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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婉心妙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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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学武?”
我虽作为贴身侍女与空桑席尘同睡一营,但往日夜里他甚少与我交谈,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问我的事,如此机会我自是要好好表一番忠心。
“为了保护殿下,也为了保护自己。”
他听到我这话,似是默了默,随后冷冷说了两个字。
“撒谎。”
“奴是真心的,殿下让奴有安睡之地,有温饱之食。只是早听说殿下武功高强,想来是用不着奴来保护。所以奴只能保护好自己,尽量不给殿下添麻烦。”
我声音奄奄的,显得很是落寞。
“你若想学,我得空可指点一二,不必费工夫去向军中士兵请教,他们懂的不过皮毛。”
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语气中的自傲。
“当真?殿下真愿意教我?可我天资愚笨,想来怕是会辜负殿下好意。”
我故作推辞,他定然更加上赶着,男人都喜欢得不到的,哪怕他是太子也不能免俗。
“即是如此那便作罢,孤不强求。”
可没想到,他竟直接堵了我的后路,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急忙说道。
“奴不是这个意思!烦请殿下教我武功!奴定当用心学习,不让殿下失望!”
我许是演得入迷了,那一刻竟真带了几分急切。
此后,得了空闲他便会亲自指点我习武之事。
“你学习武功的时间太晚,想达到武学宗师的地步已经是不可能,只能先从基本功练起。这套拳法先拿去勤加练习,若是有何不懂可来问我。”
“喏!奴一定勤加练习,定不辜负殿下一番苦心!”
“记住,武学之道,重在精进,非一一日之功。需持之以恒、方能有所成就。”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冷地如山泉般流动。
我是真心欢喜。这空桑席尘的武功高深莫测,哪怕军中最威猛的武将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两个来回,他给的拳法自然差不到哪去。
因此得了招法后我便日日练习,遇到难处便寻他解答。
“殿下,这招‘云隐拳’我总是难以掌握其精髓,出拳虽轻盈却似乎总少了那份飘逸之感。”
“云隐拳重在拳法与自然融为一体,非单纯追求轻盈。此招需学会借风势,感天地之气。”
说着,他便示范起那招“云隐拳”。
只见他身形一展,如寒风拂面,每一次挥拳似乎都与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微妙的共鸣,片片雪花被拳风带起。
此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威力惊人。
他今日身着一袭鸦青素面锦袍,殷红绦带系束于腰间,其上悬坠一枚白玉雕琢的南佩。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竟是把我生平所见的所有美人都比了下去。
神姿高彻,
如瑶林玉树,
自是风尘外物。
“可看清了?打一遍给我看。”
“喏。”
我自是不能如此简单就让他教会我,便装作努力回想,使出的拳法依旧生涩无比。
他许是看不下去了,眉头微蹙。
“罢了。”
说着,他便走到我身旁,双手轻搭在我的肩上,微微倾了倾身。
距离一瞬间拉近,他身上的气息冷然,平添了几分压迫,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跟着我做,注意挥拳的力度和节奏。”
“嗯。”
我回答得十分羞涩,其实内心波澜不惊。
脑中被侵犯的画面又开始不断闪过,我只能强压住隐隐泛起的作呕之感。
雪花在四周飞舞,思绪也渐渐冷凝。
我被他带着,原本艰难的动作此刻却轻松无比,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我的身体荡漾开来。
“殿下?”
我被这怪异惊得扭过头去,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嘴唇竟从他喉结掠过。
待回神过来,便急切地解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耳根蓦然红了起来,手攥得紧紧的,身体微僵,连话都结巴了。
气息微热,见他久未回应,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蓦地撞进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
他没说话,就这样垂眸直勾勾看着我。一股陌生的感觉似乎融于空气中,抽丝剥茧地发酵,扩散开来。
“无碍,内力对你有益,不必惊慌。”
许是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今日就练到此。”
我待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非这招太明显了?
自那日起,我便很少能看到空桑席尘。
听说前线的战事正是要紧时刻,于是我只好待在营中等着他回来,偶尔也会托军中战士替我带几盒糕点送给太子,以免他日夜操劳将我忘之脑外。
月末时雪难得小了。临近新年,军中也带了几分过节气氛。
不少士兵都托我写家书。虽因战事紧张,这些信只能年后再送,可到底算是一份寄托,是以人人脸上都带了不自觉的喜意。
从前我待在都城,见惯了新年热闹。母妃在临近过节前总会亲自为我裁剪新装,到了除夕那日父皇还会带着我们一同登上城楼,俯瞰着整个東业城。
街巷间,鞭炮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小贩们推着满载年货的车子,穿梭在人群中,叫卖声此起彼伏。雷动般的锣鼓声回荡在都城的街道,烟花绚烂,灯笼明亮,所见之处无一不是欢声笑语。
时间走得越快,我离他们好像就越远。
正想着,帐外突然传来些许嘈杂,明显是女子的声音,听着很陌生。
“外头是何动静?”
