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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菩予寺 ...

  •   残风卷落叶,润雨细无声。
      小雨濛濛,繁星点点。

      褚遥醒了,准确来说,她是被饿醒的。

      守在屋外的云扇听见褚遥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心领神会,只叫褚遥等着,很快又走向外屋。

      褚遥徐徐走到外屋,可能是因为原褚大小姐平日用到的感官的次数少;也可能是因为黑夜将所有的感官都放大了。

      褚遥可以清晰地听见一滴滴细雨从飞檐上掉落。

      云扇说很快就回来,就真的没让褚遥等多久。

      她在四方桌旁坐下没多久,窗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褚遥心里落空,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她不是真正的褚大小姐,她死后捡回一条命,可褚大小姐呢?她还活着吗?

      又或者……真正的褚大小姐已经死了?

      褚遥只敢把事情往最好的方向想,她可不想也不敢想:她是间接褚大小姐的人。

      不过,褚大小姐的死亡真相她还是调查清楚呢。一来,她自己也没有事情做;二来,也算是她对褚大小姐和她的家人的报答。

      褚遥心中思绪万千,但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吃饭重要,如果忧虑过度的话,她可能会抑郁而终……

      把事情办好的前提是有具健康的身体!

      如褚遥所想,珍馐佳肴端上桌的时候,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她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规不距,不能吃得快,难道还不能吃得多吗?

      云扇立在一旁,她不用看,光听筷子敲击瓷碗的“当当”声,她就知道褚遥应该吃得很香,她不觉得褚遥是真的觉得饭菜可口,而是作为一个肚子饿的人。

      主子吃的东西当然都是顶顶好的,但比起褚遥每日的餐饭,她觉得自己这个下人做得也不算失败。

      至少她的饭菜里不会被偷偷加上药汤、药材。

      但褚遥还能吃得津津有味。她心里疑惑,莫非这么几年的熏陶,褚遥已经完全适应了?

      褚遥不知道云扇心中是怎么想的,她能感受到云扇悄悄地用余光看她。但她也懒得琢磨,她还有事要让云扇做呢。

      褚遥放下碗筷,拿出书桌上的一本《诗经》。

      褚遥只拿起来,并没有翻开。

      云扇以为褚遥不满意,忙道:“奴婢是和太太身边的老丫鬟一起去的书玉阁,整个平京,最受欢迎的书店非书玉阁莫属;最受女儿家欢迎的书非《诗经》莫属……”

      褚遥转头与云扇对视:你在瞎想什么。

      云扇看明白了,她补充道:“其他的《庄子》、《易经》、《梅花易术》、《诗集》……”

      褚遥在云中城的时候识过字,云扇没有买《百家姓》、《千字文》,褚遥猜想褚大小姐应当是识字的。

      她走进书房,云扇买来的、以前别人买的书都在这书架上了。

      褚遥只简单看了书封。

      她意识到一个不同—大魏国和大燕国的不同。

      大燕国不姓神佛,关于佛经和寺庙,她一个大燕国的人都没见过,只知道大燕国是个不听天命的,主张人们积极参与江山社稷的发展事业。

      至于《论语》和《道德家》更是遍布大燕国各地,就算她生活在偏僻荒凉的云中城,耳熏目染下也能了解一二。

      大魏国信神佛,那她现在丢弃“积极为国家奉献”的思想,改为“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算不算是背叛了自己原来的国家?

      褚遥连摇几下头,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大燕国又不是强制性地要求子民们必须遵循儒家思想,而且大魏国和大燕国一直都礼尚往来。

      褚遥直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得紧,一时感觉头晕脑胀。

      她必须找个时间让云扇说一说她的经历。

      褚遥再次沉沉睡过去。

      翌日一早起来,褚遥就醒来了。

      她将将清醒,就见外屋四方桌上有一个人影,她视力好,加上殷蕤的红色身影在阳光下又极其惹眼。

      这应该是她的母亲,褚遥想。

      昨晚她第一次睡下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她床头哭泣,她想去劝劝那个人,但她脑袋晕乎乎的,实在起不来。

      褚遥不知道殷蕤来了多久,她没有关于殷蕤的记忆,不知道和她也没有共同话题。殷蕤对她这么上心,她要是一句话不说,会不会露馅?

