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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金风宴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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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方才去了苏府,给门房递了消息,但苏大人不肯见客,让门房出来告知属下苏府没有丢人,不要再去他们府上了。”冯翰良补充道。
“你是如何跟门房说的?”徐知砚虽在问话,眼神却没离开床上的两具尸首。
“属下说,在翠香楼发现了两具尸首,让苏府派人去认领,看看是不是他们府上的人。也不敢明说就是苏大公子和苏大姑娘。”冯翰良道。
徐知砚点点头,又指派冯翰良,“那先将尸首拉回衙门。”
冯翰良犹疑道:“不用再去问苏府么,万一苏刺史怪罪下来……”
徐知砚神色不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既然苏府没有走丢人,那这两具便是无名尸骸,本官有职责为他们尽快找出横死的真相。苏刺史缘何怪罪?”
冯翰良恍然大悟,“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冯翰良一走,秦昭宁便道:“大人觉得苏府为何不愿让人来认尸?”
“应是为了面子。”
“为了面子就不顾儿女吗?”秦昭宁心底发寒。
“苏刺史本就是极好面子之人,这并不稀奇。”徐知砚神色淡淡。
秦昭宁心头却还有浓浓的疑惑,思忖片刻后又道:“不对,大人。冯大哥已给足了面子,并没有明着说这是府上的公子和小姐,苏府只需派个老实可靠的下人瞧一瞧便是了,可苏刺史却直接拒绝了。儿子女儿有没有失踪,他会不知道吗?我倒认为,苏刺史好像知道青楼中的两具尸首就是他的长子长女似的,如此才能说明他为何不愿意来。大人,要不再派人去问问?”
徐知砚“嗯”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必是要同他说的。可若是他直接认下这两具尸首,恐会阻碍我们查案。待验了尸再和他说。”
“大人,我意思是说,苏刺史会不会本就知道二人之事,所以并不意外,也不肯认。”秦昭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徐知砚驻足回眸,“为何这么说?”
秦昭宁思忖片刻,将那日在竹林外的所闻一一道出,徐知砚拧眉静听。
“那日我并没有细听,但可以确定,和那女子私会的确实是个男人。听那女子的语气,两人关系匪浅。那女子的声音和那日我在金风宴上听到的苏大姑娘的声音有九成相似,加上那日苏家两位姑娘去了钟阳寺礼佛,若能找到那日撞我的婆子,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徐知砚眉头微皱,“可若我没猜错,苏家之所以把苏玥接回来,并非只是因所谓的‘躲煞’时间已过,更重要的应当是为了明年三月的选秀,因苏琬未满十五,年岁尚小不能参选。苏玥如此放浪形骸,苏家不该不拘着她。除非她不肯进宫,同人私相授受,这样就不用参加选秀了,倒也能说得过去。”
“若是为了逃避选秀,她大可找个正经人家的公子嫁了,我相信门当户对的话,苏刺史不会不同意。可床上那人是苏润之,是她的兄长呀!而且怎会来青楼幽会呢?”秦昭宁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徐知砚神情肃穆地点点头,“是,苏润之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而且苏润之早已娶亲,家中孩儿都已两岁了。我同他接触不多,但印象中他是十分循规蹈矩之人,亦十分看重自己前程。”
“所以大人也认同他们应当不是自愿来到此处的?”秦昭宁问。
徐知砚点点头,“当然,可也如你所说,苏府的态度着实奇怪,且他们又为何会来此处,此事疑点重重。”
“还有一点……”秦昭宁沉吟片刻,“养在庄子上的女子,多数怯懦自卑,苏大小姐却不是,她不仅开朗张扬毫不避讳,还精通舞技。若说是刺史府对她上心,特地请了人去教导也能说得过去,可若是上心,为何还要讲她送走呢?”
秦昭宁叹,“苏家谜团实在太多了!”
徐知砚见她拧紧的一双细眉,轻声道:“莫要急,苏家都不急,我们也不必急,细细查,能查出便好。”
秦昭宁轻轻颔首,随他一同下了楼。
翠香楼一楼,崔妈妈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李原站在她面前,面色无奈又有些不耐烦。
“崔妈妈,既然你一问三不知,那我只能将你带回衙门细细问了。”
崔妈妈“哎哟”一声,“大人怎能如此办案,不分青红皂白就拉我去官衙,往后我还怎么做生意?”
李原拿她这态度毫无办法,气得牙痒痒,见徐知砚和秦昭宁走下楼来,迎了上去,“这崔妈妈一问三不知,装傻充愣,多问两句就说我们不讲道理。属下想将她拉回衙门细审。
徐知砚最不喜这般不配合调查的人,冷冷道:“既不配合调查,那便当嫌犯处置,先将人带回衙门。”
秦昭宁接过他的眼神,环视四周朗声道:“大人有命,若有谁不配合调查,不从实招来,一律当嫌犯处置。”
姑娘们抖了抖,崔妈妈立马换了副嘴脸,上前躬身谄媚道:“大人,不是奴不愿配合,实在是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徐知砚冷眉一蹙,“人死在你这里,焉知这凶手是不是在你翠香楼中,你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我们杀的啊!我们当真不知怎么回事。”崔妈妈正想故技重施抵赖,抬头却对上徐知砚冷似冰刃的眼神,抖了抖,只好继续道:
“昨夜是小云燕头一回接客的日子,生意也比寻常时候好上许多。我们从戌时开始竞价,一直到亥时,一位公子出了整整一千两,才将小云燕定下来。”
“一千两!”秦昭宁惊讶,“一千两都可以能给姑娘赎身了。”
崔妈妈“唉”了一声,“可不是么?往常也没有开这么高价的,可能是喜欢得紧吧。毕竟小云燕也在这台子上表演了月余,昨夜方一露脸,就有许多公子哥竞价了。”
原来这台子是供姑娘表演才艺的。
秦昭宁点点头,“后来呢?”
