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躺平，但失败》空闻

17、锦书寄

　　等周沛赶过来时，老板娘及店里的伙计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

　　虽然早就听闻京西有买卖人口的团伙，周沛没想到李余盈运气竟然好成这样，一出门便遇上这群人。

　　这家店专挑独行者下手。今日若不是有人跟着李余盈，只怕她也得成为悄无声息失踪的一员。

　　周沛问道:“冬青，现在如何？”

　　一个马夫装扮的人低头回话：“罪魁祸首已经被绑起来了，客栈的住客没有惊动，明早官府接管了再和他们交代。”

　　若是李余盈还醒着，定然能认出这马夫装扮的人便是周沛的院子里给她沏茶小厮。

　　周沛看了下几个人贩子，又看了眼小厮：“我让你跟着她，是勤快，还破了起大案啊。”

　　冬青挠挠头：“啊，公子，莫不是我会错了您的意。要不我再把这几个人贩子放了，让李二姑娘被他们绑走呗？”

　　周沛失笑道：“难得你做了件好事，明早自己想办法告诉官府，可不许让他们怀疑到我们头上。”

　　冬青应了一声。

　　周沛收了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

　　“二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冬青指着楼上：

　　“已经找来了郎中看过了。郎中说鞭子虽然不重，但是二姑娘硬背全受下了，有伤及肺腑之势。现下刚服了药，才睡着不久。”

　　周沛“嗯”了一声，示意冬青继续在底下看着，自己去看看李二姑娘。

　　周沛在楼道里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推开门，站在李余盈身边。

　　小姑娘烧得早就意识不清，闭紧双眼，满脸通红。

　　周沛看惯了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尤其习惯她和自己对着干。如今见她安静极了，周沛忽然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感。

　　他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李余盈的额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滚烫。手掌随着李余盈的呼吸一起一伏。

　　“倘若你不是李家人，或许我们会成为真正的试图。”周沛轻声自语。

　　他收了手，悄声离开了屋中，指尖残还残留着小姑娘的温度。

　　*

　　李余盈重新回了蜀地。

　　爹爹给她准备了一桌饭菜。

　　娘亲托着腮，笑眯眯道：“小鱼儿，怎么忽然从京城回来了呀？可是想我们想得紧。”

　　爹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哎呀我家鱼儿啊，跑京城这么久了，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快尝尝咱家自己的鲜锅兔。”

　　李余盈笑逐颜开，只顾着埋头苦吃。

　　一家人正喜气洋洋吃饭的时候。哥哥忽然出声：“不对，李家人能轻易放你回来？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李余盈筷子停留在空中，被几道目光狐疑地审视。

　　忽然她家院子里多了一群人，竟然是李余盈昔日在街上认识的朋友。

　　李余盈喜不自胜，正要起身欢迎他们，没想到他们推开门，跑到了饭桌前，忽然冲着她嚷嚷起来。

　　“李余盈老大，你怎么能遇到事就跑了呢？”

　　啊？

　　李余盈咽了一口唾沫，没想到李家的事居然这么快就传了过来。

　　她正要想办法把这事掩盖过去，哥哥却轻皱着眉头开口：

　　“李家人已经找过来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娘亲筷子“啪”一下扔在桌子上：

　　“小鱼儿，从小到大怎么教育你的？你把容素打晕，又畏罪逃跑，遇到事你竟然往后缩，白养你这么大了。”

　　李余盈头上汗津津一片。

　　她底下的一群小弟小妹把她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老大再见！勇敢做人，千万别逃避。”

　　李余盈转过身想扑回去，嚷嚷着：“别赶我走！”

　　门“啪”一声在她面前阖上。

　　李余盈呼吸忽然停住，睁眼醒来。

　　她眼前模糊一片，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了几个人影。

　　“李二姑娘醒了！快去告诉大人。”有人兴奋地大喊。

　　这……这是谁的声音？

　　李余盈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自己的周围。她这才看清屋子的布局。四周是很朴素的木质结构，布置也极为简单。

　　不是李家。

　　不是蜀地。

　　是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李余盈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去了哪里。周沛戏谑的声音忽然传来：“哟，二姑娘可算是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李余盈有气无力道：“你……我不是要去京西驿站吗，怎么在这里？”

　　“二姑娘再想想？”周沛搬了把凳子，慢悠悠坐在李余盈身侧。

　　“我……”

