视频发过来，好家伙，堪称人山人海，灯红酒绿，DJ狂欢。和刘哥朋友圈一向的风格十分统一。
　　叶凌数了数大概的人数，火速按照预计的数量拉了一车酒过去。去了跟刘哥打了招呼任务完成，发现刘哥其实躲在一旁的棕榈树下抽烟寻清净。
　　叶凌用下巴指了指场内问：“领导都在，还能这么玩儿呢？”
　　“领导不都已经回去了么，专门让请点合作商的人，”刘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比基尼美女走过去，苦笑道：“这也是工作。”
　　叶凌“哦”了一声，看着人一个接一个往泳池里跳，烧烤香槟和重音乐在空气里爆炸，平日里严肃紧张的一些同事们在院子里忘我地蹦跳。刘哥抽完一支烟，也过去主持大局。
　　叶凌看了会儿，还是觉得尊重但不理解这种乐趣。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回头一看，是那两个去业务部门的实习生，其中的女生邀请他：“一起打台球去吧。”打着打着叶凌就发现这两个人是在眉来眼去，仨个人的台球根本打不成章法。而另一边KTV包厢里几个不同部门的人唱的撕心裂肺。
　　他们好像在这段工作里都迅速地互相抱团，叶凌平日里代表总经理办公室下去办事的时候有多风光，此刻作为局外人就有多落单。
　　这时候收到小白姐的电话：“叶凌你在哪儿，戚总胃病犯了，我们在XX饭店，你能不能来搭把手。”
　　叶凌什么也来不及想，几乎是跳着搭上车往那边赶。
　　原来，有很久不回复的一个华人老板回了信，戚总便抓紧机会趁热打铁，改签了航班和人家约了饭局。对面带着团队来，而几个能喝酒的同事都已经回去了，她只好带着白秘书和两个还没走的同事去应付，几乎一个人发挥了过去的所有功力。到最后，单子谈成了，人也倒下了。
　　白秘书分身乏术，只能让叶凌先扛两个尚有一丝意识的同事回酒店，自己跟着脸色苍白几乎昏迷的戚诗雅上了救护车去医院。
　　叶凌安顿好两个同事，自然也去医院。戚诗雅洗了胃，躺在急诊的床上睡了过去。手上吊了水，另一只手抚着胃的地方，微微皱着眉头。
　　叶凌也看得揪心，悄声问道：“戚总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胃病？”
　　小白姐叹了口气：“压力大呗，加上之前有次为了给瞿总挡酒，喝伤过。”
　　“瞿总是谁，是总部的领导吗，我怎么在集团的官网没有查到过他。”
　　小白姐又叹了口气，点了点手机，出去打电话。
　　叶凌守着戚诗雅，隐约听她轻声说：“……水。”叶凌小心道：“戚总，医生说你不能喝水。”但戚诗雅大约在昏迷，叶凌找来温水，用棉签蘸了，一点一点润了她的唇。
　　戚诗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叶凌坐在椅子上睁眼的时候，已经看见的是医生过来很严肃地嘱咐，说她的胃情况不容乐观，开了一堆药，还让她一定不能再喝酒。戚诗雅一边答应，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让护士给她拔针。她还要赶上午的航班回国，按照原来的计划，一定得赶上总部的董事大会。
　　叶凌一边帮忙收拾她的东西，一边惴惴不安：
　　他守着老板的点滴睡着了！这种弥天大祸，实习生涯大约是要到头了。
　　医院门口，白秘书已经带着车子等着。叶凌就垂着头送戚总上车。
　　戚诗雅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上车前突然回头问他：“你要留在这里玩两天，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国？”
　　叶凌眼睛一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