“那位公子出这么高价,自然就没人跟他抢了,我们收了银票,就将那位公子和小云燕送上追月阁了,追月阁就是小云燕的房间,也是今天发现尸首的地方。”
“如今那公子和云燕姑娘何在?”
“若是奴知道他们二人何在就好了!他们昨夜进了追月阁后,就再也没人留意过他们去哪儿了。毕竟咱们这也不止做一位姑娘的生意的。奴也还想问呢,谁把我的小云燕掳走了啊!”崔妈妈哀叹。
“掳走?崔妈妈怎知不是小云燕和那公子合谋杀的人?”
崔妈妈愣了愣,“不会吧,小云燕平时足不出户,能和他们有什么仇怨?”
“那那位公子呢?”
“哎哟,大人!”崔妈妈一拍大腿,“我们也不知那公子是何人啊,人家又不是不结账!人家爽快结了帐,我们也不好问三问四吧?”
“那昨夜可听到什么动静吗?”秦昭宁追问道。
崔妈妈神色有些尴尬,“咳,就是听到动静太大了,才没疑心呐!折腾还挺大声,从亥时一直到半夜……外头都听着呢。我说小云燕怎么这般媚了!谁能想到里头的不是小云燕呢?”
秦昭宁蹙了蹙眉,又问:“昨夜谁伺候他们回房的?”
崔妈妈瞪了一眼地上的小厮,朝他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就是这小子送上去的,还不快滚过来回话!”
秦昭宁这才发现原来崔妈妈身后还跪着个小厮。
小厮连滚带爬地爬到徐知砚脚边,畏畏缩缩抬头,“大人,小的叫牛力,昨夜是小的送上去的,但小的将公子和姑娘送回房后,就去守门房了,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崔妈妈没好气地“哼”了一句,“没撒谎,昨夜是他守门房。”
“守门房时,亦没发现可疑人出入吗?”
“小、小的昨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崔妈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也不敢躲开。
秦昭宁暗自叹了口气,又问:“那是谁发现尸首的?”
“还、还是小的……”牛力头越来越低。
秦昭宁却有些听不清,弯下身子道:“也是你发现尸体?”
牛力还没说话,徐知砚却眉头一皱,冷声道:“站起来回话。”
牛力抬头仰望了崔妈妈一眼,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弓身低头道:“是的,小的……往常都做些端茶递水、清扫房间的活计。寻常姑娘们都是巳时不到便将客人送出门了,今日巳时过半,追月阁还紧闭着门,小的便在门外唤了几声云燕姑娘的名字,可是无人应答。”
“小的心觉不对,便想叫崔妈妈找人来开门,哪知才轻轻抬手敲了敲门,那门就自己开了,小的就见到床上的交叠的两人。小的原本以为床上的是云燕姑娘和那位公子,就赶紧去告诉崔妈妈……”
“崔妈妈也吓了一跳,来看了才发现,床上的并不是云燕姑娘,男的也不太像昨夜那位公子。再后来……”牛力又瑟瑟缩缩地抬头看了一眼崔妈妈,继续道,“再后来,崔妈妈就让小的去衙门报官了。”
崔妈妈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应承道:“是,是,发现尸体后,我便赶紧命他去报了官。”
“你可知屋里两人是何人?”徐知砚盯着崔妈妈,冷声问道。
崔妈妈咬了咬唇。
徐知砚看在眼里,又沉声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屋里两人是何人。”
却不再是问句。
崔妈妈抖了抖,“不,不是。那女子奴当真不认识,但是那男子,好似是苏刺史家的大公子?不知奴有没有记错……”
“既知是苏刺史家的大公子,方才怎么还不主动招?”
崔妈妈小声嘀咕,“都说苏刺史家风最正了,大公子无缘无故死在我们翠香楼,奴也是怕苏大人追究……但千真万确,奴真的不知道大公子和那女子怎么就到了翠香楼!”
话语越来越大声,倒不像撒谎的样子。
秦昭宁又接着问,“昨夜竞得最高价的那位公子,不是苏大公子?”
崔妈妈赶忙摇头,“不是不是,肯定不是苏大公子!不仅不是苏大公子,还不是常客!若是常客我应当会记得,面生得很!偏生出手还阔绰,谁知道他能把我的云燕给拐了啊!我养了许多年的摇钱树,花了多少银两啊!”
崔妈妈连声哀嚎,越想越伤心,最后竟扑在姑娘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秦昭宁也不想安慰她,只问:“云燕姑娘此前有没有接待过什么客人?或是谁常光顾她?平日里同谁关系比较好?”
“云燕刚及笄,此前都是在台子上蒙着面挂着帷幔表演,弹弹琴唱唱曲的,并不会接待客人,谁常光顾她,倒也没有。若说同谁关系比较好……”崔妈妈环视姑娘们。
姑娘们连连摆手,“云燕孤傲得很,不和我们相交的。”
“哎呀!不是!”一个紫衣姑娘一拍脑门儿,“她不是说她有位知己吗?说是良家女子呢,是谁说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