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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青色的雾笼在鱼宅,花房门扇窗页都是大敞着,雾丝也飘进缕缕,罩在花顶上。

      从榻上起身时,没顾得今早的寒气,衣裳穿薄了,鱼时眠合紧胸前的衫子,往徐朝那坐过去些,好听清他说话。

      鱼时眠一靠近,徐朝动作便拘束许多,甚至说话都缓慢了些许。

      她见他没动,自顾抬起右手扯了一边花架上的兰叶。

      “这个?”她把兰叶送到他面前。

      “这个不成。”徐朝伸手在袖子里摸索,掏出纸条。这纸与其他的纸片有所不同,它的边缘锋利异常,找得力道,使得巧劲,挨肉便会见血,用它下暗手时很趁手。

      “可要小心,这东西快得很,容易伤到你。”

      徐朝夹着纸条给她,又放心不下,怕会割伤她手指。他双手叠在她上,扶着她的手,小心掰弄她的指节,指腹紧紧按住,教她如何拿这纸条。

      “这里不要松手,再从这绕过去,慢些来。”许是在寂静无人的时刻,徐朝说话声音变得轻轻柔柔,几近耳鬓厮磨。

      鱼时眠思绪乱飞,不在她心心念念的折纸人上,而是移到了徐朝的手上。他的手骨节分明,指甲整洁圆润,紫青的筋脉衬得手更加白皙,像是被精心雕饰过。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手,像是一片羽毛拂过,鱼时眠手上一颤,徐朝反抓她的手腕,两人的手扣得更牢了。

      纸片在她和他的指尖上变换,一会儿一个样,鱼时眠眼睛看过不来了,徐朝碎碎念叨着什么鱼时眠也完全听不进去。

      一个小纸人折好,躺在鱼时眠手心。徐朝发现她心不在焉的,眼里沉沉不知道瞎想些什么,“娘子听了吗?”他一把松开了手,腰身往后靠,与她拉开距离。

      鱼时眠胡乱点脑袋,牡丹花瓣也随她头发漾漾起来。

      “可看懂了?”徐朝靠背抱臂好笑地斜看她,她两眼水灵灵的,颇为郁结地盯着手心的纸人。那再教她一回好了,他说道:“那这次一定瞧仔细了。”

      等他再靠近来时,鱼时眠清清嗓子,挺直腰杆端正坐着,认真地盯着手里的小纸人。

      刚刚被他抓包了,这回可不能再走神了……

      鱼时眠因心神慌乱而羞赧不已,心里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在徐朝面前露怯了。

      徐朝手再扶上她手腕,牵引着她的手指时,两人手指交叠,纸片在指尖缠绕,手心的温度升高,烘得鱼时眠手背发烫。

      “捏着这截纸,绕到你手指后。”徐朝低沉着靠近她耳边说话,热气逼得她耳尖发红。鱼时眠昏昏沉沉,感觉头上四面的花都压向她。

      徐朝教得很清晰认真,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但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却没明白。

      鱼时眠不留心手上,反而微微斜眼看着徐朝慢条斯理张合的薄唇,这几日养得好,唇上丹霞样的红润透出来了。眼看又要折成一个小纸人,鱼时眠咽口口水:这样不行。

      她挺起头,一把抓住徐朝的手,迫使自己把精气放在折纸上,这可是她自己求着要学的。

      “等会儿,你说慢些。”

      她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手背上,徐朝指尖顿住,手上发力木木地捏紧那一小截纸,纸都给他捏皱了。他黑瞳颤动,眼睫煽动,慢慢反应过来,长舒一口气,这才松了手指上的力。

      不留神的动作间,她指尖嫩糯的软肉擦着滑进徐朝的指缝,徐朝瞪着眼,头皮发麻,背脊冒着凉气,看一眼后别开眼,飞速地把手抽回来搭在腿上,不知如何收放。

      鱼时眠也急急把手收回来,不安地抚上耳边别的红牡丹。刚刚有些冒失,她瞥一眼蜷缩在角落的他,八成又被他当成色胚了。

      “那个……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鱼时眠正对着他解释,“最开始,留你在鱼宅确实是想着有个男人一起过日子。”

      “我以为有个男人,日子会像别人嘴里说的别有意思,但是我以前是如何过的,现在也是如何过,好像……什么也没变。”

      徐朝听到这,心头一震,指尖发凉。

      “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见他低着头,额头下一片阴翳,鱼时眠补是一句,算作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徐朝苦涩地勾起着嘴角,把脸从阴翳里抬起来,看着她。

      “所以,你对我没意思?”徐朝凉薄地说着。

      鱼时眠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想着这事说开了就好了,接着他的话点头道:“嗯,你也体弱,安心在我这好生歇着,不用在意我。”她是万万不会扰多病之人的清闲。

      她那含糊的“嗯”刺激着徐朝的耳膜,听这一席话,徐朝居然觉得气愤,连着喘了几口粗气。她对自己没感觉,还这样那样四处乱动胡摸,她对别人也这样吗!徐朝闭着眼睛都能把纸人折得好看,这回折得勉勉强强看得出是个小人。

      她怎么能没有别的意思……

      “娘子真是照顾我,不过,我倒没娘子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鱼时眠看他还在逞强,但也不戳破了,顺着他话安抚着,可她后面再怎么迁就着,他都冷着一张脸,要不就是时不时皮笑肉不笑地苦脸看她一眼,鱼时眠觉着他突然不知趣,也没再说下去了。

      这时廊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细碎,天浮起鱼肚白,鸟叫得嚣张。晨风揭开金幔,花房里借着暗淡晓光的私语弱下。

