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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八仙斋 ...

  •   隔间之内的人,眉眼锋利,却带着病弱之死,嘴唇略薄,没有血色,木雕矮屏风挡住了他大半,却也掩盖不住男子身上的贵气。
      虞戚看不甚清,只略略看到衣摆,缝制手法是出自京城的绣坊。

      盛国新君继位三年,帝后和谐,皇子公主已有七人,那为流落民间的皇子只有可能是先皇的遗腹子。朝堂、边关新旧交替,暗流涌动,表面平静。

      虞戚看着窗外,铺子布局严密、整齐,店外流动小贩不停吆喝着,行人大多提溜着竹篮,身着棉布衣裳,是底层百姓日复一日的生活。

      厢房窗户正对一条小巷子,恰逢云散,阳光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恍惚间,虞戚看到巷子里出来三四个蒙面人,穿着粗布麻衣,眼睛通透。

      “嗯?”虞戚晃过神来,眼前光圈点点,心中疑惑,“蓝眼睛?”
      宋宁不足为奇,“虞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前几月颁布的政令,允许外邦商人在州中暂居。”

      虞戚心下疑虑,外邦商人早早就进入中原生活,可经商基本都被几大家垄断,谋财之路行不通,却还要成群结队蒙面进出,身材高大壮实,实在可疑。

      她暗暗记下时间地点,任何事物都有可能警醒虞戚前世死亡的真相。
      “咦,何事如此吵闹?”

      厢房外嘈杂之声渐大,宋宥宁唤侍女去查看。
      聒噪。

      虞戚如今忍受不了吵闹的地方,声音越嘈杂,她越觉得心慌头疼,更况她身体未愈,还有不知生死的一个人,莫名烦躁。

      没等侍女传话,外面尖锐刺耳的声音搅得她心烦意乱,舒畅的情绪被堵了回去,虞戚皱着眉起身,冷言:“回府。”

      “可……”宋宁小孩子心性,看着桌上的果子和酥饼,有些不舍。她虽贵为世家之女,可平日里管教甚严,这种东西她只能偷偷让侍女去买。

      “我让这的伙计每日送吃食到我院里,你来学堂读书,下课到我这,给你留着。”虞戚自己都还没搞明白,自然不会重口腹之欲,正要踏出厢房,外面嘈杂的中心人物来了。

      “呦,这不是虞二小姐吗?”虞戚只见一端庄娴静的女子朝自己微笑,身旁是那矫揉造作声音的主人。

      “听说虞二小姐前些日子落水了,要找医官好好瞧瞧。”
      宋宁瞧见被挤到角落的侍女,急忙唤她,“月婵,过来!”

      等月婵走近,右脸掌印清晰明显,还有几道血痕,血珠不停往外冒。
      小丫头身量小,衣袖上是胡乱擦拭脸颊留下的血迹,宋宁气急了,打了她的侍女就是打她的脸,大声质问:“谁打的?!”

      陶雪茹侧头看着她的婢女,示意其上前来。婢女不屑地行礼:“这妮子冲撞了孟姑娘,婢女这才出手惩戒。”
      宋宁柳眉倒竖,厉声开口:“冲撞?你……你们里三层外三层得围着,飞虫都进不去一只,冲撞到谁了,你吗?”

      气氛剑拔弩张,孟萋萋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此事与她毫不相干,微微欠身,“虞姐姐,宋妹妹,近几日家中忙着准备进京事宜,许是淋雨累着了,身体有恙,受不得飞尘和吵闹,这才……咳。”

      轻咳一声,孟萋萋无力靠在婢女身上,从楼下大堂来看,就是虞戚蛮横无理,欺负柔弱的孟姑娘。

      “你……”
      宋宁一口气堵的上不来,平日里虚与蛇委就罢了,今日实在是过分。

      虞戚冷眼看着几人争执,稳稳站在门口,盯着眼前人,那张脸恍若隔世她也无法忘记,纤纤细腰,弱柳扶风的姿态,加上生的一双含情的眼眸,足以引得公子哥为之倾倒。

      “春锦。”虞戚淡然开口,抬手轻抚住额头,“你姑娘我头疼地厉害,不知哪里来的疯狗,嚷嚷地不得闲,去。”

      春锦得令,让那婢女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陶雪茹怒道:“虞戚,你这是干甚?这不是那蛮荒之地,虽为知府的女儿,岂能随意打骂人。”

      虞戚心里道,被人利用的蠢蛋,继而又看着弱柳扶风的孟萋萋,说:“婢女不知礼数,惹得孟三小姐头疼症加重可还得了,这八仙斋嘈杂,怎么你还亲自来,我替你教训教训她,可别疼了你的手,耽误了进京。”

      “对了,孟姐姐可别折煞我了,我可比姐姐小一岁有余,”虞戚拉着宋宁下楼,“春锦,去净手再来。”

      陶雪茹气的维持不住矜持,顾不得什么姐姐妹妹,快步走到厢房内破口大骂:“她虞戚算什么东西,从边邑小城来的土包子,不就会念几首酸诗,被那些穷书生捧上天去了,到了京都还不是做一个芝麻官,呸!”

