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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浮生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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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乏力至极。
她上下扫视着我,见我如此虚弱又迅速地转换了态度。
“好吧,谁叫我心善,来吧我扶你去摘。”
她矫揉造作地走了过来,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兴奋和紧张。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果然,离那沙棘草约莫还剩五步的距离时,妙人突然发力想将我推向前方,然而我早有防备。在她推力的作用下,我身形一侧,巧妙地躲过了她的攻击。同时又反手一拉,借助其推力反将妙人推向了沙棘草的方向。
因着我平日练武,力气早就比寻常女子大了不少,是以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妙人半截身子已经陷入流沙之中了。
那片沙棘草竟然是长在流沙河上的,难怪她一心怂恿我去摘。
“救我!快,这是流沙,我马上要掉下去了!茗玉姐姐,我求你了!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抢殿下了!”
我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丝毫不为所动,若不是她起了杀心,又何至于此。
妙人不断垂死挣扎,殊不知这样反而丧命得更快。
“贱人!张茗玉,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殿下也不会饶了你的!贱人!”
见我没打算救人,她很快就暴露了本性,对着我破口大骂。
多熟悉啊。
她脸上恐惧的表情,不断挥舞的双手,以及一声又一声的咒骂,多么绝望,多么可怜啊,可是有谁会帮帮她呢…
唯一的救赎只有自救罢了,心软是最愚蠢的行为。
很快,四周就又恢复了平静。
处理完妙人后我并没有直接回营地,而是朝着沙漠更深处走去。我要去沙城,找到父皇说的沙城城主乌孙图。
我手中的怨鬼符上刻有满茈沙漠全局地图,只是方才妙人一直在侧才无暇查看。
顺着地图路线,很快我就绕过了重重险境来到了传说中的沙城。
映入眼帘的城池全然不似想象中的干枯、寂寥,而是水草丰美,绿意盎然。它非但没有被周围的荒凉所吞噬,反而像是大自然的一个奇迹,绽放出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好一座绿洲之城。
城墙由巨大的石块砌成,历经风沙侵蚀,却依旧坚固不摧,透露出一种古朴而磅礴的气息。城门上方,一块雕刻着繁复图腾的横匾上,用古老的文字书写着“沙城”二字,苍劲有力,仿佛述说着无尽的前尘往事。
走近城门,那两旁守卫身着铠甲,手持长矛,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二人上前一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
“外人不得入内。”其中一名守卫沉声道。
我倒也不惊讶,而是有准备地说道。
“夜鸪怨鬼,八方来朝。你且将此话传达给你们城主,他自会知我是谁。”
见我神色不似作伪,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向城内奔去,显然是去通报。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威严而又不失急促,城门处的人群自动退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大步流星地我走来,想来此人就是沙城城主——乌孙图。
待走近了,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声音有些粗犷。
“这位姑娘,你是咋晓得知这句暗语的。”
“此事说来话长,可否另寻一处我细细向城主道来?”
“哎哟!对,是我太着急了,姑娘请随我来。”
他看起来憨厚十足,五官黝黑,额上和眼角都长了几条明显的皱纹,看起来应是不惑之年,不过让人很是感到亲切。
很快,乌孙图就带我到了他的城主府上。
“属下参见首领!”
他满脸兴奋,双眼炯炯有神,一进府便半跪在地上向我行礼。
“城主折煞茗玉了,不过你如何能肯定我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首领?”
“夜鸪怨鬼,八方来朝是每一任怨鬼军首领代代相传的密语。您只身一人却能找到沙城入口,想必手中必定持有怨鬼符。而拥有怨鬼符的人就是我沙城怨鬼军的首领无疑。历朝以来,只有业国皇室才可能继承怨鬼符,敢问您在朝的封号是?”
我面覆轻纱,父皇子女不少,他一时认不出我来倒也正常。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又再次说道。
“属下本以为先皇会将怨鬼符传给谢祉,不过前些日子他居然连沙城门路都未找到,可知这怨鬼符定然是在旁人手中。如今时局动荡,我一直在等新任首领,没想到今日终于等到您了!”
“我就是谢思玉,封号承平。”边说着,我边褪去了脸上的薄纱,整张脸清晰地显露于他面前。
他有些惊愣。
“承平公主!可是世人皆言承平公主谋杀亲夫已经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我脸上的疤痕做不得假,承平无盐,天下皆知。
“父皇是被谢祉和谢黛宁兄妹害死的,不仅如此,连我母妃和皇后的死都与他们二人脱不了干系……此乃怨鬼兵符,还请乌孙城主过目。”
“原来是这样,岂有此理!这谢祉和谢黛宁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毒杀生父生母,怪不得先皇最后一封信是让我守好沙城,不要相信任何无符之人。是属下愚笨,没能帮到首领,害您被奸佞陷害至此。首领,属下一定会全力帮您夺回皇位!”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只是我一届女子如何登临皇座,更何况谢祉是父皇早先亲立的太子,名正言顺。”
我假意推脱,实则这乌孙图正说中了我内心的隐秘心思。
处处依附男人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再说业国的第三任君主玄凤大帝和第四任君主灵曦大帝皆是女子身,凭何我不能做这皇帝?
