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夜行京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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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沛听到了李余盈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叹了一口气道：
“二姑娘，你后背都湿了一大片，脸色一片苍白。我怎么能装没看见呢。不管你在外面捅了什么篓子，现在都是回李家的时候了。”
李余盈死命摇头。她这一晃又拉扯了后背，疼得又眼前一花。
周沛终于退了一步，不再执着把她送回李家：
“好吧，那二姑娘便先去我那里坐坐吧。”
李余盈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状态暂且还不宜远行。眼下先去周沛那里修整一阵也好。毕竟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周沛眼皮底下，拔腿就跑也不切实际。
好在周沛的住处离市集很近，李余盈拒绝了搀扶，提着包裹，一瘸一拐靠着墙走了回去，引得周沛的小厮极为担忧地看着她。
周沛若即若离地走在了李余盈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
李余盈进了周沛的院子，端坐在椅子上小憩，但不敢靠向后背。
小厮端来了热茶。她喝了三杯才缓了回来，这时方觉得这样冒失来周沛家似乎有些不妥当。
李余盈没话找话道：
“周先生你家这院子真不错，想不到翰林院的俸禄也够你找这么好的院子。”
周沛扇起扇子，微笑着看她。
李余盈一时语塞。
她忽然想到，不是翰林院的俸禄够他一个人住这样的院子。是李家交的先生钱。
李余盈又尝试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来，她轻咳一声道：
“周先生今天怎么没在翰林院当差，大白天的来到了市集门口呢？”
周沛道：“近日没有给去二姑娘家上门挣钱，荷包里穷得叮当响，只能去买些新鲜的蔬菜做来吃呢。”
李余盈：“……”
周沛不仅是翰林院的人才，也真是一个聊天的人才。
周公子见李余盈也安静地差不多了，让小厮退了下去。他撑着头，懒懒靠在椅背上，微笑着问李余盈：
“二姑娘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接下来轮到我了。“
李余盈忍不住前倾了身体，两只手交叉在一起。
周沛道：“二姑娘昨日才出了事，今日怎么没有好好在家里思过，反而是伤痕累累地跑来了集市呢？”
李余盈谨慎地盯着周沛：“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思过？”
周沛合上扇子，握住扇子敲了敲桌子，轻笑了一声：
“你父亲昨天起便在齐步琛大人面前求情。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将自己同窗打到险些昏迷，纵然是京城的官员不想关注也难啊。”
李余盈看周沛知道事情始末，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怒视周沛：
“周沛，容素当场质疑我和徐渺夹带小抄，直接上手搜我们的身。难道你也觉得，我不过是反击了一下便是我的问题吗？“
周沛摇头：
“如今再争对错，又有何意义？齐步琛大人已经告到了自己妹妹容妃娘娘那里去，三皇子下了决断让你父亲停职在家，连带着你也被迫从私塾离开。当初私塾发生了什么，谁又关心呢。“
“可这不合理！容素就是仗着家里的关系欺负我们。”
“京城最大的合理便是权贵可行不合理之事。”周沛冷笑了一声，“二姑娘上京城也有了一段日子，不会连这都没看明白吧。”
李余盈知晓周沛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但她气不过，只得别过头去，不直接去看周沛的脸色。
夏日的晚风绕过庭院，夏蝉争鸣，一下子盛过庭院里人的声音。远处的市集嬉嬉闹闹，是游人们的吵闹声。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商户和附近的居民点亮了夜晚的烛火，给墨色点上色彩。
周沛听着远处市集的熙熙攘攘，慢吞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尝了一口，打量着紧闭双唇的李余盈：
“二姑娘刚才没回我的话，你今日到底为何在市集呢？”
李余盈如沉默的老黄牛一样，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不吭声。
周沛自顾自继续讲：“二姑娘不说，但是周某也猜到了几分。二姑娘，怕不是和家里人吵了架，打算李家出走吧？”
李余盈抱紧自己的包袱，怒视周沛：“出来转转罢了，哪来的什么离家出走？”
“哦？”周沛勾嘴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二姑娘便和我回李家吧？”
糟糕！
只怕周沛已经察觉到自己离家出走。
李余盈怕被抓回去，干脆利落得放下茶杯，毫不犹豫起身朝着门口走。后背的疼痛不断拉扯着她，李余盈咬紧牙关，不愿意停留分毫。
周沛任由李余盈一瘸一拐往门外走，一言不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喝到：
