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柯尼卡军事综合学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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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安康说他要回房间，一个人冷静会。
在阿姨叔叔担忧的眼神中，他关上门，拖着身子，狠狠地往床上倒去。
他把自己埋进软乎的被子中，闷闷不乐。
好不容易能帮助大家，怎么就又要离开呢。
他不想走。
更不想离开家整整三年。
这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和家人一起去露营看星星，再也吃不到叔叔做的苹果派，再也不能陪哥哥看小人的动画片了。
无休无止训练带来的疲惫，让苑安康在难以割舍的记忆中渐渐阖上双眼。
许久。
阿姨悄悄打开门缝，见苑安康似乎睡着了，便莞尔，蹑手蹑脚走到床前。
小心翼翼地替他掩好被子，熄灯，关上门，轻轻地消失在光里。
门合上的声音响起，苑安康睁开眼。
眼眸浅绿，像寒冬后野蛮生长的草叶。
集中营的经历使他睡眠极浅，因为总会有人趁着最疲惫的夜晚杀人夺“财”。
教官甚至乐得其见，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帮忙分赃埋尸，反正毕业条件就是杀光所有人，早死晚死没区别。
醒来后，苑安康没再继续睡。
他悄无声息地下床，凑到门口，梅开二度地偷听家人讲话。
门外。
阿姨：“好了，他睡着了，我们来聊聊关于这个通知的事情。”
哥哥：“不对劲啊，为什么带安安回家的时候他们没有通知，反倒是快到期限了才来告诉我们这么重要的事？”
叔叔：“可能是因为……我当时以为后续这些补充条例是宣传补习班之类的东西，就把它们都丢给家政机器人去扔了……”
此话一出，两边都顿住了。
苑安康有些无奈。
不用猜就知道，叔叔肯定要挨揍。他只能拜托阿姨动手的时候轻一点，他不想家人受到任何伤害。
阿姨的声音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明天再来收拾你。”
她冷笑一声，说：
“好了，我们先来看看这个通知的意思。”
“既然是为了消除文盲，那么换个角度来看，除了去完成义务教育，还可以直接去上大学。”
“嗯，既然常规的义务教育持续到高中，那么我们直接去上更高一层的大学也算是直接走完了流程咯！”
叔叔阿谀奉承地嘿嘿傻乐，
“还是老婆聪慧啊！”
“安安很恋家，他肯定不想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但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学习记录，我们这有大学接收他吗？”
哥哥思忖。
阿姨说：“所以我排除了所有文化类学校，去询问其他院校后，只有一个学校回复了我……只有那家。”
“难道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哥哥不可置信。
“柯尼卡军事综合学校？”
叔叔接上话，同样难以相信：
“不行，安安不能去那个学校！这个学校确实离我们很近，只有半小时的路程，但是它每天爆出来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哥哥说：“对啊妈，要不再找找看有什么其他学校吧？那可是刷怪笼、疯人院，隔壁大壮不就是去了那里，结果鼻青脸肿、双腿骨折回来的吗？”
阿姨叹气：“这东西，真的没有那么好处理啊……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学校？大学？
那是什么？
苑安康见他们没再讨论，便又轻手轻脚地回去。
他鬼鬼祟祟地蹲在床头柜前，手指握住抽屉把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拉开。
从中谨慎地取出光脑后，再用同样的慢动作推回。
他刚开始训练园丁机甲不久，阿姨知道他经常需要查阅资料，就立刻给他买了光脑，说是可以用来上网。
苑安康当然知道怎么使用光脑。集中营里也有配备它，用以辅助接收任务和训练机甲。
只是集中营有专门的通讯网络，无法联系跟外界联系。
苑安康拿着光脑，上床，掀开被子，将整个身子都缩在里面。
先搜索【学校是什么】。
光脑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搜索结果。
苑安康眼花缭乱，有种看见满桌子菜却不知从何吃起的茫然。
他两眼一闭，随便点开了一个帖子。
【贴主：学校是什么牛马汇集地啊！】
【如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读了赫拉星步兵学院！
众所周知赫拉星是一个昼夜温差极大的星球，白天直射有三十多度，晚上温控零下十几的鸟不拉屎之地！
每次都是新兵要天还没亮去站岗，行，我不抱怨这个。
关键是恒星出来后，我面对恒星的地方被紫外线晒得半死不活，背对的地方又被寒风吹得结霜。
……
我还摊上了一个耍威风的教官，脸都脱皮发红发烂了，不许涂护肤品，连某宝都不让。
不小心犯错，挨揍；只是涂个药膏，说跷二郎腿，挨揍；反驳说我没有，顶撞上级！挨揍！
哈哈，不愧是联邦集中营啊，我算是认识到了。】
看完这几段文字，苑安康呼吸一滞。
从头到脚涌上一阵寒意，心砰砰狂跳。
学校就是……集中营？
温差大、教官、受罚……
这人对里面的描述每一条，都符合苑安康当时在集中营初期的训练。
苑安康至今都忘不了抗寒训练时，他身边的人因为拒绝服从命令，直接被教官抓住手浇上水，活生生地冻掉了两根手指。
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
他想到因为没能记住理论被打，想到教官摁住他颤抖的手扣动板机，想到红色的血和他们冷漠的眼神……
然后，他想到刚才浅眠时做的梦。
——他又梦到了狸猫姐姐。
梦到第一次遇见狸猫姐姐时，她对他说，离开这里。
为什么？
他当时瞥见对方胸前的序号是“J005”。
——首序号不统一，这意味着她不属于他们这一批新人，应该是上一次筛选的幸存者。
她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告诉了他很多关于外面的世界。
