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阮》陈归七称

9、亲子与养女

　　苏阮从圆孔中望去，那是她阿爹的房间，自老人走后，她便把房间锁了起来，里面的陈设也用白布盖上，以免落了灰尘。
　　如今，床榻上的白布已然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名身着青袍的男子，脚朝纸窗，似在榻上鼾睡。
　　“他就是顾仝，侧颜好俊呀，唇红齿白的，真的有点难相信他是抛弃阿爹的那种人。”
　　虽然眉峰轻拧，但她的眼神还是很诚实，直勾勾地落在顾仝的脸上，真帅。
　　全然不觉身边的夏恬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究竟是什么那么让小阮聚精会神的？”
　　夏恬略有迟疑，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轻轻地戳了戳苏阮，不想，她根本没反应，于是，他蓦然地推了一把苏阮。
　　“哎呦喂。”
　　直到倒在一侧的杂草堆上，苏阮才缓过神来。
　　但为时已晚，夏恬已经透过纸窗望去，另外空出只手挡住冲来的苏阮。
　　“原来他是顾仝啊，没想到民间竟有如此俊男。”
　　夏恬喃喃自语，毫不掩饰地对他容颜的称赞，听的苏阮当场愣在原地，一眼复杂地凝视着夏恬。
　　现在，她有点怀疑他的取向正常不正常，现实中竟然有说同性好看的男子。
　　“看我干嘛，本公子可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徒，而是心系万民。”
　　不知从何处，夏恬取出一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上面赫然有“海纳百川”四个大字。
　　“真给你装到了…”苏阮无语，心中默默地吐槽夏恬。
　　不想，屋内的顾仝同样听到扇声，待苏阮再度来到纸洞前，发现他已经不在榻上了。
　　这一刻，苏阮额头冷汗淋漓，脑袋机械地转向左侧，房门仍是紧闭，没有打开的迹象。
　　察觉到她的异样，身旁的夏恬正要上前，却蓦然地停在原地，常年的习武，让他对潜在的危险十分敏锐。
　　微微侧身，便是躲开了从天而落的空灯盏，只听到“啪”的一声，陶瓷灯盏化成碎片。
　　夏恬抬头望去，那屋顶上竟有道青衣身影半跪在瓦片之上，正举着又一个空灯盏准备砸来。
　　但凭着灵活的走位，夏恬成功避开，而且还拽着苏阮来到安全位置。
　　无论顾仝如何投掷，灯盏及其碎片都无法伤到两人。
　　“顾仝，你这是何意，做贼心虚了吧。”苏阮气鼓鼓地说道。
　　不料，这话似乎真起了作用，顾仝从屋顶上跳下来，没有说话，但一步步地朝两人走来。
　　“站住！在向前，休怪我亮剑无情。”夏恬厉声喝道，右手已经安在剑柄上，左手自然地横在苏阮身旁，想把她护在身后。
　　下一刻，顾仝竟真的停在两人百米开外。
　　“是小阮吗？按辈分，你应该喊我声兄长呀。”他嗓音温和，似乎又带着点试探，让苏阮不禁犹豫起来。
　　诚然，不论亲生与否，两人都有着共同的父亲，顾仝年龄稍长，依今年大夏历二十三年，他已经有二十有五，甚至比夏恬还有长几岁。
　　“哥？”苏阮细弱的呼喊从耳边传来，让夏恬脸色一变。
　　虽然他比苏阮只年长三四岁，但见过的人与事可不少，眼下自然认出，这是顾仝在打感情牌，颇有点避重就轻的意味。
　　当即，把剑从鞘中彻底拔出，让顾仝修得蒙骗苏阮，最好老实交代突然回来的缘由。
　　却不知，顾仝比想象中的更为难缠，立刻把目标从苏阮转移到夏恬身上。
　　“这位公子是妹夫吧，果真宇气不凡，久仰久仰，与阮妹相配真是天作之合，为兄认可了。”
　　这显然是恭维，而夏恬还真有点飘了，原本对准顾仝的剑刃左右晃动起来。
　　关键时刻，苏阮猛地揪住夏恬的耳垂，强烈的疼痛感瞬间让他清醒，回想刚才的情形，脸颊微红。
　　“你可别在套近乎了，老实交代，否则我要禀告官府了。”夏恬装模作样。
　　不料，顾仝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回想起，那会欠债的时候，他又不是没上过公堂，如今，这本就是他家，理还站他这边呢。
　　即便官府真不帮他，那就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然而，官府的人尚未赶来，苏家周遭的邻舍家中有灯光亮起，显然方才的闹腾吵醒了邻居。
　　在下一刻，伴随着“嘎吱”一声，纸窗被推开，邻舍探出头，想要查看究竟是何事。
　　而在看到是苏阮和顾仝对峙后，公孙度当即翻墙而出，来到她的身边，同时，还有五六位邻舍也走了出来。
　　“公孙叔叔！小绮？抱歉…”苏阮的双眸突然瞪大，但语气又弱了下去，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人家休息了。
　　相比之下，对面的顾仝毫无自知之明，见众人汇聚，便嘲讽道，“怎么，你们想要仗着人多，来赶走我，这可是我家，小心我到官府去…”
