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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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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心怕大雪再封了路,于是趁着近日天气晴朗,第二日把女儿送到公主府后,就上了路。
回疆的路上,她绕路回了趟老家。
刘清心站在那棵大榕树下。
榕树的叶子已经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她从怀里掏出了陈良给她的那根发带,然后又解开了自己头上的一根。
一蓝一粉。
她盯着瞧了一会,有雨滴打湿了她的衣襟。于是下意识望了眼天,万里无云,风吹过脸颊,感觉凉凉的。
抬手去摸,满手是泪。
刘清心没管,微微抬脚,勾下一根树枝,将发带系了上去。风扬起发带,划过了她的脸,似是陈良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她伸出手,抚上发带,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一会儿。
下一阵风来时——
刘清心已经走向了马车,脸上的泪已擦干。
她没有回头,坐上马车,便往临城去了。
*
临城,雪夜。
漆黑的街道中几匹快马疾驰而过。
“吁”——
骑在最前头的人率先勒停了马,停在了唯一还亮着的一处宅子跟前。
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翻身下马。
其中一人对已经往屋里走去的那人喊道:“卢明川,你跑那么快做甚?跑那么快,当心栽了跟头。”
卢明川转过身来,笑得张扬,“江叔,是您老骑得太慢了。”说完,就进屋去了。
江博听到这话,粗着嗓子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他动起怒来,脸上的那道刀疤显得更加可怖了,“还您老,当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老啊!”大步走着,追了上去。
其他的几个将领似是见惯了,倒也默契地当作没看到这一幕,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等到了堂内,就听到江博在问一个小兵:“将军还没回来?”
小兵道:“还未。”
“这怎么去了两日,还没有回来?”
卢明川正拍着屁股上的脚印,听着这话道:“将军不是说了去阳城看看情况,今日就回来吗?江叔,你不必这么担心。”
江博看着这小子一脸心大的样子,真是想再给他来一脚。
恰在此时,门口又传来马蹄声,接着就有人喊道:“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穆巫嘉走进屋内,看了眼正在等着他的众人。
卢明川瞧着满脸是血的穆巫嘉,问:“将军‘您受伤了?’”
“没有,是敌人的血。”穆巫嘉语气平淡,吩咐人先去打盆水来。
他边卸铠甲,边问道:“这两日,临城情况如何?”
江博回道:“按照将军的吩咐改了一些防御工事,句容的进攻没那么难防了。”
卢明川似是想到这几日的成果,哈哈大笑道:“还是将军神机妙算,将军在京...”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博捅了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转而道:“将军一回来,句容就不敢作妖了。”
穆巫嘉倒没说什么,走到盆前,捧起水将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倒也不是他神机妙算。
虽然与丘绪有关的证据估计都被销毁了,但他若是回不了边疆,毫无疑问,对句容最有利。
二者具体的交易是什么虽不清楚,但就他回来前句容发起的几次进攻来看,他们像是有了先知能力,几乎都能得手。所以很有可能是边防图被泄露出去了,于是他当及下令修改了几处重要的防御。
但眼下他还有一事,觉得奇怪,将脸上的水擦干,道:“句容不可能怕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是不理解穆巫嘉这话里的意思。
“你们没发现句容的兵力有问题吗?”穆巫嘉问。
卢明川道:“兵力?有什么问题?”
穆巫嘉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总结道:“变弱了。”
卢明川又道:“可就目前的攻击来看,句容的兵力不弱呀。”
穆巫嘉走到桌前,指着地图道:“边关有三城,临城,阳城还有曲城。我们所在的临城兵马和粮草都是三城中最足的,而且位于中央,方便随时支援其他两城。”他又指了指关外的句容,“往年来看,句容主要会派兵侵扰另外两城。临城这里句容一般只会去骚扰边境的村子,并不会大举进攻。”
江博点了点头,表示赞成穆巫嘉的说法,但又道:“可是今年句容对临城的进攻并不弱。”
“甚至是要强过另外两城。”穆巫嘉补充道:“我刚从阳城回来,跟往年相比,今年只算得上小打小闹。至于曲城,我虽还没去,但根据军情来看,估计情况差不多。”
卢明川提出一个猜测,“那也就是说句容换了策略,把大量的兵派来攻打临城了。”
穆巫嘉摇了摇头,“其实仔细看句容得手的那几次,不是因为他们派了很多的兵,而是他们打得巧。”有了城防图,他们自然可以有针对性的进攻。
卢明川似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句容派来攻打临城的兵其实还是同以前一样?”