“外面啊,是太子的侍女婉心姑姑和妙人姑姑,她们先前在冶城耽误了,今儿才来,这些人正巴结着呢。张姑娘,能不能再帮我添几句话?这信纸太短了,想说的咋都写不完哩。”
我听此心中一凛,手微微一顿,面上倒是不显。
“自是好的,要添什么话?”
我提笔写着,心里想的却是那唤作婉心和妙人的侍女。我本就是暂代贴身侍女一职,如今她俩来了,不知我还能不能保住眼前的位置。
正厢正思衬着写完此封信就出去拜访二人,可没未曾想对方反而先我一步。
“听闻殿下新寻了一个侍女,无人不赞其有咏絮之才。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连茶艺也是一绝,深得太子喜爱,可是正于此间?”
账外突然一道娇憨可人的声音响起,想来便是那太子侍女了。
“正是,张姑娘正在里头替将士们笔录家书,两位姑姑进去就能看见了。”
我闻声连忙站起身来,向帘外走去,正欲抬手掀开账帘时,竟恰巧与那二人撞上。
只见那为首的妙人姑姑梳着一头朝云近香髻,身穿杏子黄缕金挑线茉莉含苞对襟丝制罗裙,胸前佩戴缠丝嵌三色元宝项圈,一条细腰以黛绿云带作束,发间一支镶宝蝴蝶流苏簪,映得面若芙蓉,雅而不俗,娇而不媚。浑然不似丫鬟模样,通身气度看着竟像是世家小姐。
她身后的婉心姑姑稍显素净,穿着一身宝蓝盘锦镶花裙,墨色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白玉簪,朴素的苍山桃木耳环,眉间带着淡淡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娴静淡雅,亲和喜人,只是不知内里到底如何。
这二人虽被叫做姑姑,不过年纪却是不大,婉心约莫与我一般大,不过那妙人看起来才才十四五。
“想来你便是茗玉姑娘?为何掩着面纱。”
那为首之人好奇问道。
“我容貌有瑕,不便见人,怕吓着了两位姑姑。”
“这有何妨,你既是殿下承认的侍女,自然该让我们姐妹见见面,日后我们免不了要一同共事呢。”
见她如此要求,我知今日这面纱不摘是不行了。
面纱轻启,一道从左颊延伸至下巴的淡淡疤痕显于人前。
因着我往日练功都未曾覆面,是以在场的其它人倒也未作惊讶。只是那婉心和妙人倒是为之一惊,不过也很快掩盖。
“听说妹妹才情惊人,这脸上疤痕不过是白璧微瑕,无需在意。”竟先是那婉心轻声说道。
妙人也点了点头,眼中防备之意稍卸。
“是啊,你容貌如此殿下都这般看重你,还让你替他守夜,我和婉心姐姐从前可都没这殊荣呢。姐姐切莫妄自菲薄,要不然殿下该伤心了。”
她话里带了几分酸意,看我的眼神也藏着几分不喜,不过面上倒是带着亲热。
我看出来她隐隐藏着的敌意,并未搭话。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倒是那婉心看局势微妙出来说着些场面话,问了我些如今太子的近况。
“殿下一切都好,只是近些时日常在前线督战,很少回营帐。”
“原是如此,我与妙人还念叨着要给殿下请安,哪曾想却没见到人。传闻你与殿下形影不离,这些时日想来也是辛苦妹妹伺候殿下了,如今有我二人来了妹妹也能轻松些,便不必日日操劳了。”
我哪能听不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是暗示我该识相自动远离殿下。这二人不过初初见面便处处挤兑于我,我若是一味忍让,只怕日后难以立足。
“谈不上辛苦,倒是二位姑姑舟车劳顿,半刻休息未有,又说了那么多话。若不然稍作停歇,我这就写信送去前线告知殿下二位姑姑已经到了,他定是极欢喜的。”
说着我便提笔作势要写信给空桑席尘,那二人见我如此,便急急要阻了我。
“你这人怎如此急性子!殿下忙的都是家国大事,自是不可因这点小事就去叨扰他,你平日里难道也是这般做派,如此不识大局?”
那妙人脸上带了恼怒,竟是直接将我手中的笔抢过,生怕我真写了信给太子。
“妙人,勿要无礼。”
婉心见她如此动作,一边轻轻呵斥一边将人拉到身边安抚,贴耳低语,看起来倒是分外亲密。
我见此情景,心想二人关系不错,这婉心明里暗里都护着妙人。
“姑姑何必生气,不过是殿下往日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您二人,他常赞您聪慧可人,又赞婉心姑姑温柔得体。殿下哪里会因此生气,若是要气,也是恼我信写得晚了才是。”
我言辞恳切,信誓旦旦,似是真有其事,可实则空桑席尘从未在我面前提过这二人。
“当真?殿下真如此说?”
她变脸极快,方才还作怒容,如今却又像是欣喜至极。
“我是不敢妄言的,姑姑若是不信,自可见了殿下亲自一问。”
“哼!罢了,那你便写吧。我与殿下已相识数年之久,以我和他的情分想来自是不会怪罪我的。”
很快,我就按妙人的要求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去了前线。
自上次我故意设计与他有了些亲密行为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前线,像是有意避着我。
若是再这么下去,才荡起的涟漪怕是又要归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