      褚遥没有再多想,殷蕤已经来了,她要是装睡的话,就辜负了殷蕤的一片好心。

      褚遥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床。

      殷蕤听见屋内的动静,喜上眉梢。

      “我的好女儿!可算是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吴良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是先诊脉还是先用饭?”

      “怎么不说话呢?是哪儿不舒服?”

      “苦了你了。”

      “……”

      褚太太说话的语速很快,褚遥猜她早就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了。

      殷蕤的手还放在褚遥的臂弯里,感受到褚遥纤细无比的手臂,她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她以前不是不知道褚遥瘦弱,只是这会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褚遥没多少肉的胳膊,心里发酸。

      褚遥发觉褚太太的目光,她将殷蕤拉回她原先坐位置。自己则坐在了殷蕤的对面。

      殷蕤已经将眼泪擦干了,她头梳高髻,穿着富贵,首饰却没带多少,高椎髻上只用了一两支簪子固定。擦泪时,衣袖从她的手腕处滑下,露出纤细的手腕。

      不过,她的手腕的纤细不和褚遥的一样,殷蕤的纤细是建立在健康的前提下的。

      饶是殷蕤已经是半老徐娘,褚遥也还是想赞叹一句:褚太太果真是风韵犹存。

      看来她的长相是继承了褚太太的。

      褚太太优雅擦干眼泪后,对上褚遥的目光:“你今年十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你及笄后,我给你选一个时辰八字旺你的夫君。”

      褚遥点头,大燕国提倡早婚,她对于婚姻一事没有多大的意见。

      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大魏国应该不提倡早婚,如果不是祖父年迈,上一世的她早就嫁人了。

      殷蕤没有责怪褚遥三句话只搭一句的行为,脸上也没有不满意的神色,甚至称得上习以为常。

      她把褚遥拉到梳妆台前,亲自为她梳头。

      殷蕤对褚遥说了很多褚遥小时候的事情,褚遥听得很仔细。

      殷蕤梳的是飞仙髻,褚遥从前只知道单螺髻、巾帼髻、坠马髻,还是第一次知道飞仙髻。

      为了让褚遥的脸色看起来更好一些,殷蕤还给她抹了嫣红的胭脂。

      褚遥对褚太太的印象很好,褚太太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头发梳得就更好了。褚遥觉得殷蕤梳的头发比云扇还要放大她的美貌。

      她霎时喜笑颜开,“谢谢阿娘!阿娘梳的头发真好看!”

      殷蕤僵硬地笑了。

      *

      褚遥吃完饭后,被殷蕤拉到嘉庆堂。

      从给褚遥号脉到现在,吴良医一直紧皱眉头,殷蕤眼皮一跳,焦急地问道:“吴良医,你可是察觉出什么不对了?”

      无人回应。

      半晌后。

      吴良医松开褚遥的手腕,眉头舒展开来:“前几日我给褚娘子诊脉时,她脸色苍白如鬼魅,如今,半日过去,病情好转了很多……”

      褚遥接话:“还得多谢吴良医。”

      殷蕤没有过问吴良医为什么褚遥的病情会突然好转,看吴良医的样子,他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既然好过来了,就好好把褚遥的身体养好。

      送走吴良医后,殷蕤并没有完全放心下来,褚遥的气色比往日要好得多,但她不能因此忘了褚遥还是一个病秧子。

      褚遥回瑶池院后,殷蕤出门了。

      *

      大魏国信佛,平京又是这个大魏最富庶的地方,自褚府驶出的马车不到两个时辰就停在菩予寺了。

      殷蕤每隔三月就会到菩予寺烧香拜佛,算是菩予寺的常客。

      菩予寺不愧是平京最大的寺庙,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接待殷蕤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沙弥。

      殷蕤常来菩予寺,寺庙中的一草一木早就记在心里了,但因为她的身份,寺中的和尚总是要对她客气一点的。

      小沙弥笑道:“殷施主好久不见,今儿也是来给褚娘子烧香祈福的吗?”

