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凤女》摘星星的鱼

2、灭国恨，亡友仇

　　因为身子过于虚弱，南晚晚暂时无法长途跋涉回归故土，异国他乡她更无处可去。
　　辰以安深知绝对不能让南晚晚离开自己视线，更不能让辰轩罔发现她还活着，杀人灭口。他若想扳倒辰轩罔，南晚晚可是关键证人，她的安危，至关重要。
　　于是他心生一计，谎称自己生意忙碌常在外奔波，让南晚晚放心在这里住下。
　　他答应待她身子好起来，亲自护送她回到家乡。好说歹说，才说服其留下，小心将养着。
　　辰以安安排心腹暗中盯着，偶尔抽身过来陪陪南晚晚。
　　她发高烧时，他彻夜不眠照顾，她迷迷糊糊拉住他的手，令他感觉热度一下子从皮肤窜上耳尖。
　　她失眠难以入睡时，他便为她哼唱西辰民谣，哄她睡熟后才离开。
　　她在半梦半醒时偶尔会轻唤他的姓名，他心跳乱了，声调轻柔些，唯恐惊扰美梦。
　　起初他只是觉得新鲜好玩儿，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与南晚晚相处。
　　没有参与群臣的尔虞我诈，没有对时局的瞻前顾后，没有深宫里的繁文缛节，他在这里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安心。
　　眼瞧南晚晚身子逐渐康健，辰以安筹谋着以什么理由将其继续留在身边，意外却来得更早些。
　　复仇的种子在南晚晚心中发芽，日日茁壮生长。
　　在西辰养伤三月，南晚晚并未得闲，身子好些，便日日在山间采些山菌与野果。
　　她拜托“何以安”帮忙在集市卖掉后，为自己采买来像样的衣裙、钗环与胭脂水粉。
　　南晚晚将珠钗狠狠地抵在石板上，时常打磨，一支莺羽珠钗日益变得锋利。
　　西辰开春，气候回温，冰雪消融后，街市重归热闹。
　　没有“何以安”，南晚晚早已魂断异国。她不愿连累他，复仇特意选在他离开之后。
　　南晚晚纤手皓腕，淡扫脂粉，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轻拂一把雕花木梳，绾青丝拢云鬓。着一袭锦衣罗裙，簪钗佩环，步步摇曳生姿。
　　她四处问询，探得王爷府方位后，稳稳鬓中珠钗，只身前往。
　　“麻烦代为通报，南沧公主陪嫁侍女南晚晚前来求见！”
　　王爷府顺利放行，仇人的脸就在眼前，南晚晚咬着牙捏紧双拳。
　　“你还活着？”辰轩罔挑挑眉，上下打量，“今日特意打扮来见我？是想我了？”
　　“孤身异国，小女子愿伺候王爷，以得庇佑！”南晚晚藏住眼中情绪，低头行礼。
　　“来，上前来。”辰轩罔笑得张狂，朝南晚晚挥手，眼中充满戏谑。
　　南晚晚颤抖着上前，刚近辰轩罔身，却被他一把搂紧抱坐于腿上，轻佻摩挲着她的唇。
　　她强忍着恶心，趁其不备取下鬓间珠钗，狠狠朝他颈间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辰轩罔一把夺过珠钗，反手狠狠掐住她的细颈，眼神凶狠凌厉。
　　“我早料到你这小贱犊子不怀好意！你们南沧都没了，你如今杀了我又能如何？还不如识相点从了我！”
　　南晚晚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面色涨紫，拼命挣扎。
　　“看来你还不知道？”辰轩罔邪魅一笑，“南沧皇帝得知你们公主死了，自不量力攻打我们西辰，落了个灭国的下场。”
　　看着南晚晚泪水不断涌出，辰轩罔更加得意，“你们那个叫陆君泽的将军，不是说很骁勇善战吗？不也被乱箭射死，尸骨无存？这一仗打得是真爽啊！”
　　趁着辰轩罔得意忘形有些分神，南晚晚强忍悲恸，挣脱开束缚去夺珠钗。
　　她这小身板怎敌得过面前男人？辰轩罔被惹恼，下了杀心。
　　他更大力掐住南晚晚细颈，珠钗狠狠一扎，鲜血喷涌四溅。
　　灭国之恨，杀友之仇，南晚晚真的好不甘心......
　　她慢慢挣扎不动，眼神变得空洞，身子一歪很快没了生的迹象。
　　“不要！”南晚晚从噩梦中惊醒。
　　“晚晚，你又做噩梦了？”南芷璃轻抚她的背，递上一杯热茶。
　　这段时间，南晚晚常感疲倦，随地都能睡着，总是噩梦不断，再哭着醒过来。
　　南芷璃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她从未将南晚晚视为奴仆，二人表面主仆，实际情同姐妹。看着好姐妹总被噩梦所扰，南芷璃打算派人请太医来看看。
　　她刚起身，却被南晚晚一把拽住，只得叹口气摇摇头坐下，无奈却宠溺地看着南晚晚。
　　“公主，让我看看你。”南晚晚捧起南芷璃的脸左看右看，一下子又哭出声，“呜呜呜，公主你还活着，太好了，只是一场梦，太好了......”
