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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稹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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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傅文望着雨中的方隐攸,看他久久不动,心里也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追了出去。
方隐攸听到身后的动静,看到他跑了过来把伞往前伸了伸,将他接了过来。
柳傅文一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人过来抛尸?”
“嗯。”方隐攸仔细看着尸体身上的衣裳,虽然已经湿透了皱巴巴的黏在身上,但是还是能明显的看出来这身衣裳不是寻常的长袍。
它的样式十分繁杂,上衣下裙,上面织着许多兽纹,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像是一本翻开的书,而且这人胸前挂着几串璎珞,配着珍珠玛瑙兽牙等等,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人身份不一般。
“应该是类似于长老或者是族长的人。”方隐攸说到。
柳傅文赞同的点点头,“你说抛尸的人知道我们在庙里吗?”
“不确定。”方隐攸转头看向他,“若是怕麻烦,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若是不怕麻烦,就明天再走。”
方隐攸刚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看来,我们已经走不了了。”
他转身看向方才那人跑开的方向,那里正有一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边奔来,嘴里还吵嚷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那就先去庙里吧。”柳傅文抖了抖肩膀,“都淋湿了。”
方隐攸点点头,与他并肩回了山神庙,静静地等待着那群人的到来。
他们来的很快,吵吵嚷嚷的直接涌入了山神庙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张熟面孔——当时告诉他们山神庙的那个男人。
方隐攸和柳傅文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面色如常的看着他们究竟要如何。
男人现在没有戴箬笠,头发全部散开披在肩上,明明是正值壮年的一张脸,头发却已经花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上前一步,语气肯定的看着两人,“是你们杀了我们的祭祀。”
原来死的是寨子里面的祭祀。
方隐攸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门外的槐树,按理来说,祭祀在这种族群中代表着信仰,拥有崇高的地位,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杀他呢?
男人看方隐攸和柳傅文没有半点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是你们杀了我们的祭祀。”
这次他的语气十分冷酷,带着警告与愤怒。
方隐攸双手环抱在身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问道:“证据呢?凭什么说是我们杀了你们的祭祀?”
方隐攸话音刚落,人群里面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怒气冲冲的瞪着方隐攸,嘴里大喊着一串稀奇古怪的语言,方隐攸一句也没听懂。
他侧过脸看向柳傅文,用眼神问他听懂了没?
柳傅文沉默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懂,于是他们两人十分诚恳的看向那个男人,“他说什么?”
男人伸手拉住中年男人,用同样的语言说了几句话后,中年男子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方隐攸他们后退回了人群中。
“我亲眼所见,你们杀了我们的祭祀。”
男人面不改色的和方隐攸四目相对,眼神中没有丝毫退却,要不是方隐攸知道自己没有杀人,还真的没办法相信他竟然能将谎话说的这么坦然。
方隐攸笑着点点头,往后撤了一步,将柳傅文挡在自己身后,直接拔剑而立,盯着他冷冷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放我们走,或者我杀出去,你自己选择。”
男人沉默的看着他,闻言没有任何反应,片刻后转身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出去。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庙门也被人关上以后,那个男人眼神诡异的盯着两人看了半晌。
就在方隐攸耐性即将耗尽的时候,他将蒲团摆到山神像前,屈膝跪在上面,仰头看着神像慈悲的脸,语气沉重的说道:“你们大概已经猜到了,屋外的人是我所杀。”
“我叫稹安,是这里的族长,迫于无奈才陷害你们。”
方隐攸听到这里讥笑一声,蹲到了他面前,“迫于无奈?树下那个人死的可不算利落,我看他脑后的伤口,你最少锤了有十多下这人才死透吧?”
稹安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挪到大腿上,紧紧的捏住衣裳,沉默许久后,满脸难堪的盯着他,“对,足足十六下。”
稹安闭上眼长呼一口气,“我一下一下的敲,一下一下的数,十六下啊...”
方隐攸漠然的扫他一眼,站起身倚在背后的供桌上,面无表情的睥着他,问到:“所以你有什么好无奈的?”
稹安怆然一笑,“这与你们无关。”他盯着方隐攸,“我希望你们可以认下这个罪名,等到这场雨停下、大雾散去之时,我会送你们离开寨子。”
方隐攸和柳傅文相视一眼,狐疑的问道,“他是你们的祭祀,如果我们认下这个罪名,外面那些人能让你送我们离开?”
“我自有办法。”稹安胸有成竹的看着方隐攸,“你们不会受到任何责罚或者虐待,只需要在寨子里住上几日,你们便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
“我们凭什么帮你?”
