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王妃》桑山

3、东行

　　青州城郊处，又是那破旧到来阵风雨就能倒塌的破旧茅草屋内。阿莫拳头狠狠砸在桌上，砰的一声，桌子塌成一堆木板片片。

　　她眼里噙着泪，对前几日在沈府，老黄的惨死心有不甘，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心有怨恨与愧疚。正要开口问狗子还有办法吗？

　　狗子夺门而出。

　　眼下无人，阿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豆大的泪珠如断线般一滴一滴地低落，浸润了黄泥土地。她咬牙暗自发誓，这几日种种不公，她来日定要讨回来。

　　从老黄命如草芥地被打死后，她和阿狗到衙门击鼓鸣冤被驱赶，在衙门前淋着瓢泼大雨长跪不起，等着见上县老爷一面诉说不公，被踢踹……

　　老黄就这么没了，除了他们，没人关心过这么一个老乞丐就这样没有了。

　　还有那可怜的阿紫妹妹，被捉留沈府，不知是否会遭遇什么非人待遇。

　　阿莫想着想着，累了，蜷缩在地睡了过去，她梦到一切如初，老黄像父亲，她像个姐姐，阿紫阿狗便像那妹妹和弟弟。他们和平日一般，按年纪从大到小，并排躺在席子上，吹着夏风，仰望着天上繁星，说说笑笑互相打趣。那时候，日子虽穷苦，可‘一家人’都在便心安。

　　待她再睁眼醒来，看到阿狗在旁边烧着老黄的旧衣物，阿莫一把夺过，惊问“这是作甚？老黄尸骨未凉，你就这般着急处理老黄的东西。”

　　阿狗默不作声。

　　阿莫看了看眼前这比自己小上一岁的男孩在努力憋着眼泪，她一把将阿狗揽了过来说“哭吧！狗子！”她知道阿狗这几日没睡，也一句话未说过，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他两就这样互相依偎着。

　　良久，阿莫轻声开了口道“阿狗你听我说，我们这样沉沦也不是办法。”说完，阿莫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这不是废话嘛。顿了顿又说“我看到街上张贴的告示，官府开始招兵买马的，许是要打战了。阿狗你也去参兵打战好不好？”

　　阿狗默不作声，只是眼睛睁大疑惑不解看着她。

　　“阿狗，我们无权无势是无法替老黄讨要公道，无法救出阿紫的。”

　　“阿狗，我们没有出路了。参兵是唯一的路子。”

　　说着，阿莫双手捂脸大哭起来说道“参兵，上了战场，就是九死一生，你一定一定要活下来！”

　　阿狗想安慰大哭的她，双手却定定地停在了她头上方，许久才回应阿莫“嗯！”

　　阿莫突然感到身边空荡荡了，她抬头，只见阿狗飞奔远去的背影，这一别，会是永别吗？
　　也许，普通寻常人家，外出会有收拾行囊一说，但对于他们，外出如同出去玩耍般，只身一人起身就走。

　　最后，阿莫也离开了有欢声笑语的茅草屋，离开了有血有泪的青州城。

　　可这离开了故土，何处留她？

　　无权势的阿莫吃了这权贵苦，见了这小有权势视人命如草芥的沈家。她决定一路东行到帝都去，因为在帝都，那王公子弟甚是常见，她要会会这权势的顶端。

　　数月后

　　阿莫跋山涉水来到距离帝都数十里外的彬州。

　　一日亥时，夜空繁星点点，月色真美。

　　阿莫来到清水河边掬水洗去脸上的尘埃，忽感水里颜色不对劲，凑近一看，一股深色在水中缕缕飘散开。刚洗脸时，就感到这河水似乎有一股腥甜味，一个不好的猜想在阿莫心里升起。

　　阿莫弯腰拾起地上的鹅卵石作为武器，小步谨慎地顺着河上游探寻着。走出五丈远，看到河岸边一具湿透的‘黑衣尸体’，他湿发凌乱地覆盖在苍白的脸上，修长的手指被水泡的发白发皱。

　　这‘尸体’身上插着把范着银色光芒的长剑，这剑质地不凡，看着就属上品，阿莫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佩剑若是拿去当了，到帝都的盘缠便有了，可以啃着鸡腿赶路了，而不是吃野草喝河水赶路了。

　　正沉浸在幻想里的阿莫，突然感觉小腿发紧，她被吓得花容失色，脑子直发懵了会。

　　阿莫大口吸气呼气也无法放松，便学着武林中人打坐调匀气息。她心里想着，在无人野外，这莫不是遇上诈尸了？她强装镇定的用另一只脚来回踢脱掉这手，嘴里喃喃道“放开吧你！”

　　‘黑衣尸体’也不松开血手，反而更用力了。他呻吟着“痛……痛……痛！姑娘别踢了！”。他脸色惨白，微弱的语气似在乞求着阿莫，可眼里歹毒刀人的目光可藏不住，仿佛在暗示着‘你再踢我几脚试试？老子反手挥剑剁了你腿！’

　　阿莫不甘示弱，举起手中的鹅卵石，就朝黑衣人头部哐当一击，嘴里嚷嚷道“天未亮，你再睡会吧！”

　　这时，黑衣人松开紧捉阿莫小腿的手，反手捉住阿莫的手腕，冷冷地‘哼’了声。

　　“嚯~”阿莫冷笑了声，蹲下来低头看着黑衣人，好奇地用手戳戳他的胸口，边戳边指责道“你约莫也就十二岁的小孩，穿着黑衣夜行，难怪被人瞧着装大给教训成这般。”