      孟萋萋缓缓坐下,示意婢女斟茶,“妹妹不可乱说,芝麻官也是京官,到了京都大家都是一样的,不与旁人计较伤了身子。”

      -

      楼下,虞府的马车静静等候主人。
      虞戚闭目,起伏不定的心脏和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前世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与此时孟萋萋惺惺作态的脸交替,最后重合,雨夜和死亡带给她的恐惧,忘不掉。

      马车缓缓停在虞府侧门,神色匆忙的丫鬟顾不得礼数,焦急地说:“二小姐,老爷请您速速去夫人院里。”

      虞戚微拧着眉头,神色担忧,急切地问:“可是母亲头疼症又犯了?”

      院外洒扫丫鬟怎会知道主人家真正的心思,只回道:“是,疼了好一会儿了,夫人命我送表姑娘回府,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只怕是京城的消息传来有一会儿了。
      前世,一道密函从京中送到虞父手中,上面写着“司命监上奏,紫薇异动,爻辞坤卦,命定天女居于金陵”,直直指向金陵城的知府虞家的女儿,这般精准,就差指名道姓。

      虞戚心想,从这一刻,或许更早,就有人想要了她的命。
      谋求什么,无从得知。

      雕花长廊异常精美,夕阳正好,虞戚背后却渗出冷汗,前世的她有多欢快期盼,这时的她就有多恨。

      “父亲,母亲。”

      虞戚踏进大夫人院中正房,敛藏愤恨,焦急上前行礼问安,“听下人说母亲头痛症犯了,可还难受?”
      大夫人拉着虞戚坐在床边,屏退下人,门窗遮掩,苍白着脸靠在虞父肩头。

      “戚儿,大夫说母亲的头疼症愈发严重,金陵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都是些赤脚大夫,还是要早早去京城养病。”

      虞戚听着与上一世无差别的蹩脚谎言,悲凉莫名涌上心头,生活十多年的地方不是家了。

      眼里是掩不住的悲伤,难以抑制的情绪控制着全身肌肉,喉咙颤抖哽咽,虞戚忍着恶心说:“都是女儿不好,落水引得母亲担忧劳神,母亲受苦了。”

      “父亲,您忙着府衙和进京的事务,日夜疲惫,女儿想为父亲分忧解难,先行带着府中女眷前往京城,待安顿好新府事宜,为父亲任职庆贺,也好为母亲寻找良医治疗头疾,不知父亲可否同意。”

      虞父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朝大夫人感慨:“女儿长大了,甚好,明日让柳姨娘协助你准备进京物品,夫人的身体重要。”

      “是。”

      虞戚乖巧应下,唤婢女女端来汤药,细心服侍大夫人用药。
      虞父则出了院子,不知去向。

      大夫人面色惨白,眉头紧蹙从没放松,虞戚清楚她被头疾折磨得痛苦非常,心脏骤然紧缩,无力感涌上心头。

      虞戚改变不了母亲病逝的结局,夫唱妇随,大夫人空有美貌、家世,蜜罐里长大的怎会知道各种弯弯绕绕,一心以丈夫为主,姨娘都能和府中主母齐头。

      房中是药的味道,被衾都沾染了苦味,其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特殊香气。

      茶香中还掺和着荔枝香,沾染分毫,便透过肌肤渗进骨头,像恶疽般难以去除,那是盛宥泽爱用的香。

      原来这般早,算计得她一步一步迈进深渊。

      -

      虞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前往京城,虞家财大气粗,短短两日就准备好了船只和文书。
      出行日,虞戚服侍在大夫人身侧,无暇顾及其他,柳姨娘端着架子视察工作,金饰玉器戴着,锦罗绸缎穿着,帮工都以为她是当家主母,说尽了讨巧话。

      柳姨娘遮不住笑意,扭着腰肢走进船舱,进了大夫人房间,“夫人,事情安排妥当了,一刻钟后启程。”

      虞戚拿着棉帕擦拭大夫人嘴角的药渍,柔声细语道:“姨娘辛苦,母亲这病……”

      抽泣打断了虞戚的话,她含着泪,楚楚可怜看向柳姨娘,完全没有嚣张气焰。

      柳姨娘权当虞戚掉进池子摔傻了,她拿到了执掌中馈的实权,乐意大夫人病得再久点。

      从金陵城前往京城要走三天两夜的水路,还要赶一天马车,舟车劳顿,颠簸极容易费神。
      船行驶在江面上,两岸被月光罩着朦胧,只有偶尔有码头灯火亮起,都不是终点。

      虞戚夜里睡不着,推开木窗,感受夜风拂面,看月色皎洁。
      两岸是江滩,碎石枯木,寂静无声。
      刀剑碰撞声打碎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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