稹安沉默一瞬,撑住腿站了起来,他和方隐攸差不多高,但是比他壮一些,就像是一堵墙拦在了方隐攸面前。
“雨天不入寨,入寨不得还。”
稹安说完转身看向门外,“没有我给你们引路,你们出不去。”
方隐攸脸色一变,手中的可生剑立刻出鞘抵在他的脖子上,“说清楚。”
“古岭寨与世隔绝,易进难出,除了族长无人知晓出路在哪里。”稹安说着像是察觉到方隐攸心中所想,继续道:“就算是你现在按着进寨的方向再走一趟也出不去。”
“不信的话,你们稍后可以去看看。”稹安垂眼看着抵在自己面前的长剑,语气不疾不徐,“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我只是稍加利用了一下你们而已。”
方隐攸看着他这幅从容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腿弯让他半跪在地,然后反手扭住他的手腕扣在他的背上,
稹安依旧毫不慌乱的看着他,淡淡道:“帮我,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说完,他环顾这间山神庙,视线落在铺着两床被子的方桌上,“也不用睡这种地方。”
“那你的目的呢?”
柳傅文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杀了你们的祭祀,然后嫁祸到我们这两个外来人的头上,还要把我们安然无恙的送出去。”
说着,他蹲到稹安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质问道:“你和他有仇?”
稹安摇摇头,“没有。”
“你和他有怨?”
“没有。”
柳傅文呵呵一笑,“既然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难道是为了祭祀的位置?”不等稹安开口,柳傅文继续道:“可是你已经是族长了,祭祀远没有你这个身份来的尊贵,所以肯定不是为了祭祀的位置。”
说完,他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他问道:“那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隐攸用力的将稹安往地上一推,他瞬间摔在地上,穿着墨绿色长袍的起伏的身躯像是古寨里连绵的山,落在腰间的一缕花白的头发如细长的溪流,将他一分为二。
方隐攸走到柳傅文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注视着地上的稹安,看他缓缓爬了起来,然后从容不迫的整理好衣裳。
稹安十分平静的看着他们,“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但是这与你们无关,与我们的交易无关。”
“我们不答应的话,你难道能将我们一直困在这寨子里?”
“不能,所以我在求你们帮我。”
方隐攸无语的笑了笑,“陷害我们叫求我们?威胁我们叫求我们?族长,你是身居高位太久了,不知道怎么求人了吧?”
忽然,紧闭的庙门被人敲响,咚咚几声之后,是一个温润清脆的男人声音,说的还是方隐攸和柳傅文都听不懂的话。
稹安看了一眼两人,然后朝着外面说了一句话,那人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十分精致,一双狐狸眼扫过方隐攸和柳傅文,走到稹安身边和他沟通了一会,然后在稹安点过头以后,走到了两人面前。
“我叫季沅,是这里的巫医。”他盯着方隐攸,手指着放桌上的棉被:“你这棉被,便是在我屋里拿的。”
柳傅文闻言一愣,然后走到方隐攸身边将他扯到自己身后,“他是替我拿的,多少银子,我买下就是了。”
季沅摇摇头,依旧看着方隐攸笑道:“当时我便想和你说,但是你走得太快,我来不及。”
说着,他上前一步,朝这方隐攸伸出手,“可以让我替你把一下脉吗?”
方隐攸冷冷的扫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季沅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既如此,那我便直接说吧。你体内有一股邪气,需要及时医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柳傅文惊讶的回头看向方隐攸,“他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
方隐攸看向季沅,“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答应族长的请求,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去除体内邪气。”
方隐攸呵呵一笑,看向柳傅文,“你看,这才是他的意图。”
柳傅文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丝毫放松,依旧眉头紧锁的打量着他,因为他想起来当初在淮临县时发生的一切。
天下第一刺客竟然变成了一个疯癫的杀人怪物,而且醒来以后忘记了一切,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短暂的沉默之后,柳傅文看向季沅,“好,我答应你们族长的要求,你医好他。”
方隐攸一把将柳傅文扯到面前,“柳傅文,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意思?”
稹安这时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他们说道:“你们答应帮我,我就告诉你们我的目的。”
方隐攸斜眼看他,“你什么目的关我什么事?”
说完,他再次警告柳傅文,“有些事情一旦触碰可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你确定要帮他们?”
柳傅文郑重的点点头,“确定,只有你平平安安,才能保证我平平安安。”
方隐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再看他。
稹安如释重负的长呼一口气,整个人都舒展开,肩膀变得更加宽广,他抬手朝着两人躬身一拜,“稹安多谢二位。”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朝着屋外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高声一喝一呼,然后举着火把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稹安回首朝着两人说道:“你们随我来吧。”
方隐攸一动不动,柳傅文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撑着伞,将人往外带去。
稹安与季沅对视一眼,然后领着方隐攸和柳傅文离开了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