　　但他不知，众人被吵醒本来就烦，顾仝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当即，公孙度携众人朝着顾仝走来。
　　之前，苏阮不在，他们倒是师出无名，但今日不同，就是要驱赶他。
　　“诶诶诶？你们…怎么赶啊？我可是你们挚友的亲子。”
　　顿时，顾仝乱了阵脚，本想着故技重施来拖延时间，却不料，夏恬与苏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苏家房门前，他已经没有退路。
　　无奈之下，顾仝只得朝着巷口的方向逃离，否则那被众人抓住，就不妙了。
　　见事情似乎落下帷幕，公孙度和其他邻舍便要各回各家，至于感谢，无需多言，光有点灯人与他们同住在坞桃巷，便是沾了不少光，甚至运势也好了不少。
　　目送着众人离去后，巷中又恢复了寂静，只剩夏恬和苏阮还在寒风中矗立。
　　“我们也回屋吧，怪冷的。”夏恬牵着苏阮，推开了门。
　　设想中的客厅一片狼藉，但实际上，跟苏阮离开前没有太多的变化。
　　而相较客厅，苏阮更关心她的闺房有没有被顾仝闯入，倏然挣脱夏恬的手，闪身进了房间。
　　“你先别进来，等我一会儿。”苏阮眼疾手快，“嘭”的一声，关上房门，成功把夏恬拦在门外。
　　但一转身，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原本整齐排列在书架上的轻小说已经四处散落在地上，妆镜破碎，连榻上整齐叠好的被子也是散了开。
　　“啊…顾仝！”苏阮猛地抱住脑瓜，蹲在地上哀嚎起来，即便是阿爹顾北，都极少进她的房间，若是要进来，也要有她的同意。
　　说实在的，她接受不了有人没经过她的同意动她的所有物。
　　于此同时，屋外的夏恬同样听到了这声哀吼，顾不得苏阮的嘱咐，径直破开了房门。
　　在见到苏阮蹲在地上“呜呜”的哭泣时，夏恬当即搂住了她，右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若是抓到顾仝，本宫在此立誓，定然不会放过她。”夏恬瞥一眼凌乱的房间，深邃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寒意。
　　旋即，似笑非笑的抬了眼，提醒苏阮再哭，就不好看了。
　　刹那间，苏阮止住泪痕，气呼呼地仰头凝视着夏恬，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谁，不好看？！”
　　自觉失言，夏恬哑笑地想蒙混过关，却被苏阮狠狠地揪住耳垂，揪心的痛感让他直呼“饶命”。
　　相持半刻后，苏阮才松了手，一声不吭地起来收拾房间，想要把闺房恢复原状。
　　身后的夏恬也想上前帮忙，却被苏然拦住，反手指挥他去修好房门，一定要牢牢锁住。
　　“就交给我吧，但咱们要快点，不然可能回去晚了。”夏恬朝窗外瞥去，那漆黑的夜幕中已有皎白显现。
　　是拂晓即将来临了，届时，吴江会送来早膳，苏阮则要准备去熄灭煤灯。
　　“也不知道，陈祁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露馅？”夏恬目视着窗外，一时间走了神。
　　直到苏阮的一声娇喝，他才缓过神来，在客厅桌下找到工具，只听见“砰砰”几下，房门重新加固完成。
　　临走前，苏阮不知从何处掏出了把锁，挂在门上，至于钥匙，她藏在了纸窗的缝隙处。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空就来帮我看下家，省得有心人进来。”苏阮瞥了眼身旁的夏恬，嘱咐道。
　　但又倏然清了下嗓子，补充了句“进闺房要获得她的许可”的规则。
　　“那你都不在家，怎么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进去。”夏恬细声嘀咕着，上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苏阮眼皮一跳，我这还没走呢，当即指了指公孙家的位置，即便她不在家，他也最好老实点，还有小绮替她看家呢。
　　“公孙绮？”
　　这回轮到夏恬耸肩了，她只是个孩子，说不定还要回学堂呢，但他不过也只是在心中默念，表面上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让小绮监督我呗，我夏恬保证不进你房间。”
　　夏恬装样子要对老天发誓，不想这一幕却让苏阮嘲弄道“好笨嘞”。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苏阮先一步朝巷口走去，上空的天色已经愈发明朗，得快点赶回去。
　　“不是，你等下我，不然怎么进府。”夏恬囔囔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加快脚步跟上苏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