      殷蕤没有回答,而是问小沙弥:“真元法师在庙中吗?”

      小沙弥:“施主好运气,真元法师明日打算出寺游历。”

      真元法师算是菩予寺的门面,大魏皇帝李邈和真元法师有过命的交情,真元法师年近六十。大魏国任何寺庙的和尚都是不准离开寺庙的,只为了给大魏国祈福。但真元法师却可以,大魏皇帝李邈给他一个出入寺庙自由的特权。

      殷蕤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和真元法师沟通,真元法师德高望重,她能见得到,但真元会不会帮她的忙却是一个未知数。

      真元法师不常住寺庙,宿宅却极其体面,他的院子种了大片大片的花树,殷蕤看见他的院门前的牌匾上写着“元菩居”三个字。

      小沙弥在院门前停下了,他还得接待别的信主,殷蕤点头,抬脚跨过门槛,径直走了进去。

      殷蕤在路上想过真元法师的长相外貌,她以为真元法师会是潇洒自如的谪仙;亦或是循规蹈矩的法师。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样子。

      真元法师伶仃大醉,背靠大树,察觉有人来了以后,真元法师睁大眼睛,像是看不清来人似的。

      殷蕤有些失望,这真元法师与传言简直是天差地别。

      老丫鬟万桂道:“真元法师?”

      “……真元法师?”

      好半晌,真元法师才回应:“施主有何事相求?”

      殷蕤记得万桂打探到的消息:真元法师帮人的前提是缘。

      殷蕤不太确定真元法师是否真的愿意相助,她说:“臣妇有一女,生来体弱,已年十四,此行是想为她求一个时辰八字相配的郎君。”

      真元法师掌心朝上,“生辰八字。”

      万桂懂了,从怀里掏出褚遥的生辰八字。

      “五行属火,只可惜体弱压不住这天火。”

      “按照纸上的时辰八字找就行。”

      *

      回到褚府的殷蕤眉头紧锁,真元法师给的时辰八字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她熟悉,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唐堂,褚老爷是工部尚书,与唐誉的关系不错,前年他的儿子唐堂时辰日,她还去祝过贺。

      另外两个她不太熟悉,只能找褚选。

      褚遥才十四岁,今早已经答应过她,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只是不知道另一方的人愿不愿意。

      天快要黑时,褚选才回来。

      殷蕤早就等在府门口了,褚选见到她后,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肩膀,“怎么了?”

      殷蕤笑道:“是好事!”

      “今早吴良医来给女儿瞧过病,说是比以前好很多,原先我觉得遥儿身体不好,结婚一事可能力不从心,但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夫婿肯定是要选的,选什么样的夫婿,我去真元法师哪儿求到了。”

      褚选“哼”一声,“谁?”

      “这就是我在这儿等你的原因了,真元法师给了我三个人的时辰八字,让我跟着去找。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唐誉的儿子唐堂,其他两个不知道。”

      “我女儿吉人自有天相,要是没用呢?”

      殷蕤为难道:“时辰八字是真元法师给的,我们就先找找看,如果遥儿合不来,我们就从长计议……”

      “那就听夫人的吧。”

      殷蕤和褚选一路上说了很多,褚选也都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回房的时间过得很快,殷蕤把真元法师给的时辰八字摊出来,“就是这个。”

      “我按照上面的时辰算了一下,第一个人今年十三,比遥儿还要小一岁呢;第二个和第三个都是十六岁。”

      褚选沉默,他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在朝廷上他听命于皇帝,后宅之事都是殷蕤管理,他深知婚姻对于家族的影响。

      殷蕤见他沉默,决绝道:“就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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