“这一点从我下令改了防御工事后,句容的攻击也慢了下来,可以窥见。”
穆巫嘉可不觉得因为自己回来了,句容就会老老实实地缩在壳里不出来了。更别提句容今年的收成也不好,没有粮食怎么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草原上。
江博听了这一番话后,也明白穆巫嘉真正想说什么了,于是他道:“既然攻打临城的兵力不变,阳城和曲城的兵力也并没有出现上涨的态势,甚至下降了。那么句容的兵都去了哪里?”
“不错,所以本将怀疑句容在密谋着什么。”
穆巫嘉下令道:“派几个会说句容话的人伪装成百姓,去查查句容国最近发生了什么?还有,派斥候再去探,句容兵马的踪迹。”语气微顿,眉眼凌厉,“几万人总不能都凭空消失了。”
“报!”
有一士兵跑了进来,拿着信呈给了穆巫嘉。
是京城来的信。
穆巫嘉拆开信,扫了一眼后道:“户部换了新的尚书,说是会尽快把军饷发下来。”
众人听着这话,刚才有些压抑的氛围变得稍微轻松了些。
头一回啊,不用他们费劲口舌求着问朝廷要钱,而是朝廷主动给他们发钱。
卢明川更是夸张,差点喜极而泣,“虽然过年回不了家,但是总算是有钱寄回去给我娘了。”
江博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骂道:“没出息,几两银子就激动成这样。”
“那可不得激动嘛。”卢明川反驳道:“我总不能让我爹娘就捧着家书过日子吧,还是钱两更实在。”
闻言,众人也并没有嘲笑他,毕竟这也是他们的想法。他们常年在外征战回不了家,也就指着每次寄点银两回去,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些。
江博见气氛有些安静,便朗声笑道:“马上要过年了,咱们也终于算是碰上了一个好事。将军,你说是吧。”
穆巫嘉摩挲着信封,似是有些出神地点了点头。
江博注意到穆巫嘉的手一直没离开过信封,心觉莫不是京城还有人来了信。于是,便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等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与其等将军赶他们,还不如自己识相点。
其他人听到江博这么说,便也起身告辞。只有傻乎乎的卢明川嚷嚷着:“欸,这么快就走了吗?”
江博架着他的脖子,把人拽了出去,还不忘同穆巫嘉道:“将军,我们就先走了。”
穆巫嘉“嗯”了声。
卢明川虽然都被架着走出了一段路,但还是往身后喊了句:“将军,记得到时候咱们一起喝酒啊!咱们不醉不归!”
“将军说了不可贪杯。”江博空出的一只手,手指弯曲,猛敲了一下卢明川的脑袋。
卢明川疼地“嘶”了一声,有些夸张地捂着脑袋道:“江叔,你干嘛?你把我敲笨了怎么办?”
“敲得就是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将军在等着看信吗?”
卢明川一愣,然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那信封里装了两封信?”
江博道:“我猜的。”
“猜的?”卢明川道:“我还以为你看到了呢?”
“凭我对将军的了解,那心不在焉的样子绝对没猜错。”
卢明川撇了撇嘴,表示不相信,“我要去问问将军。”正准备回头再去找穆巫嘉时,才发现只能看见一扇禁闭的房门。
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道:“老江,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了。”
“我就说吧。”江博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喊道:“什么老江,你个没大没小的.....”
江博还没骂完,就看着卢明川突然一脸神秘,小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怀疑是...将军喜欢的人寄来的,而且既然寄信来了,那姑娘肯定也喜欢将军。”
江博一愣。
将军?且不说将军会不会喜欢别人,就他那个性格,除了那张脸,真能有姑娘喜欢他?还能寄信给他?
“你怎么知道?”这次是江博问道。
卢明川盯着江博没说话,脚步往外挪动了一点。
江博没搞清楚这臭小子要干嘛。
又往外挪了一点,然后在江博似要明白什么的时候,卢明川做了个鬼脸道:“我猜的。”然后就笑着跑走了。
江博听到熟悉的话,顿时反应这小子在学他,追了上去,喊道:“卢明川,你小子敢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其实,卢明川也倒是猜对了一半,信不是喜欢的姑娘写的,但确实是关于某人心爱的姑娘的。
穆巫嘉拆开信封里套着的另一封信,是修启寄来的。
看着信中写的“公主已无恙”几个字,他觉得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穆巫嘉将信叠好,起身打开床边的一个箱子。
箱子里没装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根细长的鞭子,鞭柄擦得亮亮的。粗糙的手掌划过长鞭,他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然后又将这封信放了进去。
抚上心口,盯着两样东西看了许久,然后才将箱子盖上,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