她说他善良、木讷又总是容易心软。她说他不属于集中营，属于更温柔的世界。
如果外面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怎么办？
他问，教官经常告诉他们外面是一群肮脏臭虫组构的社会——虽然他从没有相信过。
狸猫姐姐笑得很肆意：那就打破它。你可是这一届的最强尖兵，你难道会怕吗？
苑安康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他深呼吸，平缓心跳。
他会害怕。
他怕再也无法回家，再也无法跟他们见面。
被窝里光脑散发的光芒下，苑安康的双眼坚定，前所未有的认真。
可他的害怕，从来不是害怕谁。
【正在搜索：柯尼卡军事综合学校】
【连接中……】
……
柯尼卡军事综合学校。
与其它军事类院校不同，柯尼卡更像一个由军二代、政二代纨绔子弟，或者私生子汇聚的小营区。
相应，它的设施和地段也是其他学校望尘莫及的。
教学中心位于大门附近，副校长孙炀坐在办公室内，通过监控光幕百无聊赖地观察门口经过的大大小小的飞梭、机甲。
他冒着青茬的寸头上有一道十厘米的狰狞伤疤，黝黑俊朗的脸棱角分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这次的招生情况，怎么样？”
另一边则是汇报工作的负责人兰尼。
兰尼顶着黑眼圈，按动手中的投影装置，指着弹出的图片说：
“德威特，首都星政协副主席的私生子，今年二十，性格检测为敏感暴躁，曾在中学叛逆阶段制造多起斗殴事件。因为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大学，便把他送了过来。”
孙炀喝了一口茶：“附带的呢？”
兰尼笑道：“那边说捐一栋楼，大概五百万星币的预算，但因为这事不好让夫人知道，所以，他说资金交由柯尼卡自由调配。”
孙炀放下茶杯，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话音落下，光幕上的图片就换了一个低着头、额发超过眼睛，畏畏缩缩的黑发少年。
“尹天允，首都星安控总局局长的小儿子，今年十七，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挑事，成绩极差，偏科严重，只在机甲制造方面有些天赋……
“不过他经常会炸研究所。每炸一次，他们就会补偿损失的所有材料，并给予人员精神损失费五十万。”
“嗯哼。”孙炀随意地瞥了一眼，不置可否，“头发得剪，哪个兵的头发会超过眼睛。”
兰尼附和：“您说得在理。”
正他低头，准备调出下一个人时，光幕被一则匿名途径的通讯切屏。
“你没开免打扰？”孙炀眉峰一蹙，语气严肃。
很明显，他对负责人兰尼的态度不满意。
只是艰苦打工人的兰尼有些崩溃。
心下一边想着完蛋，一边连忙道歉，就要把通讯关掉。
“不用关。”孙炀眼睛眯起，盯着兰尼，“在这里接。”
“是。”
兰尼不敢违抗。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能祈祷给他打电话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自从负责柯尼卡招生工作后，就总是有人给他打骚扰电话……要不，他干完这一年就申请辞职吧……
“你好，是柯尼卡军事综合学校的负责人吗？”
声线清润偏冷，很年轻，但回声有些沉闷，像是……刻意压低嗓子说话。
很好，听上去不像是来骂他的。
兰尼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瞥了眼副校长孙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谨慎地开口：
“是的，有事请说。”
那个声音说：“怎么进入集中……进入学校？”
兰尼职业性微笑，语气温和：“直接报名就行，填写表格后我们会查询你的资料进行审核，如果符合要求会另行通知你的。”
“页面上的报名要缴纳一千报名费，我没有钱。”
电话那头说，“我是来报名考核特招入校的。”
没有钱还敢来柯尼卡？
哪来的断网小鬼，随便抓一个人应该都知道这所学校的“光辉事迹”吧？
等等……
兰尼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考核特招？”
兰尼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毕竟柯尼卡是什么？
里面个个都是惹不起的活阎王，碰一下可能就得遭大殃，是他自己死都不会让孩子进入的学校！
而现在有个没有钱的穷光蛋打电话说要参加特招？
这人是实在没学校上还是脑袋瓦特了？
兰尼内心深感疑惑。
他想了想，仅剩的良心决定让这个呆瓜知难而退：
“我们这是学本事的地方，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去的。如果连基本的入门费用都交不了，这里很危险，不适合你。”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很强。”
对方一字一句，吐字不轻不重，可莫名的，兰尼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不怕危险，没人能杀我。”
什么?杀谁，谁要杀他?
兰尼头上冒出一堆问号。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兰尼就听见沉默的孙炀突然开口：
“让他来。”
……
“呼——”
挂断电话后，苑安康长长地松了口气。
集中营……不，学校的考核人果然有东西。
先用虚假消息迷惑、筛选掉一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毕竟谁会花钱进入可能会死的集中营?
然后，再通过暗示，只有找到正确的连线方式，才能直面考核人，进行第一步审核。
接着考核人会软硬兼施，强调危险让人退缩，就是为了测定是否还有进入集中营的决心！
苑安康没有放松警惕，于黑暗中潜行，将光脑放回抽屉中，上床，裹进温暖的被窝里。
好在他技高一筹，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柯尼卡军事综合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