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心》明不知晦

4、崔嬉爱

　　“小月姑娘，你这是何必呢。”巫鹤神色悲悯，蹲下身去扶她，“张开嘴，吐出来，我给你看看伤。”
　　碎片很锋利，卡在喉中，随着艰难的吞咽动作划破内里的腔道，童纸月疼得躬下身，鲜血从捂住嘴的手指缝隙中一股股往外冒。
　　巫鹤眼神一凛，强行制住她，冷声道：“童纸月，请你配合。疼是你选的，不要后悔。”
　　“等一下。”
　　巫鹤动作顿住，叫停她的不是重命，她循声望过去，果然见到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快步冲过来，他们都没拦着，静静看着女孩径直走到童纸月面前，直到她要凑上去拉开后者的手，巫鹤才挡了一下，“这位姑娘是想做什么？”
　　女孩偏开头瞪她一眼，“现在救她的命不是最重要的吗，你拦着我干什么？你一定现在要盘问我，耽误的是她。”
　　巫鹤看着她，松手，起身，“那就有劳姑娘了。我的确不太会处理伤口，需要什么工具吗，我找给你。”
　　“不需要，我自己的用着顺手。”女孩动作粗暴拽开童纸月捂着嘴的手，躲开她喷出的血，指间凝出一根极细长的银针，迅速扎进她的喉咙。
　　童纸月身体颤动几下，表情痛苦，忽的俯身吐出了碎片，满地血泊之中，碎片没有沾染分毫，泛着冷白寒光。
　　女孩反手扼住童纸月的脖颈，迫使她抬头，似乎是用了不小的力气，童纸月脸色涨红，张着嘴艰难喘息着。
　　女孩给她喂了一粒红色的药，便松手起身，迎着巫鹤的目光坦荡地将自己的目的挑明：“我叫崔嬉爱，会治疗会炼药，我要进仙门，你应该有那个话语权给我做入门担保吧？”
　　巫鹤笑着看她，“小爱姑娘，我做不了这个担保的。你想入仙门，你自己能寻着仙门的入口，仙门当然是热烈欢迎，我若是直接带你进去，我俩都讨不着好的，不能坏了规矩。”
　　“啧，什么规矩，这么死板。”崔嬉爱撇撇嘴，“那我跟着你们总不坏规矩吧？反正你们也是我日后的同门师兄姐，提前培养培养感情可以吧？”
　　巫鹤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机灵可爱，笑着说：“你要跟我们也拦不住啊，你喜欢就好。来，跟你的小师兄打个招呼。”
　　重命：“嗯？”
　　崔嬉爱站的很放松散漫，抱臂看他，“重命，我要叫你师兄吗？”
　　巫鹤惊讶：“你们认识？”
　　“嗯。”重命思索了一会儿，说，“小时候见过。”
　　崔嬉爱对他的平淡态度很不满意，“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了？才过去十二年，你就忘了我们之间的婚约？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吧？”
　　重命：“长辈说着玩的，没有作数。”
　　崔嬉爱：“我知道啊，我又不是冲你来的，也没有要你真的娶我的打算，我又不喜欢你。”
　　重命点头：“哦。”
　　崔嬉爱不想理他了，翻了个白眼，“行了，逗你的，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师姐，走不走啊，事儿都办完了吧，留在这都不方便我跟二位培养感情呢。”
　　“嗯，你们先走吧，跟着小师弟回去就是了，那边还有同门也在呢，你们可以好好认识认识，培养感情。”巫鹤在他们说话期间正给童纸月检查身体情况，闻言摆摆手放他们先回。
　　童纸月只是晕过去了，满口的鲜血糊了小半张脸，泪水斑驳，冲开了条条湿痕，瞧着很吓人，但其实她口腔内的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崔嬉爱粗暴掐她脖子留下的痕迹肿了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消不下去。
　　巫鹤把她抱了起来，“我收拾下这里的场面，过会儿去找你们。”
　　……
　　“阁宝楼是吧？我一猜你就是会选这里，刚刚在那小破院儿里可委屈死你了吧？忍了那么久没跑，厉害了。”崔嬉爱绕着他打趣道。
　　“你到底要干嘛，你从前不是很不喜欢仙门吗，怎么今天突然要入仙门了？”重命倒没有讨厌她的意思，单纯是疑惑。
　　“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喜欢了、很喜欢，不行啊？”崔嬉爱背着手往前走，姿态放松，饶有兴致左看右看，说着还不时回头看他，“现在的你跟以前也不太一样啊，只许你自己改变不许别人改变？”
　　“你没有什么变化。”重命将眼前的崔嬉爱跟记忆中那个崔嬉爱对比，得出如是结论。
　　“鬼扯，都过去十二年了，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变化。”崔嬉爱说着，灵动的眼又望过来，兴味满满，“你是什么原因拜入仙门啊？是有钱舒坦的少爷生活过腻了，想换个地方找些刺激玩儿？”