      第二日出门,徐朝被东厢房的婢子唤住了,婢子温声提醒他换了件玄衣。

      熹安街花行送来几本花册子,鱼时眠看中了一些新样的花,赶这时全送到花房里了。

      徐朝推开花房的门,看见门口堆满的花,脸拉得老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就只是轻轻叹口气,随机蹲下身挽起衣袖清点花草,今日要把花移栽花架上。

      “破事一大堆。”徐朝嘁了一声,手上的活却是没停一点。一早上混在花草泥巴里,脏东西蹭到脸上衣裳,忙得鼻尖下巴的汗直滴。

      徐荣宗来时撞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叔穿得倒是人模人样,比在徐家帮穿得亮堂多了,就是……任劳任怨、灰头土脸的干些这活计?他叔白净脸上都被画成小猫了,头上还夹着几片叶子,在地里滚了一圈似的。

      “叔!你怎么混成这样了?”徐荣宗突然从墙角下跳出来,把眼前的窗户大推,满脸不可思议,语调都绕了几个弯。

      侄儿的脑袋从窗外冒出来,徐朝手上一抖没留神盆里的土都洒出来了,徐朝一眼刀过去。

      听出来徐荣宗话里的揶揄,徐朝冷冷看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回手上那枝花上,“你怎么来了?”

      徐荣宗双手搭在窗上,下巴搁在手臂上,被他瞪一眼脸上不怂反是笑嘻嘻的:“啊,叔!谁!谁整的你,侄儿狠狠教训他一顿。”

      “呵……”徐朝头也不抬,冷哼道。

      “我大老远过来,你就这么冷冷地对我?伤心了……我还不是看你这么久都没个话传过来,怕你出事就来看看。”徐荣宗说话不着边际,没个正形,半天说不到点上,徐朝受不了了又刀他一眼,徐荣宗马上道,“帮里和叔父都稳住了,就是老头那难糊弄,三天两头问我你干什么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帮里?”

      徐朝铲土间抽空抬眼看他,道:“难糊弄就好好哄着,哄人你不是最会了吗?不用我教吧。”

      不听徐朝的话,光顾着徐朝这股忙活劲,陌生的样子让徐荣宗咋舌:“叔,你什么时候喜欢捣腾花花草草了,这可不像你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女人家玩意了?”

      徐荣宗把手伸得老长,要薅一把挨在窗户边的白菊,倒要看看和路边的花有何不同,手还没碰着花呢,就被徐朝拍下去了。他龇牙咧嘴地把手缩回去,按在怀里揉搓被打疼的手背。

      “你懂个屁!意趣,知道吗?”徐朝哐当把窗户关了半扇,力气之大差点撞歪徐荣宗的鼻梁。

      “我都没碰到花!叔,你下这么狠的手!”

      徐荣宗真心觉得徐朝变得人五人六的样儿了,“意趣”什么的,文绉绉的,徐荣宗是万万想不到这话会从徐朝口里说出来。

      徐朝斜着扫他一眼:“帮里你帮我看着,有事随时来找我。”

      “有我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叔,我还有一事……”徐荣宗单手一撑,托着半边身子一屁股坐到窗边上,眉毛上翘,眼底透着不怀好意。

      “我可是听说这宅子的家主是个女人……叔,你何时有这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少打听,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快些回徐家帮做事。”

      徐朝满脸闲情逸致,很是享受与花草共处一室,脸上没有一丝不满,和在帮里暴躁凶厉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徐荣宗此行也是放心了,只是……他与这宅子里女主人关系不浅,怕他会被女人拐走……

      徐荣宗忍不住催促道:“什么时候回去?”

      徐朝甩手把铲子插进土里,嘴角紧绷着,有些烦了:“还不清楚。”

      “行吧。我会想你的,叔。”

      “滚啊……”徐朝朝他扬了一把土。

      徐荣宗灵活扭动身子,一粒尘土都没沾上衣服,徐荣宗还挑衅地趴在窗上给徐朝挤鼻子弄眼。

      徐朝放下手上的活,作势要起身撵他:“快走。”

      “干嘛?我不走,侄儿来了,你连一顿饭都不招待。”

      要不是怕把窗户折腾坏,徐朝早拿趁手的东西砸过去了。

      外头忽然吵闹起来,一群人在大声叫嚷、尖细的嬉笑。徐朝朝外瞥一眼,觉得不妙,麻溜地把窗户关上,把徐荣宗隔在外面。

      “来人了,容易被发现,翻墙走。”徐朝冰冷的声音响起。

      “行啊!你好狠的心!等我回去就把你捅出来。”

      又一颗石子打在窗上,催促着他离开。徐荣宗瞧着确实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老婆子走近了,便瘪嘴离开。

      侍女抱着几篓画卷在婆子前引路,鱼时眠还在小憩,便把她们带去合枝居旁的清霄楼。

      走在最前头的婆子回头道:“待会儿让我先,这次我把方圆十里的郎君都瞧了一遍,娘子肯定满意!”

      都是见钱眼开的,谁会惯着她。

      “凭什么你先说啊,鱼宅里那个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事都传开了,恐怕娘子也嫌他瘦弱,我这多的是身子强健有肉的郎君自荐枕席!娘子可以放开了挑!”

      “得了,吵吵嚷嚷的,别惊了娘子的神。”这婆子看着稳重,年纪也是其中最大的,她出声稳住大家伙,转头小声道:“丫头,你在娘子面前把我的画卷先拿出来呗!”

      侍女没理她,昂着头抱着篓子只顾往前走。

      她们往清霄楼那边走去了,周遭又平复下来,安静片刻,支起的窗被用力砸下,连带着窗框震了。

      她们路过花房时,徐朝靠在窗边一字不落地听清了,“不得喜爱、有人自荐枕席?”他肚里生起无名之火,脸颊上的肉在细微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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