怨鬼的阴影正悄然从深渊爬出,谢祉、谢黛宁,你们兄妹且等着…
“首领有所不知,先皇最后既然选择将怨鬼符交给了你而非谢祉,就说明您才是真命之人。立国数百年以来,女帝虽少有但也并非没有先例,更何况只有持符之人才配做业国之主,代代如此。首领切莫妄自菲薄。那谢祉和谢黛宁如此狼心狗肺,怎配做我业国君主!只要您一声令下,沙城十万怨鬼军任首领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城主能有此心已让思玉感怀不已。不过如今两国交战,外患暂且未平,若是真到了危急关头还望城主助业国一臂之力。”
“好,首领只管下令,沙城怨鬼军绝对服从。”
……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待在城里。
城池里的居民都是土生土长的沙城人,那十万怨鬼军也是从小就从业国各地选入沙城当作精锐培养,战力比普通士兵高出不少。
因着有先祖布下的迷阵,加上满茈沙漠地形复杂,是以这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城里,不过沙城民风淳朴,物质富足,倒是很少有人想离开这里。
这乌孙图出身于乌孙家族。这一家族从建国以来世世代代扎根于此,担负着守护沙城的重任。
父皇说的没错,这几日观察下来他的确是个忠心可用之人。
我如今身在千里之外,若想回到東业城报仇雪恨,少不得要靠怨鬼军开路。只是此人似乎刚正不阿,我又素来是不择手段,怕是后期难以调和。
望前路漫长,自当小心铺就……
诸事繁杂,又耽搁了好几日。我若是再不回去想来难以向空桑席尘交代,因此只好别了乌孙图后一路向羧国军营赶去。
可我自然不能如此回去。妙人死了,我却毫发无损的话实在让人生疑,空桑席尘极智近妖,要想骗过他我就必须狠下心来。
正想着,一条细蛇从岩缝边悄然滑过。这蛇我识得,唤作赤阴,含有剧毒。
谢祉九岁时去猎场就无意被这蛇咬过,还差点见了阎王。因着当时这事闹得大,是以连我都还记得那巫医说的法子,只要提前服下云炎草就可免去致命危险,被咬伤之人只会顶多晕厥几个时辰。
那巫医说云炎草与赤阴蛇相生相克,凡是赤阴蛇出没的附近必定长有云炎草。
如今仔细一寻,那岩石下方的蓝紫色植物不正是云炎草?那巫医说的果然没错。
将其服下后我便将手伸了过去放在赤阴蛇的洞口,没过多久那蛇便迅速探出头来,一阵痛意袭来,转瞬之间伤口已经变得乌黑。
赤阴蛇毒性极强,不过几刻钟我就已经有隐隐昏厥之感,体内寒意四起,必须得尽快回去。
可我还是低估了这蛇毒的威力,意识逐渐模糊,眼睛也沉重得难以睁开,好冷……
耳边不时有声音传来,忽远又忽近,难以琢磨。
“玉儿,玉儿,快醒醒。”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我,好熟悉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之人后,浑然不敢信,泪却早已如卸匣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是母妃,是我的母妃。
落花漫天飞舞,她穿着册封那日的华裳,脸上带着极柔的微笑,斑驳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极了。
我只呆呆地看着母妃,明明有许多想说的话,可真到了这一刻却仿佛失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余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的无声流淌,我甚至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连眼都不敢眨。
“玉儿,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哭了?怎么生了场病就不开口说话了,可是你父皇训了你?告诉母妃,母妃替你做主好不好。”她用手浅浅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熟悉的淡香将我萦绕。
母妃温柔的声音,真切的肌肤,以及四周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原来真的是一场梦!
母妃没有死,父皇也没有死,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对,一定只是做了个梦,现在这个可怕的梦终于醒了。
看着面前母妃的脸,我鼻子一酸,终于没忍住哭出来声来。
“母妃…”
我大声哭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与痛苦通通发泄出来。
“殿下,若是再这样下去,张姑娘怕是难以熬过今晚。”
“可还有其他法子?”
“这…按理来说中了赤阴蛇寒毒之人一刻钟之内必定毒发而亡,可不知为何张姑娘体内另有一股纯阳之力相抗衡,是以坚持到了现在这蛇毒当是早就解了。如今却迟迟未曾醒来想必是受寒毒影响入了魇,怕是…怕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我不知外面是何兵荒马乱,一心沉浸在梦境之中。
梦里没有陷害,没有背叛,也没有死亡。
我还是公主承平,我的驸马是镇国公世子赵惟,我的母妃是业国皇后,我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华贵无双的谢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