　　重命不想回答，“没有什么原因，有些事不是非得讲出个理由的，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还真不是这样，我有一个必须入仙门的理由，很重要。”崔嬉爱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知道了。”重命也没问，只回答。
　　高高挂着的牌匾在太阳底下渡上一层金光，牌面刻着大气磅礴的“阁宝楼”三个大字，有上好的金丝点缀，楼身每一处装璜考究又精致，满是纸醉金迷的意味。
　　重命领着崔嬉爱径直上了三楼雅间，路过每一处都有容色端正的侍者向他们礼貌地躬身打招呼。
　　重命定的是最安静位置最偏的那一间，隔音很好，在门外完全听不见屋内的半点动静。
　　他推门的动静惊扰到里面的人，江生探头看了一眼，眼神亮了起来，赶紧招呼他们：“小师弟，快进来，师姐说……诶？你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姑娘？”
　　崔嬉爱跟着进了门，勾着脚轻轻一碰关上了门，脸上是纯洁无害的笑容，“师兄师姐们好，我叫崔嬉爱，不出意外就是仙门准弟子了，请多指教。”
　　“诶，师妹啊，那很好啊，咱们道镜宗又有一个漂亮的小师妹了。”江生真诚地夸赞说，“我叫江生，是宗主座下二弟子，你有想法的话可以拜入咱们宗主门下，师尊他还没有女徒弟呢。”
　　织荷也笑着开口：“我叫织荷，我是仙子峰的一名女修，欢迎来仙子峰找姐姐们玩。”
　　“会的。”崔嬉爱随口应下，眼神落在最后那人身上，好奇问，“这位师兄呢，怎么不说话？”
　　江生笑笑说：“哦，他叫年隐，忘迷峰的弟子。他性格就这样，不爱说话，尤其是跟姑娘，会紧张不敢开口，师妹你就别为难他了。”
　　年隐捧着空了的茶杯怯怯地抬了抬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崔嬉爱暗暗给坐在一旁的重命递了个眼色，重命会意，开口道：“有点饿了，你们想吃什么？”
　　“荷花酥。”崔嬉爱立刻回答。
　　重命点头，“写下来吧，想吃什么都点上，递出去让他们做。”
　　趁着没有人再注意她，崔嬉爱在重命身旁落座，压着声音问：“你跟封氏的人对上没？”
　　重命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话，但还是回答：“没有。他们不认识我，我找他们也没什么必要，你问这个，是惹上他们了？”
　　“不是。封氏接回去一个外姓的家伙做养子，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跟他们不熟。”
　　“这样最好。”崔嬉爱笑容不变，但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不知道那人有什么特殊，江湖人和皇室的一些势力都在挖他的身份，有些魔族也掺和其中，是要杀他还是作其他用途我不清楚。可惜封氏把他藏的太好，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甚至容貌名姓也一概不知。我在这里看到了你，我以为此事跟你也有牵扯，不是就好。”
　　重命皱起眉头想了想，实在没有想到什么跟封氏有关的太多信息，毕竟他跟封氏是真的不熟。
　　“你是因为这件事来的问雨镇？”
　　崔嬉爱无聊地掰着自己的手指玩，闻言回答：“是啊，这么大的热闹肯定要来看看的。说起来当时我真的是碰巧路过，又碰巧看见你跟师姐要对那个哇哇吐血的小姑娘做什么，我猜总不能是要施害吧，那就是救人了，但是看师姐那准备强来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处理，本来吧——”
　　她拖着长音顿住了，歪着脑袋看着重命，这才继续说：“本来我没想多管闲事的，我是喜欢凑热闹不假，但我不爱凑上去热闹……我都已经要走了，突然看见你，你的背影我认出来了，所以我就来帮忙咯，你这算是欠下我一个人情了吧？”
　　重命：“你要怎么还？给你买一堆荷花酥？”
　　“荷花酥肯定是要的，不许少。”崔嬉爱叮嘱完，又转回脸去玩自己的手指，“我暂时没想好要用这个人情让你干什么，先欠着吧，以后有机会还的。”
　　“师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江生哀怨地盯着一大桌子的美食，挣扎着挪开视线，无处不在的香味还在勾着他。
　　织荷有些担心，掐了个连音诀询问巫鹤：“师姐，你那边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巫鹤严肃的声音传过来，透着些疲惫：“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等吃完可以带着师弟师妹在镇山玩一圈，玩完就回仙门复命去。”
　　“那你呢师姐？”江生急忙凑上来问。
　　“我去乌水镇，那边出了一些状况，我尽早解决就回来，仙门内见。”
　　巫鹤说完，主动切断了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