　　李余盈刚要说“我怎么知道”，她骤然想起从天而降的麻袋。

　　“我被打劫，然后恰巧被你救了？” 李余盈狐疑道。

　　周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笑道：“二姑娘昏睡了五日，没想到记忆却比读书的时候要好许多。”

　　“那日你我分别后，我忽然想到，若你走了，每个月我得少了许多银子。于是我改了主意追上去。没想到恰好遇到你半夜被人贩子拐走。我找了把你救下来。没想到你倒是直接染了风寒，来我这一睡就是五天。。

　　李余盈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五日？那岂不是宗族会议都开完了？”

　　周沛道：“不止呢。你走后，李家乱成了一锅粥。齐步琛大人只觉得李家故意搞这一出，眼下又跑去和三皇子告状了。”

　　李余盈急道：“那李家现在呢，现在如何呢？”

　　周沛笑而不语：“二姑娘，你要逃离李家，现在问李家如何做什么？难道你不应该抓紧收拾包裹，省得被人追上了吗。”

　　李余盈一下子被噎了回去，难得安静了不说话。

　　半晌她说：“问还不许问了。”

　　周沛眸子一转，哂笑道：“还以为二姑娘动了回李家的心思。”

　　李余盈垂下眼帘，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自然不可能。我还是要回蜀地。等我修养好就走。”

　　周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塞到李余盈手中：

　　“我这里有一封信，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李余盈怔怔问道：“母亲……来过？”

　　“是的。”周沛道，“你离开家第二日，你母亲便上过门。她没有问过你的下落，只是交到我手里一封信。”

　　李余盈屏住呼吸。

　　周沛脑海里是那天崔氏说话的样子，他忍不住学起崔氏温和的微笑和低低的声音：

　　“如果你见到阿盈，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多谢先生。”

　　李余盈一动不动。

　　周沛起身，留下一句话：“去留自己决定，准备好要走的时候告诉我。对了，走的时候记得给我付点房钱。”

　　门被轻轻掩上。

　　李余盈看着放在被子上的信封，小心夹起。

　　她用指甲划过信封的边角，小心翼翼揭开信封，抽出一张薄纸。

　　阿盈亲启：

　　执笔之际，我也曾犹豫，你是否还有机会读到封信。后来我也释怀，这样也很好。若你离开了京城，恭喜。

　　许多时刻我在想，骨肉分离和貌合神离到底哪一种更为痛苦。

　　你生于李家，但长在蜀地的山水之间，钦天监的一切于你而言是强加上的枷锁，是想要奋力挣脱的命运。

　　但是李家也有自己的有苦难言。李家百年荣光，自你祖父后家道中落，至今又遭劫难。

　　你出生时少微星命，是上任家族所指的重振家业之人，母亲不能做主将你放走，否则颜面见列祖列宗。但是母亲也有自己的权利，若你意已决，我便坐视不理。这是母亲这辈子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阿盈，替母亲去看遍山河大地，看星斗流转。这辈子不要再回京城，不要再回李家。假如你再回来，母亲不会再对你心怀一丝愧疚。

　　长路漫漫，努力加餐饭。

　　母亲。

　　李余盈躺在榻上，把信纸翻了个面放在一旁。

　　她有些后怕。母亲简直是神了，明明自已走得悄无声息，也反复确认无人追随，母亲依然能找到自己。

　　可母亲年轻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余盈这才忽然想到，自己回去的这些时日，其实并没有看清母亲到底是如何的人。别说母亲，父亲、李琴凌、李丛鸣……这些人也曾经和她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其实自己也并未读懂她们的心事。

　　李余盈把信折起，放回信封里。

　　周沛今日是休沐的一天，在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

　　李余盈换好衣服走了出来，脸色依然苍白：“李家到底如何，你说清楚了。”

　　“说了又如何？二姑娘会因此留下吗？”周沛放下茶杯道。

　　“如果李家过得不好，我白吃白喝他们家很久，我会过得很愧疚。”李余盈面无表情。

　　周沛遗憾道：“那二姑娘恐怕走不了了。”

　　李余盈坐了下来，眸子如坚冰一样锐利：“你尽管说。”

　　“好，那二姑娘可要答应我别着急。李家现在可正在……关门抄家呢。”周沛缓缓道。

　　*关于伤势的解释是胡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