　　“傻丫头，我可是南沧国公主哎，谁敢拿我怎样？”南芷璃叉着腰，故作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南晚晚破涕而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南晚晚的笑容了。
　　南晚晚重重地点点头，埋下脑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神却变得黯淡。
　　她比谁都清楚，这场逃不出的噩梦不仅仅是梦，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发生在上一世罢了。
　　自从南晚晚重生后，噩梦便一直纠缠着她，逃不出，甩不掉。她知道，摆脱噩梦的唯一方式，便是想办法改变这一切，阻止悲剧发生。
　　“公主，求你了，别去西辰和亲，你会没命的。”南晚晚紧握住南芷璃的手，苦苦哀求。
　　“我意已决，为了南沧，哪怕是地狱我也得闯！晚晚你若是不愿去，可以留下来，不必陪我。”
　　同上一世一样，南芷璃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她。
　　距离和亲之日愈来愈近，既然劝阻行不通，南晚晚便琢磨着另谋他法。
　　她趁着与南芷璃伴读的机会，夜以继日学习琴棋书画和农耕技术，心无旁骛，孜孜不倦。藏书阁里各类书籍皆被她翻阅个遍，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她日日混迹在御膳房学习制作菜肴和点心，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颇为狼狈却越挫越勇。从一开始饭菜皆难以入口，到后来竟能做出满桌美味佳肴。
　　每一餐，她都逼自己咽下一盘生牛羊肉，从最开始忍不住恶心呕吐，到后来竟能全程面不改色。
　　不仅如此，对弈、女红、骑射、蹴鞠、投壶、制香……但凡能接触到的，南晚晚什么都学。
　　既然劝不住，南晚晚便决定由自己代替南芷璃，和亲西辰。她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要将自己打造成为一个“完美公主”，确保自己真实身份不被人识破，和亲止戈也能有更大胜算。
　　她深知只有想办法获得西辰皇帝青睐，成为西辰的人上人，南沧才能获得更长久的和平和安宁。
　　很快便到了和亲当日，南晚晚自告奋勇，提出为南芷璃梳妆。
　　“晚晚，今日熏了什么香？我怎么有些头晕......”话未尽，南芷璃已晕了过去。
　　“公主，对不住了。”南晚晚灭了香，挥挥手散了味道后才敢大口呼吸。她将南芷璃小心扶倒在床，捏紧被角，芊芊细手轻抚她的脸庞，眼中心里尽是眷恋与不舍。
　　坐在铜镜前，南晚晚为自己戴上金冠玉钗，口脂抿唇，螺黛描眉。穿一双红缎绣花鞋，着一身凤冠霞帔，镶了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白皙精致的脸庞，掩了她悲怆破碎的墨瞳。
　　十里红妆，鼓乐齐鸣，声震四方。百姓皆羡此行声势浩大，却不知这是专属于和亲公主的不归路。
　　南芷璃醒来之时，南晚晚和婚服皆已没了身影，空留枕下一封书信。
　　“公主，见字如面，此时晚晚已踏上和亲西辰之路，请原谅我自作主张。三年前我失手打碎娴妃心爱的琉璃盏，快被打死之际，公主救下我并留我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以姐妹相待。自那时起，晚晚便发誓要保护公主一生一世，以报救命之恩。”
　　泪水模糊视线，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南芷璃赶忙拭干眼泪，继续往下读。
　　“我知晓公主对陆君泽将军有意，我与陆将军相识多年，他是个好人。公主如果嫁给他，晚晚放心。但让公主深陷西辰虎狼之窝，晚晚不愿。请公主放心，晚晚会尽全力成为西辰人上人，为南沧争取更长久的和平安宁。请公主一定要平安喜乐，晚晚才能无顾虑往前行。”
　　信上内容结束，南芷璃将信纸放于胸前，胸膛疯狂起伏，她想要去追，却知为时已晚。
　　她泪流满面，望向西辰的方向，喃喃道：“晚晚，你真傻，你一定要平安啊......”
　　去往西辰路上，南晚晚挑起喜帕，掀起车帘一角，沿路观察马车外动静。为不暴露身份，她食粮饮水皆在马车内，中途休息也尽量不下马车，即使避不开时，在同行人面前也皆盖了喜帕。
　　凭着与南芷璃相似的身形，和亲一路倒也顺利，未引起人怀疑。
　　距离西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双手有些不安地绕动在一起，上一世痛苦的回忆难以控制涌上心头。
　　虽说她已经为入宫后做了充足准备，但如何逃脱辰轩罔魔爪，平安到达西辰皇宫并活下去，才是眼前最紧急和重要的事，否则什么和亲止戈，皆为空谈。
　　好在这一世，公主至少是平安的。想到这，南晚晚深吸一口气，再不畏惧，静静等待着。
　　和亲的队伍入了西辰境内，马车外的场景越来越熟悉，南晚晚的心跳到嗓子眼。
　　和上一世一样，马车剧烈颠簸几下后骤停，南晚晚险些摔倒，刚坐稳便听见马车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亲队伍同上一世一样遇袭，不多时已然覆灭。
　　南晚晚扯下喜帕，正襟危坐，眼神坚定，睫毛却在止不住颤抖。
　　还是那把弯刀挑开了车帘，披散着黑发的男人探头进来，是那张令南晚晚不敢忘却的脸。
　　这一次，南晚晚毫不畏惧，就这样直直对上辰轩罔狭长深邃的双眸，没有一丝胆怯。辰轩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瞬间又变得探究玩味，“你不怕我？”
　　“西辰王爷辰轩罔？”南晚晚嫣然一笑，“你应该知道我是南沧公主吧？你胆大妄为，杀害南沧和亲车马，无非是想逼迫南沧起兵，好趁乱谋权篡位，自己做这西辰皇帝。我说的对吗？”
　　“你竟如此了解我？”辰轩罔垂下眼帘，杀意在黑沉沉的瞳底翻腾。
　　再一抬眸，辰轩罔凌厉冷锐的眸光落在南晚晚身上，如同盯上猎物一般，凶狠得令人不寒而栗，“既然你直言不讳，那我就赏你个痛快！”
　　刹那间，刀刃的锋芒闪烁，弯刀嘶嘶破风，直指南晚晚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