　　黑衣人顿时无以言对，白眼一翻，再昏了过去。

　　在确定对方果真昏迷不再突然诈尸醒了，阿莫放心了。她继续嘀嘀咕咕说着“你怎就这般玻璃心听不得我说话？”小手却不停地在他身上搜，还有没有值钱物件，和剑一块当了我也好给你买药买吃的。

　　搜了一遍，只搜到个白色的月牙形玉佩，揣在手里端详了会，这应该是他的家传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把他家传物件当了，他再醒来会取我小命的，但我当下准备好心救他，他理应给我些报酬抵了救命之恩，想到这层，阿莫心安理得收走了玉佩，拔了剑，扛起人，朝树林深处走去。

　　“嘶~”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拔剑给痛醒，捂着喷血的伤口，紧皱眉头看着阿莫，眼神里的恨意更深了，心里想着等…等我伤好了，便是你归西之时。

　　阿莫无所谓说道“别这样盯着我看，这剑没伤你要害，你这一时半会到不了阎王殿的。”

　　夜空下，蟋蟀虫鸣声中，二人又陷入沉寂。黑衣人任由阿莫扛在瘦小的肩上，只是硌的带伤的他更疼了。

　　黑衣人回忆着这几日种种，他是帝都里的最金贵的九王爷，当今圣上是他的同胞三哥，一直在三哥羽翼下成长的他，心机单纯，极少吃亏。

　　这不，自从他三哥成皇上后，每天日理万机，这几日更是无暇顾及到他，我们可爱的九王爷马上就被人摆了一道。

　　他那不成气候的二哥啊，见他日日无聊瞎逛，一会说带他乔装逛窑子，一会说带他见见世面，去赌场耍耍，他都闭门不见这窝囊二哥，让人传话说再来可就放大狗了。

　　直至有天，他那文质彬彬的五哥带着他的青梅——相府嫡女丝丝前来九王府邀他赏深秋，他给足了青梅面子，欣然应邀一同马车出城。

　　这一路上，九王爷犹如多余的电灯泡。

　　那文人五哥一路上给丝丝讲着好玩的，有趣的典故，二人时不时对下有关秋天的诗句。他则百无聊赖地在一旁踢着松果，要么就是捡起着松果松针丢丝丝，再要么就是抓松鼠丢丝丝，怎么看都是招人嫌的多余角色。

　　直至出城甚远，兄弟二人来到山间悬崖处，五哥见丝丝掉队没跟上，就对九王爷打趣说道“阿九，你可有胆量往悬崖边处一站？”
　　“这有何不敢？五哥未免小看了我。”说着就往悬崖边边走去。

　　待他走到悬崖边处，突然寒光一闪，腰间佩剑被老五一把抽出，待到反应过来时，已胸口中剑，被老五一脚狠狠踢飞下悬崖。

　　万幸的是掉落时，几经峭壁横伸的树枝拦截，最终跌入河谷，被冲刷到下游。不幸的是却遇上这破烂奇女子一言不合，就在没任何措施下强拔出剑。

　　要知道，他这金贵的玉体可是痛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这一下又给痛醒了来，痛的他咬牙切齿，心里却想着丝丝没遭遇不测吧？

　　“我可先同你说好，一会到了前面，我先放下你，你可别乱跑，原地等我知道嘛？”
　　九王爷被阿莫突然的开口，将思绪拉了回来，虽疑惑不解，却乖乖听话的“嗯。”

　　阿莫见黑衣人如此配合，颇感惊讶。顿了顿她厚脸皮地说“我先拿你那月牙玉佩去当铺典当，换点银两，再回来带你上医馆治伤。”
　　半响不见答话。

　　阿莫又道“你身上值钱的也就只有这玉佩了，你可别因为它是家传的就不忍舍弃。关键时刻，命重要。”说完，阿莫一把将黑衣人放下，对其凶凶地说“活着比什么都强，这你得知道。”

　　“当了！玉佩…友人送的。”说完，九王爷别过头不再看阿莫凑近的脸。一会儿才再直视阿莫开口问道“看够了嘛？”

　　之前夜黑，阿莫没细看，现在天渐明亮……
　　阿莫越看越觉得这黑衣人，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他比阿紫还精致。虽然他受了伤，面色不好，又经河水冲刷，脸上带着湿泥土，凌乱的湿发遮掩着部分面庞，但阿莫还是觉得这是天底下第一好看的。

　　阿莫当下就心里决定，不管这黑衣人是有什么仇家给伤成这般，她都要不避嫌，寸步不离保护着他。

　　“看别动，你头发上有几根杂草，我这就给你取下。”阿莫机智地转开黑衣人的注意点。
　　“噢，好，快给本…本…本人取下！”九王爷心想，还好我没说出‘本王’，不然，这贪财女子不知是否会拿我要挟王兄。

　　阿莫强装着，细心取出杂草，放在黑衣人手中，一副‘你看我没骗你吧’的真诚样子。

　　随即便露出个笑容交代着“记住，等我！别瞎跑！”。

　　她伸手摸了摸黑衣人的头，犹如给小猫小狗顺毛般，在黑衣人惊讶的目光下，她微微一笑宠溺说道“你这般负伤，定是有什么冤家仇人追杀。想来，你是不方便透露姓名的。你这一身黑的，我可就管你叫小黑哥！你若不吱声，我便当你同意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挥手走了，丝毫不留给小黑哥吱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