“李余盈，你把李家弄得一团糟，如今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对得起李家人吗？”
“我挨了他们的鞭子，也受了他们的冷言相对。我不欠他们什么。”李余盈回头，漠然看了一眼周沛，“我明明没错，叫我低头？没戏！我要回蜀地。”
李余盈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小厮急忙跑到周沛身边：“大人，我们不拦吗？”
“我们能拦得住想走的人吗？”周沛站在远处，面上波澜不惊，“李余盈一个外来人，全程不影响我们的计划。你帮我盯紧些。”
“是。”小厮退下。
院内无人，周沛却不想坐下，忍不住走到门口，看着女孩一边咬牙，一边步履蹒跚地向前移动。
周沛微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紧。
李余盈进了市集，随意找了一辆马车，没想到又是涛子。李余盈坐上去，直接道：
“城西的驿站。”
涛子没想到这姑娘大晚上还要走这么远的地方，一时愕然：
“姑娘，这回城西的驿站没有出京城的商队了。你就算赶过去，今日也出不了京城。”
“无妨，我今日多出些钱，你把车走快点。”
涛子犹豫了下:“姑娘，京西那边一直不大安全，总有人在哪里失踪。你一个姑娘去，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李余盈“嘿”了一声: “别担心。”
涛子只得说: “好”。
李余盈上了马车，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侧身靠着马车，努力不要碰到后背的伤口。
走了好一段距离，涛子停下了马车，叫了声：“姑娘，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青松。也许是因为睡久了脑袋昏昏沉沉，李余盈下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涛子叫了声：“姑娘小心”，忙着上前搀扶。
李余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涛哥，多谢你。这些钱你拿着，今日回去早点休息。”
涛子知道来了京西驿站的人，多半是要远行。一看李余盈给了两倍的价格，他连声拒绝：“姑娘，使不得啊！这些你路上还要用呢。”
李余盈已经转头走了，边走边朗声道：“江湖路远，我们若有缘，改日再回！”
涛子手里捧着李余盈给的碎银，愣愣地站住。
李余盈找了京西驿站附近的一个客栈。老板娘见她一人来，一样怪气地问：
“自己一人一间房？”
若是平时，李余盈一定会阴阳怪气地顶回去。但是她后背被灼烧，头上还昏昏沉沉，只好不吭声，看着老板娘眼珠子咕噜噜转，扔给她一个钥匙：
“拿着，二楼最里边。”
李余盈谢了一声，朝着里面走过去。丝毫没有听到身后人的低语声。
“确定一个人来的？”
“是。”
当晚李余盈一个人在客栈住下。
她不敢平躺在榻上，后背灼痛感越来越强，让她觉得越来越无力招架。
李余盈的额头也已经滚烫起来，整个人身体沉重，意识却好像一片轻飘飘的云，飞得越来越高。
暗夜中，李余盈意识越来越混沌。远处好像传来人的声音：
“她睡着了？”
“不是，这是发烧了。”
“管她有没有发烧，这样子刚好不用我们动手。来来来，套麻袋。”
李余盈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迟了。
一个棉花团被塞到嘴里，她挣扎了一下，但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令她浑身无力，手上也使不出力气，只得任由他们摆布。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店家只怕要对她意图不轨。
李余盈从小都是在蜀地和伙伴混在一起，上了京城又是在李家住着，从来遇到过这种事情。如今被人绑住，呼叫无门，心里暗暗叫苦。
老板娘拍了拍麻袋，心满意足：
“长到这个年龄的姑娘，刚好可以买到村落里去。过不了几年就可以让买家报上大胖小子。这回定能拿不匪的报酬。”
一旁的伙计有些犹豫：
“老板娘，这姑娘一身衣服不像普通人家。我们就这样把她绑走，不会招来麻烦吗？”
老板娘哼了一声：
“前怕狼、后怕虎，到头来什么都挣不到。别说这是谁家的小姐了，纵然是宫里的格格一个人出来，到我手里也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拉走！”
几个伙计轻手轻脚，怕惊醒店里的其他旅客。老板娘指挥他们把麻袋拉上另一辆马车：
“轻点、轻点，别磕着碰着，影响了卖像。”
恰在这时，有人忽然用极轻的声音笑道：
“这么买卖好人家的姑娘，只怕很熟了吧？”
老板娘以为是哪个伙计不好好干活在这里插科打诨，她啐了一口道：
“都不是第一次干这勾当，装什么管家小姐的冰清玉洁。这笔事成，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不用在这里出声嚷嚷什么。”
“哦，是吗？”马夫忽然回头笑了。
老板娘看了却脸色大变。
这不是他们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夜行京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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